“知道了,你在外面候着。”绸儿不等红衣开口说话,扬声应道。

“是。”门口的小丫头应了一声,便不做声了。

“姑娘,我们梳洗吧。”绸儿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打开了妆奁盒子。

红衣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奴婢去拿郡主朝服。”

两人一起动手,把顾桃花当作如木偶一般,各施手段,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把顾桃花拾掇整齐,一起出了锦绣苑,朝着前厅而去。

纳兰府很大,从锦绣苑到前厅,要过好几个院子,顾桃花坐在软兜上,看着处处显示无比富贵的摆设,丫鬟婆子的衣料穿着,可比她当初在大胤当主子的时候还要讲究……

顾桃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所谓月满则溢,当富贵到达极致,那么离败落也就不远了!怪不得安庆帝要想尽法子把纳兰家灭了!

“姑娘,前面就到了。”红衣的声音把顾桃花发散的神思拉了回来,抬头看见一道巍峨的牌坊,矗立在面前。

“这是……”顾桃花扭头看向红衣。

“请姑娘下轿。”红衣上前,伸手扶住了顾桃花,“这牌坊是太祖皇帝亲立的,不管文官武将到了这牌坊下面,都得步行。”

“哦。”顾桃花从善如流,顺着红衣搀扶下轿,挺直了脊背,穿过牌坊朝着前面巍峨的大厅走去。

大厅中,挤挤挨挨坐满了人,看见顾桃花进来,各色人等神色各异。

顾桃花才刚进门,就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这些人的目光中,有仇有恨还有嘲讽,但却没有一道是欢迎,看起来,她是一个极不受欢迎的外来客。

“桃花,过来。”纳兰荣臻坐在首位,不等顾桃花行礼,就朝着顾桃花笑着招手,这时候的纳兰荣臻脸上挂着笑容,这笑容落在顾桃花的眼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下意识的,顾桃花就站住了脚步。

“桃花!”纳兰荣臻见顾桃花并没有理睬他的招呼,心中顿时一阵郁闷,这声音不受控制就高了起来。

“呃……”

这陡然高昂起来的声音,让顾桃花不由得汗颜起来,这才刚刚开始,她就惹得纳兰府最大的老板生气了,万一这个大老板翻脸了,她岂不是想要逃都无处可逃?

顾桃花连忙端正了心神,朝着纳兰荣臻柔柔一笑,轻声应了一声是,挺直了脊背,忽视了两旁似乎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抬脚朝着纳兰荣臻走去。

纳兰荣臻笑着伸手,拉着顾桃花在自己的身边坐了,这才抬头,扫了一眼坐在两边心思各异的堂房兄弟,缓缓开口:“桃花,给各位叔叔伯伯见个礼。”

顾桃花忙站了起来,就站在原地敛身行礼:“给各位叔叔伯伯请安。”

两旁的人转身看着顾桃花,脸上隐隐的浮起一层怒气来。

纳兰荣平突然冷笑出声:“呵呵,好一个懂道理的侄女儿,你这是给各位叔叔伯伯见礼的态度么?”

顾桃花转头,对上纳兰荣平的视线,突然笑了:“不知道我该叫你叔叔还是伯伯?”

“……”纳兰荣平的脸色霎时就青了,顾桃花声音中的轻蔑,连掩饰都不曾,就是这么的明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

纳兰荣臻没有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顾桃花,顾桃花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纳兰荣臻,暗暗的咬了咬牙,眼皮微敛,下巴微微的抬了起来,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

这笑意落在纳兰荣平的眼中,心中原本就不想压制的怒气,这下子腾的就窜了起来,话就难听起来:“庶女就是庶女,有人养没人教的下贱东西!”

这话出口,纳兰荣平也已经意识到有些过份了,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纳兰荣臻,见他端坐在首位上,脸色黑沉,却没有开口说话,胆气霎时就壮了起来,再说他在这府中,向来嚣张惯了,纳兰荣臻虽然是侯爷,但就凭纳兰荣臻这个废人,又能拿他如何?

纳兰荣平的腰立刻越发挺直起来,冷笑着看向前面一坐一站的父女两人。

可是他意料之中的暴跳如雷却没有看到,顾桃花静静的站在原地,嘴角缓缓的勾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说得极是!庶出的原本就是有人养没人教的,我如是,你也如是!”

“你……!”纳兰荣平怎么也想不到顾桃花竟然会这么说,脸色一僵,旋即这怒火就冲天而起,刚要开口喝骂,却听见顾桃花的声音柔柔响起:“若是我没有记错,在这大厅中,嫡支的似乎只有我父亲一个人,不知你是那一辈的庶出?”

顾桃花这句话问出,整个大厅中,霎时就鸦雀无声,突然“噗哧”一声轻笑,从角落中响起,然后戛然而止,因此显得格外的突兀。

纳兰荣平倏的转身,阴狠的目光扫向声音来源之处。

“三,三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今天早上吃多了,没忍住了,打了一个饱嗝……,对,就是打了一个饱嗝!”角落里弯着腰站起来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朝着纳兰荣平不住的弯腰点头赔罪,“三哥,你大人大量,就,就把我当,当一个屁就这么放了……”

纳兰荣平的盯着对方,神色慢慢的扭曲起来,突然大声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好生灌一桶冷水,让他清醒清醒!”

纳兰荣平这是打算杀鸡骇猴,给顾桃花一个下马威了。

顾桃花冷冷的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两个膀壮腰圆的侍从,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这纳兰府何时已经换了主子了?莫不是昨儿个皇上刚刚下的旨意?”

正要动手的侍从听了顾桃花的手,已经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就缩了回来,低下头退了一步。

“二哥身子不好,这府中的事情,向来有我主持!”纳兰荣平扫了顾桃花一眼,再一次厉声喝道,“还不快动手!耳朵聋了不成?”

“这话可是从何说起?”顾桃花却根本没有被纳兰荣平气势吓到,转身看向纳兰荣臻,“父亲,难不成这命令是你下的?”

纳兰荣臻弯着眉,看了顾桃花一眼,摇头道:“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哦,那就是说,是皇上或者皇后娘娘的旨意了?”顾桃花根本就不去理睬纳兰荣平,和纳兰荣臻似乎聊天一般。

“据我所知,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没有闲到插手纳兰府家务事。”纳兰荣臻笑道。

“这可奇怪了,父亲好歹是个侯爷,为什么侯府的事情,却是一个隔房的庶子主持?这说出去,难道就不怕被人笑话?”

“这不是我把你找了回来,让你主持这府中的中馈。这么一来,就没人笑话了。”纳兰荣臻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你母亲诚心向佛,已经避世许久,这俗世的事情,就不劳烦她了。”

父女两个这一唱一和,把纳兰荣平当成了透明人一般。

纳兰荣平怎么甘心把手中的实权,就这么交了出去,一咬牙道:“二哥这话就差了,你身子不好,侄女儿年纪小,我这个当叔叔的,自然是当仁不让替你们挑起重担……”纳兰荣平这话一说,浑身的气势顿时就消散了许多,硬生生的被顾桃花和纳兰荣臻压了一头。

“原来是叔叔。”顾桃花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纳兰荣平,“叔叔年纪大了,再让叔叔劳心,岂不是我的不孝?这若是让别人家知道了,我可是要被人戳手指头的,还是请叔叔静养晚年吧,这种事情,我虽然年轻,但是有父亲在一边瞧着,谅来也不会错到哪里去的。”

“……”一句静养晚年,气的纳兰荣平差点一口老血喷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