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笑着看了欧阳琛一眼:“你真喜欢下棋。”
欧阳琛的微信头像是个棋盘。
边上,欧阳瑜凑过来看一眼她手机,哈哈笑说:“你才知道啊,下棋是他最大的爱好啊,哈哈哈,是不是有种小老头的感觉,哈哈哈!”
陶夭:“……”
她看一眼欧阳琛白皙俊秀的脸,连忙道:“没有啊,我是觉得二公子很有内涵。”
“二公子?噗。”欧阳瑜笑得前俯后仰,“我说夭夭你能别这么搞笑嘛,叫琛哥就好了嘛。”
陶夭:“……”
欧阳琛抬眼皮看他一眼:“嘴闭上。”
“艾玛,我也没说什么啊。”欧阳瑜侧过身朝他挤眉弄眼,动作幅度太大,陶夭下意识往边上躲,砰一声,手里的包仰落在地。
手机还没装进去呢。
她微愣一下,突然又想起包里还放着两片卫生棉,连忙蹲下身去捡。
欧阳琛白了欧阳瑜一眼,紧跟着蹲下去,帮她捡起了飞出去的钱包和纸巾、钥匙。
卫生棉在拉链里放着,仍在包里。
陶夭松口气,接过钥匙和纸巾扔进包,连忙道谢。
“没事儿。”欧阳琛将钱包递给她,陶夭刚接过,夹缝里又飘出一张两寸照片,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照片背面朝上,边沿磨损泛黄,看上去很旧的样子。
欧阳琛一愣,正准备弯腰去捡,陶夭已经先他一步蹲下身去,将照片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紧接着,低头塞进钱包里面去。
欧阳瑜打量着她,好奇地问:“谁的照片呀,这么宝贝。”
陶夭抿唇:“我爸。”
“哦。”欧阳瑜接收到欧阳琛不悦的眼色,有些歉疚说,“对不起啊,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陶夭父母早亡,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没关心。”陶夭收拾好包,抬眸朝他笑了笑,“他已经去世十年了,没什么好伤心的。主要就剩下这一张照片了,还是我从他证件上抠下来的。”
她爸和许蔓其实有照片,甚至,他们三个人也是有照片的。可后来许蔓拍电影红了起来,到家里不声不响地拿走了所有的照片,许是这行为太让人伤心,她爸再也没有拍过照了。
收拾遗物的时候,她抠下来这唯一的照片。来香江的时候,路上好几次拿出来看,照片放在她贴身口袋里,躲过一劫没有被抢。
回忆里许多画面突然涌上来,陶夭脸上刚才的笑意淡了许多。
欧阳琛没好气地看了欧阳瑜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欧阳瑜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朝他比口型,又一个劲地挤眉弄眼,让他去安慰陶夭。
欧阳琛在心里叹息一声,正待说话,抬眸看见欧阳瑾。
“以为你们俩跟夭夭一起丢了呢。”欧阳瑾打趣着说了一句,看向陶夭,“新年快乐哦夭夭。”
陶夭抿唇笑笑:“新年快乐。”
四个人进了家门,一起往客厅里走。
陶夭远远看见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些惭愧地朝欧阳琛说:“我除夕夜忘了打电话拜年。”
欧阳琛轻声笑:“小四逗你玩的,别放在心上。”
“……哦。”陶夭有些抑郁地抿了抿唇,轻轻地叹口气,下意识将目光落到了欧阳老先生身上。
欧阳杰一扭头就看见她,站起身笑着说:“夭夭来了呀,我都以为你忘了我这糟老头子了。”
“没有。”陶夭连忙摇摇头,脸色认真得很。
欧阳杰一愣,哈哈笑起来,朝边上看过来的老人介绍说:“就是这丫头,小模样俊不俊?”
