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记住了小丁的话,没有单独和导演在一起。导演叫她去房间,她也邀着三五个同事一起过去。
马导演对她的不识趣,感到十分愤怒,拍她戏的时候他反复叫停:“卡……卡卡卡……冰冰,你怎么演的,你是一根木头吗?你都掉进水里了,还不会自己扑腾几下……重来重来再重来……白净准备,再重来……”
拍这幕戏的时候天气有点阴,又是一幕落水戏,反复十几次,她都过不了关,一直重拍。
剧情是这样,女主受PP的暗示派人去害男主的心上人。结果被男人发现,找到女主的面前,女主就把一切的过失全部推到丫鬟的身上。男主一怒之下,把丫鬟丢进院后的池塘里。
薛冰一次次被白净丢进池塘,肮脏的水臭气熏天,每次捞上来她都要趴在一边狂吐,吐得手软脚软,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
然而,就算这样,马导演还是不依不挠,把她往死里整,又一次被让白净把她丢进池塘。
她在池塘里上下扑腾,手忙脚乱的大喊“救命救命,我不会游水”,大喊“少爷,我以后再不敢了”,喊着挣扎着,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头一点点没入水中,举起的双手也缓缓地堕入水中……论演技和以前相比,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和一般的配角相比,也达到过关的水准,完全没有再重拍的必要。
可马导演还是不行,公报私仇,不解恨的又叫:“表情不到位,冰冰,你再恐惧一点,再惊慌一点。各组准备,再重来。”
琳达坐在一旁得意地看笑话,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摸着马导演的腿。白净却有点心疼失去靠山被恶整的薛冰,他朝小丁使了一个眼色。
小丁聪明通透,一下明白,悄悄拿出手机拨出温轩的号码。
温轩认识小丁的号码,蹙了蹙眉,不知道小丁忽然找他有什么事。还是接了,却没有听见小丁跟他说话的声音,只听小丁的声音隔着话筒从稍远的地方传来。
“导演,您看这出戏也拍了十几遍,再拍下去效果也未必有前头的好。您看这池塘的水又脏又臭,冰冰都熏得一直狂吐,吐得眼冒金星。她的体力显然跟不上,万一一个体虚淹进水里,你说要怎么办?不如让冰冰先缓一缓,回头再来补这出戏。”
马导演回头怒视她:“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
白净适时地插了一句:“导演先别生气,小丁讲的也未必没有道理。这水脏,细菌多,记得以前温总曾说过,冰冰的皮肤好过敏。现在她在脏水里泡了一上午,万一真过敏,以后的戏就不好拍了。”
不卖小丁的面子,还能不卖白净的面子,马导演哼了一声:“那就听白净的,把冰冰先拉上来,以后再补这出戏。”
后勤动手把人拉上来,刚拉上来,就听见惊慌的声音传来。
“导演,不好了,冰冰晕过去了。”
“吸血虫,水里有吸血虫,冰冰身上也沾到了吸血虫。快点叫医生过来,快点……”
慌了,乱了,马导演怕出人命不好交待,也跑过去。薛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头发衣服一团污黑,脸上也有黑泥的污渍。露出的手背上,沾着两条血吸虫,越拔越往里钻。
小丁第一次见这种虫子,吓得尖叫,又蹦又跳:“怎么办?怎么办?这要怎么办?冰冰,你可不能死……”
导演瞪她一眼:“哪有那么容易死,就两条虫子而已……”
说话间,白净已经蹲下来,气度沉稳的冲着血吸虫钻进去的头部狠狠一弹。血吸虫吃痛,嗖的被抽出。再弹另一条,也同样很快出来。
再对小丁说:“快点送她回房间清洗,里里外外再仔细检查,看有没有其它的虫子留下。”
小丁吓哭了,叫来两个后勤师帮忙,以最快的速度把薛冰送回房间,却忘记挂断电话……
温轩在那头全部听见,也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夺门而出,叫上助理直奔拍摄剧组。他听到了小丁给薛冰放水的声音,又听到小丁叫薛冰的声音。
薛冰好像一直没醒,一点回应都没有!
“该死!”
