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个女人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谁规定的——除你之外公子就不能再有别的女人啊……”
“就是就是,看公子这般气度高贵之人,府里肯定不止你一个女人。你不过就是运气好,才叫公子带你出来的,有什么资格阻拦我们和公子之间的缘分……”
“赶紧滚开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丢人现眼的……”
一时间,竟是所有女人都统一阵营来对抗梦言了。
梦言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君寒宵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是怕这小姑奶奶被人欺负了去,而是怕众人无法承受来自皇兄的怒火。
便是此番同行的那位曦妃娘娘,此刻也不过被打发在齐王府自娱自乐。就凭这些刁民,还妄图和皇兄有什么“缘分”?
最重要的是,她们触了皇兄的逆鳞——不知道那小姑奶奶是任何人都不能欺负的么?这帮胆大包天的,一个个都嫌命太长了吧!
谁曾想,不等君墨影开口,梦言“哈、哈、哈”地重重冷笑几声,一只手猛地勾上君墨影的脖子。
“姑奶奶偏偏说这是我一个人的男人,你们又能耐我何?不信你们就问问我家夫君,他是乐意只要我一个,还是乐意从你们之中挑出那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带回家去!只要你们有本事让他点个头,姑奶奶非但不会再阻挠半分,还能立马给你们腾地儿出来!”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摆在那儿,所以要完成这个动作,梦言不得不高高地踮起脚尖,几乎整个人都是吊在君墨影身上,让君墨影原本冷到结冰的脸色中平添了几许无奈与好笑。
可是小东西说的那些话,又叫什么话?
但凡他点个头,她非但不阻挠,还给这些女人腾地儿?
真是。
就算她是因为自信,也不该这么说。
君墨影心里头甚是复杂微妙,心道直接把人骂走不就好了,竟然还存了要离开他的心思?
果然是把她惯得越来越离谱了。
可那句“我一个人的男人”,怎么就越想越觉得窝心呢……
“公子,您看……”一道带着征询意味的女音打断了君墨影的思绪。
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沉默地把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拿了下来,脸色依旧沉冷,唯有在看向梦言的时候敛去那么几分。
旋即将人反搂进怀里,动作温柔呵护,像是对待自己捧在掌心里的珍宝一般。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拿正眼瞧过梦言以外的任何女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地的芳心碎落。
梦言昂首挺胸,“哼哼哈哈”地笑了几声,满含着嘚瑟,整张脸上似乎都写着“你们瞧见了吧”这几个大字。
被君墨影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与威严震慑住,直到他们走出茶馆,都没有哪个女子敢随便从他们身后追上来。
他们俩是解脱了,茶馆里另外两个被堵住的却还未脱困,相互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神色中读出了一点:他们被抛弃了。
于是乎,围在君寒宵和影月身边的女子就显得很高兴,起码她们堵的不是方才那个对自家夫人如此深情的公子,否则也得落得个被人无视加拒绝的下场!
被茶馆里那些花痴女一搅和、一耽搁,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大街上灯火透亮璀璨,丝竹声声悦耳,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似乎比往日更多更响,一对对含羞带怯的男男女女并肩而行,整条街上的人都沉浸在一股欢愉的氛围之中。
梦言终于逃出生天,尤其还处于这般温馨的环境之中,本该是心情愉悦、如释重负的,偏偏被这冬风刮得她浑身难受。
寒气像是从身体直接浸袭到了心里,肆意蔓延,阵阵发凉。
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嘴快说的那句“他是我一个人的男人”,梦言心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酸楚。
不过是拿来骗骗那些女人的话罢了,哪里骗得了自己?
这个男人没有当场揭穿,抑或秋后算账,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吧?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等端王他们吗?”梦言长吁了一口气,抛开心里那些繁复的杂念,转移话题。
“有朕保护你呢,怕什么?”
“……”
感情这男人是以为她怕没了影月的保护,他们会碰到什么危险?
说真的,她其实比较怕那两个人出事啊……
面对这么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那两个相貌堂堂、气质斐然的男人真的不会被“就地解决”吗?
想到这里,梦言终于把方才那点儿小抑郁全给忘了,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也就是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担心那俩人,纯粹是想回去看看他们的现状而已。
君墨影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东西又一个人傻笑些什么呢?
“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不要了吧,刚才在茶馆吃了好多点心,现在也不是很饿。”
最关键的是,好不容易碰上这么热闹的日子,她怎么能错过?
更何况,路边儿又不是没有可以吃的东西,相比之下,边玩边吃怎么着也比坐在酒楼里有趣儿得多啊!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男人方才在茶楼似乎只喝了一杯茶,各种点心却是碰也没碰过的,这会儿该饿了吧?
于是不等君墨影开口,又立马改口道:“要不然还是去吃点什么吧!”
“怎么自相矛盾呢?”君墨影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梦言自然不肯说自己是担心他,只是撇着嘴角四处搜寻起酒楼来了。
君墨影愣了愣,竟奇迹般地明白了小东西心里的想法,眸中刹那间涌过一道流光,嘴角徐徐一勾,凑到她的耳边低语:“言言不是自己想吃,对不对?”
“什么意思?”梦言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相,只装着听不懂他的意思。
“言言是担心朕饿了,对不对?”
“……胡说八道!”
“那言言是否能跟朕解释一下,方才还喊着自己不饿,拒绝了朕的提议,却为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改变主意了?”
“那是因为……”梦言咬了咬牙,小脸热乎乎的,心道她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担心这男人饿着,“因为女人都是善变的!”