满头银发的高瘦老人一愣,点头笑:“俊。”
话落,低语说:“难怪你说喜欢她呢。”
几步开外这姑娘,身形清瘦、气质冷淡、姿容纤丽,乍一看,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再一看,眉目间却有几分俊逸英气,像某个人啊。
老友这一生荣华享尽子孙满堂,唯一遗憾的,也就早年被绑匪撕票的大儿子了。
虽说未见尸骨,可,想想也知道凶多吉少。
人老了,要什么有什么,却也非常容易追忆伤怀。
秦中泽心中感慨,看向陶夭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怜惜,温声笑:“陶夭,倒是个好名字。”
陶夭看着他,腼腆笑着问好:“秦老先生好。”
屋里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秦中泽看到其他人脸上意外的表情,有些迟疑问:“小丫头知道我?”
陶夭点点头:“嗯。我养父经常用济安堂的药膏,效果很好。”
济安堂,全国中药行业著名的老字号。二十五年前,在家族十六代传人秦中泽手中改革成功,成立了济安堂集团公司。十年前,在秦中泽儿子秦志远手中再次改革组建成股份有限公司,眼下已经上市。
相比西药看病,吴叔更喜欢中药,念叨着念叨着,陶夭就知道了。
秦中泽听她说话随意却认真,顿时好感倍增,忍不住和她说了好一会话,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各种中药。
边上,欧阳琛几人颇有些无可奈何。
秦爷爷医术高超,可同时,他是药痴,遇见有兴趣的,能拉着人聊上多半天话。
很快,一上午时间就被他给聊没了。
欧阳瑜压低声音对欧阳琛说:“诶呦喂,你失宠了。”
他们兄弟四个,大哥是个待不住的,一年四季背着个破相机全世界各地跑,在家时间屈指可数。老三性子稍微稳一些,可他没有老二这么有耐心。当然,他就更没有耐心了。
因而,欧阳琛算是秦爷爷的忘年交了。
这下倒好,陶夭性子比他二哥更稳,乖乖坐在那听人讲中药,这一坐,两个小时都不带动的。
欧阳琛看着说话的两人,低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欧阳瑜粗枝大叶,也许没发现,可他观察力敏锐心思聪慧,早已经发现了陶夭性格上这些特点。
她看上去疏离冷淡,其实最为心软不过。
别人对她展现出一点友善,她便受宠若惊,若是这友善的人有一点不开心,她便恨不得拼命地对人好,忍让纵容,原则全无。要不然,凭她的性子,也不会听见欧阳瑜抱怨两声就答应过来了。
她对老人很有耐心,或者可以说,她非常享受听老人说话这件事。
这姑娘,总能轻而易举让他心疼,恨不得对她再好一些,想要给她多一点关爱和照顾。
欧阳琛起身给两人添了茶。
秦中泽顺手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陶夭看:“这是秦爷爷的孙子,俊不俊?和阿琛一样大,六月就要从医科大学毕业了……”
欧阳三兄弟:“……”
怎么突然就开始介绍对象了?
欧阳琛将手里的公道杯放下,神色镇定地重新坐下。
欧阳瑜猛扯了他一把:“秦爷爷聊嗨了!”
欧阳琛看他一眼:“我有耳朵。”
他收回视线,余光里陶夭脸色通红,结结巴巴说:“挺……挺俊的,照片拍得很好看。”
“是吧。”秦中泽与有荣焉地叹一声,哈哈笑,“这孩子没事就喜欢发个自拍给我看,就他那个微信,哦,微信头像,就用的这一张。我孙女的同学看见了都吵嚷着要追呢。”
“嘿嘿。”陶夭干笑了一声。
秦中泽又道:“现在那些疯疯癫癫的小姑娘有什么好!依我看,女孩子就得像夭夭这样,招人疼啊。”
“噗。”欧阳瑜憋着笑问欧阳琛,“二哥呀,你要不要救一下夭夭?”
欧阳琛看他一眼:“什么?”
欧阳瑜狐疑地问他:“你刚才想什么呢,魂都不见了?”
