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哥儿心事
之后一段时日,虽因着与乐意之的约法三章及心中对他不自觉的顾忌,景离并不怎么亲身往秋守院去,但秋守院再得景离关顾一事却依然在西院炸开了锅,沉寂已久的秋守院复成为西院里目光聚集的地方。
云定对此很是焦虑,向乐意之进言道:“主子若由得殿下如此下去,恐怕殿下不久便又要住去秋守院了!”景离治下严厉,侍从们无有敢妄议主上者。但她曾经专宠东秋妃的故事在这西院里到底是件大事记,是而云定对秋守院里的人事总分外戒备些。
乐意之正描着一副丹青,手上的笔划不紧不慢。蘸一蘸墨,乐意之回问道:“殿下这些日子宿在何处?”
云定答:“皆是宿在寝殿中。”
“那便是了。殿下都不曾去秋守院过夜,你叫我要如何去追究?”换一支更适宜敷色的笔,乐意之续道:“何况东妃大病初愈,殿下多关顾些也是应当。”
“那,那主子便打算一直这样由着殿下如此下去?”云定追问道。
从画中抬起头,乐意之看住云定道:“我曾叮嘱你的,你是竟忘了?”
乐意之那一番关于本分的教导云定自是时刻不敢忘,那一句“并非放弃只是不强求”的言论亦是叫云定琢磨至今。恭谨地垂下首,云定道:“是奴妄言了。”
复低头仔细地为画作上色,乐意之道:“你放心,恐怕已经有人忍不住了,倒并无需我出手。”自上回家宴,乐意之便瞧出西院诸子久久不得恩顾,早已是急不可耐。只是先前景离的恩宠在世安居,有乐氏与王爷正夫的名头压着,他们自是不敢动弹;而如今这恩宠分去了秋守院这样一个曾经已有过无二风头的地方,难免叫容子奕愈发令人嫉恨——尤其是曾与容子奕有些情仇过往的人。打量一番面前的画,乐意之搁下笔,复吩咐道:“你多留意些,若是有人对秋守院动了手,务必速速来报。”
见乐意之似乎已有所打算,云定立时解了一多半的焦虑,垂首利落答应道:“是。”
乐意之的吩咐虽不是要云定时时刻刻去看住秋守院,但云定自觉上回因妄言在景离面前拖累了乐意之。于是他迫切想要将功补过,只要一时无事便跑去守在秋守院附近,暗自观察可有何人出入或异动。
这日云定正躲在一旁的山石下探头探脑,忽而背后传来月白冷冷的声音:“哥儿这是在干嘛呢。”
云定一惊,转过身尴尬地一笑,道:“月白姑姑,好巧啊。”
月白并不与他客气,直截了当道:“巧?我一天能见着你在我们院附近八百回,恐怕想不巧也难。怎么,你可是又想拦着我不叫我见殿下?”
云定满面堆笑,道:“不敢,不敢。其实我只是……只是……”云定抓耳挠腮,却是只是不出来。
月白与云定亦算多年相识,以月白的聪慧,自是早已猜透云定的动机。轻叹一口气,月白道:“若被殿下晓得了,此回可任谁也救不了你了。”顿一顿,她复问道:“上回的伤可都大好了?”
听月白关心自己,云定不由耳根一红,回避开目光,答:“皆已大好了。”
“哦?”月白微微挑一挑眉,探手往他腰上轻拍一下。
云定猝不及防一吃痛,整个人不自觉“嗷”地一声蜷缩起来,旋即又强作镇定地捏拳踩脚勉力想平复了模样。
见他此状,月白掩口一笑,道:“行啦,我们也是多年的情分了,何必在我跟前强装。这几日我天天瞧你,明明身子还没好行路举止皆是笨笨拙拙的,还学人监视呢。若不是我瞒着主子,你早要再挨四十大板了。”
云定的耳根更红了,干干一笑,道:“多谢锦绣小姐。”他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自掌一巴,更正道:“一时昏了嘴,求月白姑姑见谅。”
月白一怔,良久方道:“每回听见这旧名,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云定望住她,切切道:“锦绣小姐,你受苦了。”分别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官宦小姐,仆从成群,锦衣玉食,而如今却沦为下等侍从,期间酸苦,唯有自知。
月白淡淡一笑,神情模样倒有几分像容子奕,道:“能得如今的模样,已是蒙殿下恩泽,我已然知足。”
云定微微携着几分羞怯,声音中却是坚定,道:“无论何时何地何等景况,锦绣小姐在我心中永远是锦绣小姐。”
月白又是抿唇一笑,顿一顿,道:“好了,回去吧,莫再来了。”
云定不敢多辩,点头应了便去了。
月白仍有几分沉浸在对于过往的追忆里,便在原地又立了一刻,收拾好心绪方往院中回转去了。
自家宴那日后,容子奕眼见着好了起来,无论是精神抑或饮食皆已回复过往的模样,原本干瘪下去的脸颊也略略丰满了回来。是而自春宴事变起为容子奕忧愁了几个月的月白亦终于可以过几日吃的下、睡的香的好日子,少女的脸庞亦更添了几分动人神采。
可不知怎的,素来便是天塌了亦好吃好睡的核桃,却突然闹起了脾气。
眼见端进核桃房里的肉被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容子奕立刻感知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吩咐月白道:“姑姑快去瞧瞧吧。”
月白心里亦是焦急,赶忙答应着去了。
亲自下厨烹了几道核桃喜欢的小菜,月白推开核桃的房门。
核桃此时正将自己蒙在被中生闷气,可精神虽气着,身体却很诚实。闻见菜香,他的肚子不由地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音。
核桃晃晃头,坚定一下自己的意识,皱紧眉头往被子里更深地埋一埋,喝道:“拿走!我都说了不吃了!”
月白放下饭菜,柔声道:“不是刚才那些,是我新做的,你也不吃?”
听见月白的声音,核桃眼眸一亮,双手把被子一掀露出脸来惊喜地看住她,道:“月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