温轩眼冒怒火,差一点就把手机摔了出去。他只是要导演换了薛冰的戏,只是要让琳达为难一下薛冰,他没有下过这种指示,没有要他们这样伤害薛冰。
他只是想让薛冰知道,没有他温轩的光芒,她的演艺之路就不可能走得通畅。也只是想让她承受压力,受不住压力的时候,再让她回来求他。
“快快快,动作再快点!”小丁帮薛冰冲洗,头发下水之前做了处理,胸部和下面也做了防菌隔离,这些位置都很安全,没有见到虫子。
“这里这里,这里有一条!”帮忙的女后勤突的跳开,她发现薛冰的后脖颈上面钻着一条黑色的虫子,吸饱了血,好粗一根。
小丁差一点就吐了,手软脚软也是不敢碰,可薛冰全身不着衣料的样子明显不适合叫白净进来。她忍着恶心和恐惧,一手抓着虫子,一手学着白净的样子使劲弹。
可能是吸饱了血,弹出来有难度,小丁连续使了好几次的狠力气才把虫子抽出来,丢到地上,叫后勤拿酒精来烧死。
再看薛冰,虫子出来的地方一个大洞,血沽沽地往外流。
“叫医生,快叫医生进来止血……”小丁不是慌了,是害怕,她怕薛冰就这样流血而死。拍薛冰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也没见之前的血色,惨白惨白。
衣服盖在薛冰的身上,医生进来处理了后脖颈和手背上血口,再检查其它地方都没有发现其他的虫子:“洗干净就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这种血吸虫病菌多,她又是过敏体质,不要出事为好。”
小丁愣愣地点头,拿出手机,慌慌张张的也没有看清楚直接退出电话,拨打急救电话。温轩在那头,突的就断了线,再没有半点薛冰这边的动静。
“该死!”他反手又给小丁打,小丁正在通话中。反手再打给导演,导演却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突然打电话来做什么。听他问起薛冰,导演也只是说没事,正在拍戏什么什么的……
温轩摔了电话,暴跳的不像人,像一只久困牢笼的狮子王!
小丁的电话拨出去不久,救护车就来了,是白净提前打的,医生用单架把薛冰抬出去。
抬出去的时候,薛冰还是没有醒,一张脸白的像纸,放在胸前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的就从身上掉下来,垂在半空,看着就像咽了气似的。
小丁没忍住,一路哭到车上,哭到医院。
温轩赶到剧组的时候,薛冰已经入院,正在接受全面的检查。马导演还想瞒,可温轩是什么人,一脚就飞出去,把马导演踢到数十米远的地方。
马导演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才明白温轩根本没有完全放弃薛冰,不禁要庆幸,他还好没有轻薄薛冰,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温轩把他从地上揪起来,面色铁青,充血的眼睛嗜血的光芒:“我怎么跟你交待的?我有让你这样折磨冰冰吗?你的剧组,你的剧本,包括你这个导演的位置都是我的。拿我的钱,跟我做对,你掂量过自己的份量吗?”
马导演惊恐的连连摇头:“我哪敢和温总做对?我是照着温总的交待做事!冰冰太硬气,我这样做也是想磨掉她的锐气。温总不喜欢我用这种方法,那我换个方法,保证让冰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温总的身边。”
温轩才不想听他这些话,哼的一声,把他拉到眼皮底下:“冰冰现在到底在哪里?”
马导演报出医院的名字,温轩随手一甩,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出去。马导演不服,也只能忍,谁让温轩是他的老板。
温轩能成为他的老板,其实也是为了冰冰。冰冰进入这个剧组没多久,他就悄悄地买下了这个剧组的全部,不然冰冰怎么可能那么快当上女主角被观众认识。
一路车轮滚滚,温轩赶到医院,冲进病房。薛冰已经做完检查,却没有苏醒。
小丁告诉他:“医生说没大事,一直不醒,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身上的过敏导致。要留院观察几天,温总帮我照料一下,我回剧组拿点东西过来,再帮冰冰请几天假。”
小丁离开,温轩坐在床边,细细地凝视她的睡颜,心如刀割。入剧组不到十天,冰冰就瘦了好多,本来就不大的脸现在也只剩他的掌心那么大。气色也不好,面上失血,眉宇间布满疲惫。
“冰冰,冰冰……”他叫着她的名字,握着她的手。她没有反应,静静地沉睡。
再看她的手,手背上贴着纱布,纱布下是血吸虫咬出来的血洞,惨不忍睹,温轩心痛到碎,呼吸到堵,胸口憋得生疼生疼:“冰冰,你是不是想把我折磨死才甘心,是不是,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