欧阳琛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尖:“没想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被自己用作微信头像的那个棋盘图片,又想到了自己好像没有自拍照能当头像。
秦爷爷那孙子,没他长得好……
欧阳瑜哦一声,抬手戳了戳边上看电视的欧阳瑾,嘿嘿笑道:“老三,你去餐厅里看看,能不能开饭了,夭夭坐着不动很累啊。”
欧阳瑾正看古玩鉴赏节目,没理他。
欧阳瑜叹口气,正想起身自己去,又听到秦中泽语气严肃说:“你这底子太虚了,脉象也不好,一会我写几个方子给你,回去了得好好调理身子,知道吗?”
陶夭发出了进门以来第一声抗议:“啊,喝中药啊?”
“是啊。”
陶夭苦笑:“我喝不下去的。”
秦中泽愣一下:“那食补也行,给你开几个药膳方子。”
陶夭:“哦,谢谢秦爷爷。”
“去书房里写给你。”秦中泽这下好像终于聊完了,抬眸看一眼,疑惑问,“诶,阿琛,你爷爷哩?”
欧阳琛微笑:“说是有点困,上楼小睡一会。”
“哦。”秦中泽点点头站起身,“那你带我去书房,先给夭夭写几个药膳方子,这丫头底子太差了,得好好调理调理。”
他语调忧心,似乎完全忘了,本就是欧阳琛请他来的。
欧阳琛淡笑着站起身:“好。”
秦中泽身体比欧阳杰健朗很多,性格也更为洒脱随性,话说完,就抬步往楼梯口方向走。
陶夭看着他背影,颇有些哭笑不得,跟着站起来。
欧阳琛和她一起往楼上走,随口说:“秦爷爷的孙子好像有女朋友。”
陶夭红着脸看他一眼,抬手拢了一下头发,抿着唇轻声道:“老人都是这样的,我没放在心上。”
欧阳琛声音低柔:“很喜欢老人啊?”
“……嗯。”陶夭想了想,声音轻轻说,“没见过我爷爷奶奶,也没见过外公外婆,让你们见笑了啊。”
“那以后多来家里玩。”
“哦。”
陶夭看着他清隽的侧脸,莫名地心中一暖。
——
下午三点,一众人吃完饭。
秦中泽和欧阳老爷子去书房里下棋喝茶。
陶夭时间紧张,跟众人告辞后,被欧阳琛送出门,她和以往一样,打了出租回去。
欧阳琛转身往回走。
积雪消融,凛冽的空气带着清凉寒意。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事实上,欧阳瑜和陶夭加了好友第一时间就给他看了,还啧啧感慨:“她怎么连个动态都没发啊。”
陶夭的微信上很空,自拍照都没有一张。
她的头像是小小一朵蒲公英。
孤单纤薄。
感觉起来,就像她一样。
欧阳琛叹口气,又将手机装回口袋里,目光落在地面某一处,突然愣住。
他目光里,一支口红静静地躺在那。
他弯腰将口红捡了起来,想了想,觉得大抵是陶夭的,那一会她东西就散落在这一块。
握着口红走了几步,欧阳琛又掏出手机了。
想了想,编写微信发送给陶夭:“一会到了记得报下平安。”
陶夭很快回:“嗯,知道了。”
欧阳琛看了眼她的回复,步子慢慢停下,一只手拿着口红,另一只手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她发过去,问:“门口捡的,你的吗?”
“哦,我的。”陶夭回复的依旧挺快。
他将口红揣进口袋里,低头微笑着又回:“那我先收着了,下次见面了再给你?”
陶夭:“嗯,可以。”
欧阳琛神色定定地看完短信,没再回复。
走到客厅的时候,欧阳瑜唤了他一声,跟着他一起往楼上走,边走边随口问:“夭夭回去了呀?”
“嗯。”
“你对人家什么个想法呀?”欧阳瑜语气难得有一点正经。
欧阳琛面无表情:“没什么想法。”
“拐弯抹角让人家过来,又特地请了秦爷爷给人家把脉,二哥,你不会忘了她和程叔的事情吧?”
欧阳琛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抬步进了自己房间。
“诶——”
“砰——”
欧阳瑜看着眼前闭合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