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医者之心(1/1)

第61章 医者之心

独自一个卧在寝殿里,景离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眠。初春寒凉,她向来身子虚,虽拢了炭盆亦是手脚冰凉。烦躁地在床上翻着身,景离细想先前这些日子是如何入眠的,待想到是因先前乃是与容子奕共卧、借了他身上的热气暖身方未觉得冷,便愈发烦躁。

因是景离躲在秋守院里不需她伺候,雨霁已有多日没轮着服侍景离了,今夜便格外警醒些、亲自守在暖阁里。听景离一直不得安分,她便转入内去,问道:“殿下可是有事忧心?”顿一顿,她复问道:“可是因为秋妃夫人?”雨霁其实素来安分,知道景离不喜下人揣摩主子心思,故而以往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少有表露。只是近来少跟在景离身侧,对景离所思所想愈发知的少了,心中有些急了,便不由问出声来。话音刚落,她心中便已悔了,亟亟行礼赔罪道:“奴婢多言了。”

景离心中烦闷,懒得计较,便敷衍道:“本王冷得慌,再添些炭盆来。”

今日的炭盆是雨霁亲手摆的,照理当是恰好。瞥一眼地上摆的炭盆,雨霁道:“炭盆多了干燥,殿下若是冷的,奴婢去取暖壶来为殿下暖暖脚。”

景离点头应了,雨霁便自去准备了大小暖壶数个,又命人于寝殿前后皆点起暖炉驱除寒气。

然虽得了雨霁仔细照应,这一夜景离仍是觉得时冷时寒,翌日起来只觉头重脚轻。府医亟亟来问了诊,不一时便渗得满额冷汗,道:“殿下乃是偶感风寒。”雨霁一听,立时跪倒在地垂下泪来。

风寒之症若于一般人而言只是小事,但景离自幼身虚骨弱,但凡染疾皆有性命之忧。是而府医甫一确证,便将雨霁吓得那样。

景离微微靠起些声,道:“本王不过小疾,你们便一副哀容,莫非是盼本王去了不成。”

雨霁适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样实在犯了晦气,道:“奴婢不过自悔罢了,一时失仪还求殿下宽恕。”

因是觉得身子懒懒的,景离省得置气,道:“姑姑是本王身边的老人,应当知道此时该如何做。”

雨霁答应道:“是,殿下放心。”说罢退下去立时开始安排。

此时第一紧要的,乃是要瞒。需知天家之子,优胜劣汰。以往先帝在时,为掩盖景离身弱,先帝动辄便赏赐皇亲贵胄调理养息之药,使得人人天天皆需服药,从而叫景离日日饮药显得自然而正常,否则景离恐怕早已被人捉着身弱无以担重任的由头逐出朝堂。

雨霁于是先去禀了宫中,道愉亲王殿下前夜得先帝托梦指示她需西行、天一明殿下便按先帝梦中所示而去故不能上朝;回转来再以殿下私密出行为由,将一殿的侍从遣去别处,只留自己与几个可靠心腹一手打理全殿事务。

如此衣不解带地照料了数日,景离的病情却愈发不见好,渐渐整日昏睡不醒。府医急得双目无神,试探着向雨霁问道:“可要去宫中请御医?”

雨霁皱紧眉微微摇头,道:“不可,殿下吩咐过,不到危急时刻万不可将消息外传,尤其不可传至宫中。”

府医望一眼雨霁,又望一眼景离,呜咽着嗓子道:“若是由着殿下如此下去,只恐怕……”

雨霁何尝不知府医所忧,可若景离身弱至此的事流传出去,愉亲王府上下亦是后患无穷。打发走府医,雨霁再三思量,心下一横,唤过一个心腹道:“去风远阁,请远妃夫人来,不要惊动旁人。”

那心腹不敢多言不敢多问亦不敢多想,亟亟便去了。

远风见多日没有景离人影,又听说是随先帝托梦向西去了,心中知此并非景离行事作风、早已忐忑不安。然而现下西院以他马首是瞻,一举一动都有多双眼睛盯着,不能妄动。他于是只得将万千疑惑埋于心中、静观其变。见雨霁悄悄使人来请,他知必是大事不妙,赶忙悄悄换了装束伪作侍从潜入景离寝殿,远远便见重重帷帐下笼着他挂念的那个人儿,竟是病得没了几分生气。

素来沉稳的大掌事雨霁一见远风便红了眼圈,哑着嗓音将来龙去脉叙了一叙,末了道:“我知山霖远氏医术高超,有如华佗再世。虽是远氏一族蒙冤枉死,还求公子念在殿下对公子的真心,救殿下一命罢!”说着便是跪地一拜。

远风不是个蠢钝的,知道雨霁在此时选了自己并非信任仰仗,全因相较其他法子,自己乃是最好拿捏的——他一个罪人之子,怎敢抛头露面出去扬颂今日所见之事?且若是真的大胆泄露了,不过一个杀字罢了,他已是孑然一身,再好除去不过。

然雨霁却不知远风对景离的情感。当年远氏抄家时,他多得景离相救;往后相处时,景离又处处照拂。论恩论义,他都不会枉顾景离的性命。远风于是向雨霁回道:“远氏灭族一事,实非殿下之故。远风得殿下相救又给予此等恩宠,早已将殿下视为心中至重。”扶起雨霁,他接着道:“姑姑放心,没有殿下便没有远风,我必倾尽所学救治殿下。”

雨霁其实对景离与远风之间的瓜葛只是知一些不知一些,并不十分了然,冒险请远风来的原由正如他所料,不过或可一用又好拿捏罢了。听得远风此番陈情说的诚恳,联想自己以往所知,雨霁知他说的多半乃是实情,方放下几分心来。

一番望、闻、切后,远风又取了前几日的药方来看,对照着细细问了雨霁景离每日的表征,方写一药方来。雨霁也是个谨慎的,悄悄传了府医来看了药方,确认远风此方有益无害,才派人去煎煮了来。头一帖药服下,景离

远风握住她的手,道:“你有这旧疾,怎么从不说与我知?”

景离微微一笑,道:“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见过得还凑合,便随它去罢了。哪知一晚着凉便如此了。”

远风挑一挑眉,道:“一晚着凉?怕是在梨花林子里受的寒罢。”

景离听远风点名道姓指了梨花林出来,面色不由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