“女人都是善变的?”君墨影挑了挑眉,为她惊世骇俗的言论好笑不已。
“就当言言说得没错,可你似乎还不是女人啊。”他故意倾下身子,凑近梦言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在冬日的夜里显得更加灼人,带着一股撩拨挑逗的意味。
“还是说,言言其实是在暗示朕……”
“君墨影!”梦言暴跳如雷地打断了她,小脸涨得通红。
暗示你妹啊!
奶奶滴,这厮一天不对她耍流氓就会死是吧?
君墨影愉悦地低低一笑:“好了好了,朕也不饿,既然言言不想吃,我们就不去了。”
梦言扁了扁嘴,哼了一声。
拉着君墨影走到最近的那个卖桂花糕的小贩那儿,挑了几块卖相最好的桂花糕买下,手里捧着个纸袋子,实在冻得厉害的时候就哈两口热气搓搓手。
君墨影伸手过去想帮她拿,她却梗着脖子不肯。
“等会儿再给你拿。”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朝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我先给你试试毒!李管家不在,这种路边摊的玩意儿,我可不能拿来给你乱吃。万一出了点儿什么问题,那我可担待不起!”
她的嘴角还沾着一块桂花糕的碎屑,这么看起来,就跟个傻愣愣的孩子似的,可她眼睛里那抹认真的神采却让君墨影有那么片刻的恍神。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地打掉了她手里的桂花糕,眉宇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恼。
梦言愣在了那里,又是不解又是受伤地看着他。
她很少见他这幅样子,往日就算她再怎么胆大妄为地说什么、做什么,他也不会生她的气,最多就是无奈地笑骂一声。
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是吓到她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君墨影皱着眉头,替她揩去嘴角的碎屑,力道比平日里更重些。
“就算李德通不在,也不用你来做这种事。”他沉声训斥,“以后不许再这么口无遮拦的!”
平日里没规没矩也就算了,这种事是能乱说的吗?
还试毒?
就算这桂花糕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他也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以至于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她吃那玩意儿,第二反应就是生气。
他一个大男人,碰到危险的时候还要她挡在前面?
梦言眼睫颤了颤,怔怔地盯着他,好半响,才慢慢伸出手去,拉了拉他的袖子。
动作很小,像是怕他会不高兴。
“你不要生气了,我就是……就是……”就是嘴贱!
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眸,抿着唇半垂着脑袋的模样,像是个做了坏事等着父母惩罚的孩子。
良久,君墨影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这小东西,可是瞧她这委屈的样子,真是……
无奈地把人揽入怀中,摸着她的后脑,放低声音道:“不用你试什么毒,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若是真的碰上什么危险,言言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不用操心任何事。”
他并不需要小东西做什么,只要她自个儿能够好好的就行。
梦言显然被吓得不轻,尤其是在男人这一番话之后,心情顿时就变得复杂和微妙了。
她以为他是在气自己口无遮拦,说实话,起初还有些埋怨他。谁想到,他竟然是因为这个。
脑袋被他按在怀里,她几乎是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吃桂花糕吧。”梦言脑子里有些乱,一时间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我尝过了……很好吃。”
君墨影皱了皱眉,垂眸凝视着她半响,竟破天荒地接过了她递来的桂花糕。
前方人影拱动,围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花树边,男子们眉目温柔,女子们巧笑倩兮。
分支矗立的花树上悬着形形色色的花灯,每一盏里面都点着一盏氤氲的烛火,照得整棵花树都笼在一片闪烁流光之中。
“奶奶滴,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梦言一脸花痴地瞧着那个方向,如果不是因为身在古代,她甚至都要怀疑这是啥高科技产物了。
君墨影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忽然勾唇一笑:“那都是文人雅士们做了挂那儿的,可不是大街上随便能买到的东西。言言还是莫要肖想得好。”
嗷嗷嗷这男人太讨厌了!
她还没来得及表明心迹呢,那想法就被他扼杀在摇篮里了……
“给很多很多钱也不卖吗?”梦言很惆怅,也很愤怒,“那他们没事儿挂在那儿显摆什么!”
这不成心勾引她吗?
“若是喜欢,回去以后便让人给你做。”君墨影无奈,不就是几盏灯吗,瞧把她给气的。
“那怎么能一样!”
梦言指着花树高处的某一盏灯,晶亮的眼瞳被那莹莹火光照得璀璨生辉,“你看那灯多好看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第二盏一样的来。再说了,回去以后做的还有什么意义,花灯当然是要在花灯节放的啦!”
一盏粉色的花灯。
比起其他那些大红大绿的来说,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图案倒是平平无奇,只是几朵各节气的小花罢了,可就在这样一份平淡之下,投洒下来的烛火阴影却与别盏大不相同。普通的花灯只有一个阑珊灯影,这盏却是呈现稀疏的星星状。
梦言拉着君墨影一头扎进人堆里,挤到一家酒楼门前,发现了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今年这里的花灯都是文人雅士们做给有缘人的,花灯的制作者只管提出自己的条件,若是人群之中有谁能够满足,那就两相欢喜,各取所需。
“那个那个……”梦言指着那盏粉色花灯,脸上透着满满的兴奋和激动,“若是要那盏灯,我需要做什么?”
主办这个活动的是酒楼掌柜,闻言,他原本堆砌满脸的笑容稍微僵了僵,神色中似乎带着一抹遗憾与可惜:“不瞒这位姑娘,依老朽看,这盏花灯,您怕是要不到了。”
“为什么呀?”梦言惊讶地看着他,“难道它不在今日的活动之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