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剖心之怒(1/1)

第42章 剖心之怒

失去了理智与清明的于浩然睁着通红的双目,抚摸房内月白精心陈设的喜物,只觉刺目又烫手。踉踉跄跄地左扑右倒,他将目中所及的一切皆扯毁下来,口中喃喃道:“这些,这些都应该是我的……为什么你永远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忽而他眸光一闪,闪出一丝恨意。猛地站起身,于浩然握紧腰间的匕首,亟亟向关着容子奕的密室去。他是如此急切,甚至没有时间整一整衣冠,只想速速去向容子奕夺回自己的一切。因神智不稳,喜服又累赘,途中踩了自己的衣摆跌了几回,于浩然也似乎毫无痛觉般,只知机械地起身接着前行。待到他如此疾步行去出现在容子奕面前时,面上是泪痕满面、头发杂乱,身上时衣衫零落、泥血不分,形容可谓一片凌乱。然甫一见着容子奕,于浩然积蓄的满腔戾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忘了也不知自己此刻想要做些什么,只识呆呆立着。

容子奕并不意外见到于浩然,却意外于他一派混乱的外表。伸手把于浩然拉到身前坐下,容子奕便亲手为他整理起仪容,于浩然便乖乖坐着一言不发一指不动,只任由容子奕摆弄。

整理了衣衫,梳理了头发,擦拭了脸庞,于浩然灵台里的清明同着仪容一道回复回来。他想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想解释的很多、想问的也很多,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又该从何说起,只好暂且微微垂首,躲避开容子奕的目光。

容子奕先开了口,道:“我都知道了。”

于浩然惊诧地抬起头,望住容子奕。

容子奕微微一笑,淡淡道:“若我想的不错,你当是想代替我承幸,用凤凰丹一举得子,父凭子贵。”

于浩然看着他,嘴角微不可测地颤抖起来。强压住声调,于浩然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从来不曾显露半分,为什么甘心被我设计……”

容子奕轻轻拍一拍他的背,答:“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轻轻巧巧的一句,却使于浩然如遭雷击。他知道方才自己那个样子若想说什么和和美美的体面话来瞒骗容子奕是万万不能了——莫说容子奕不会信,这些话连自己也不会信。他于是索性将心中所想直言,道:“为什么相信我?毕竟如果你不在了,殿下也许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我。”转过身,他讪笑一下,道:“从小就是这样,你是天下第一才子,我的头衔永远是天下第一才子的同门。无论是老师还是天下人,我从来只是你的退而求其次,没有你,我才会被选择。”说罢,凄然一笑。

容子奕望住他,指一指自己的心口,道:“天下人我管不了,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我的退而求其次。”将手指点到于浩然的心口,他接着道:“在这里也不应当是。”

于浩然一怔,颓然道:“我可以不活在天下人的眼里,可我却不能不活在她的心里。”他的眼神猛然变得犀利,望着容子奕的目光仿佛要穿过他的眼眸,道:“她昨晚没有来,你可知道?”

容子奕坦然答:“我知道。”

于浩然听了容子奕的回答,忽然大笑不止,直笑出泪来。他不想叫容子奕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以双手捂住脸,泣声道:“你果然知道。你知道一切,却看着我做这些无用的事?你可是觉得看我这样被玩弄在鼓掌之间这样很有意思?”

容子奕知道于浩然此刻情绪不稳,只平心静气答道:“我并非有意戏弄,只是想保护你。我知你对殿下情深,既是定下此计恐怕并非我能劝阻住。可莫谈你此计本就险的很,我院中亦不是什么太平地。你若冒险代我,我只怕你还未得皇子便已失了性命。无奈之间唯有出此下策。”

于浩然冲到容子奕面前,吼道:“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她是如何召幸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做,是你不知道!”揪起容子奕的领子,于浩然眯起眼,狠狠道:“你啊,总是这样全知全能的模样,凌驾于世人之上,凌驾于我之上。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好月白,现在是死是活?”

容子奕被于浩然抓住领口,只得微微后仰着头,形容虽然局促,神色却仍是淡然,道:“你果真动了月白?”

于浩然加紧手中力道,道:“呵,莫非你连这也算到了?”

容子奕被于浩然压迫得更向后仰一些,道:“你自小便常常扮我,若抛开面容,身量举止倒有九分相似。”他用眼神指一指于浩然耳旁垂落的面遮,“想来能隔着这仍辨出我来的也唯有月白。”

容子奕的话叫于浩然更加深陷入无名的痛苦中。是,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或许是逃避被当作次选,或者是想感受被人捧为首选,便经常扮作容子奕。扮作天下第一才子容子奕实在有很多好处,但凡祭出这个名号,权贵无不抬举,少女无不倾心,仍是由自己手中写出的诗作,署成容子奕便比署成于浩然要金贵许多。如此初初扮起来倒是得偿所愿十分喜乐,久而久之却觉迷失了自我。松开手放下容子奕,于浩然冲到塌尾的铜盆前,对着盆中水打量自己,整理身上的喜服。景离好素色,本是赐给容子奕的这套喜服亦是一抹净色,唯独袖口领间用金线做了纹绣,刺了象征凰国王室的凤凰。于浩然的面容生的俏丽,较容子奕而言多两分温柔风流,着此一身却是平添了几分素净书香气息,再加以玄色软缎蒙住半面,确是叫他自己都难以分辨。

他想自己是容子奕,又不想自己是容子奕。

慌忙扯下面遮,平静一刻,于浩然低声道:“既然你全都算到,为何由得自己困在此处。”

容子奕走近于浩然,道:“因为我无需自救,你会来。”

于浩然依然望着盆中水不看容子奕,冷冷道:“说了这许多,你仍以为我不会害你?”

“不会。”容子奕毫无犹疑道:“正相反,你是在以你的方式保护我。”

容子奕话音未落,于浩然面前的盆里已溅起一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