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炎看到漠王的神情,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头微笑道:“王爷英明。”

漠王的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风炎,本王没有信错你。”

“能得到王爷的赏识,是在下的荣幸。”风炎垂首道。

漠王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法子,本王觉得甚好,如此,就下去准备吧。”

“是。”

漠王看着风炎退了出去,他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微微有声,目光望向窗外,夜色深沉,月亮只有一个模糊的淡淡光影,一颗星星也没有,偶尔有一阵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温热之气。

他忽然想起那日冷肃寿宴时,冷可情所穿的那身淡蓝色衣裙,轻轻如海天之碧,柔柔如起伏之水,她或挑眉,或浅笑,风华自在眉间生。

近来越来越多的想起她,她和以前……真的是大不一样了,他垂下眼眸,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他沉默着,却没有伸手去拿。

盒子中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盒子上,定定,良久。

此时,风炎骑了一匹快马,从王府的后门翻身上巴,策马扬鞭,快速飞奔,马蹄踏在青石砖上,声声清脆,踏破了夜的宁静,他的影子端坐在马上,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割开潮闷的空气。

一路穿街过巷,风炎在一处府第的后门停住,他翻身下了马,把马拴好之后并没有叫门,而是直接翻身而过。

他就像是一个幽灵,翻过院墙到了一棵成年的大树上,树影摇摇,遮住他的身形,他定睛望去,整个府中的烛火已经熄了很多,所剩不多的烛光在黑夜中看起来孤寂无助。

他并没有多做停留,身轻如燕,拨开树木的枝叶,脚尖点着树枝,跃上了屋顶,一丝声息也无。

一路从后院到了前院,脚尖刚刚落在瓦片上,忽然听到身后有劲风响起,直奔他的头部而来!

风炎心中一惊,此时转身已然来不及,他急忙往下一矮身,那股劲风贴着头顶擦了过去,他不敢有半刻的停留,身形一转,腰间用力,随即摆开了招式。

他抬眼望去,果然见有一人站在他的面前,那人身材高大,面色沉冷,浓眉下的那双眼睛极亮,像是锋芒闪动的宝剑,此刻正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什么人?居然敢夜闯秋府?”那人声音沉沉,冷若寒冰。

风炎抱了抱拳,“秋阁老府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在下佩服。”

那人并不领情,脸色依旧不变,“你从后门入府,一路从后院到了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请不要误会,”风炎虽然说着,但心头仍旧是一惊,他原本以为他是到了这里才被此人发现,不想人家早就发现了他,不过是一路跟着看他究竟想干什么罢了。

凭自己的身手,竟然没有发现此人!

“在下不过是来秋府向秋阁老请个安,并无恶意。”风炎拱手道。

“请安?”那人的眉梢一挑,沉冷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在下在秋府多年,从未见过有如此的请安之法。难道现在向人请安已经是不走正门走后门,不需要通传而是偷摸进府了?”

风炎也不觉得尴尬,只是一笑,“在下真的并无恶意,只不过是事情紧要,在下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所以才如此行径,还望原谅一二。”

“特殊?”那人上下打量了风炎,目光中像是带着两柄刀子,嗖嗖的刮着,一般人还真是受不住,“恕我眼拙,看不出来您哪里特殊了。”

“在下……”风炎顿了顿,声音也沉了几分,“前来求见阁老,只要见到了阁老,一切便知。”

“想要见阁老?”那人慢慢的理了理衣袖,“每天想见阁老的人有很多,你这种方式的还是第一次遇见,既然被我遇见了,那便不能错失机会,请吧。”

那人伸出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风炎的眉头微微一皱,看起来对方是不打算轻易的放过他了。

他正在想着对策,忽然见到院中灯火一闪,有几个人快速而来,领队的那人高举着火把,朗声问道:“什么人在上面?”

与风炎对立的那人看了看院中,“是我。”

下面的人道:“噢,原来是辛头领,不知有何事?可需要小的效劳?”他说着,手中的火把一晃,“嗯?什么人与您在一起?”

风炎一见,这可好,本来想悄悄的会见秋鑫茂的,现在被这么多人瞧见了,他无奈之下只好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他刚一落地,那些人便手按上了刀柄,目光警惕的看着他,领头的那人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来求见秋阁老的。”风炎道。

“求见我们阁老?”领队的那人大声一笑,只是眼中并无笑意,“阁老什么时候上了房顶了?你骗谁呢?”

“我真的没有骗你,”风炎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秀才,面对一群只会动用武力的莽夫,似乎什么都说不清楚。

而方才上面的那个似乎还能沟通两句,现在眼前这一队人根本连听都不听的样子,他还没有想到如何再解释一下,对面“呼”的一下子恶风不善,领队人已经一拳头打了过来。

风炎急忙往旁边一闪身,拳头的劲风激起耳边的发,可见力道并不小,风炎不禁心头一怒,但此时又不能贸然还手,他万般无奈之下,想先制住眼前这个莽汉,只听那汉子一声喊:“都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

这一声之下,其余的人都立刻挥着手中的家伙往上冲了过来。

风炎又气又急,却又无计可施,眼看着那一小队的人都奔着他来,他只有先招架,让自己不能受伤,更不能被擒。

他的目光看着那些慢慢走上前来的人,心中的怒意翻涌,眼底的杀机丝丝缕缕如迷雾般浮现,交织成密密的网,他的神色比起方才,明显不同。

领队之人心头一动,风炎的变化他看得分明,只是他身后的那些普通家丁根本意识不到这些变化,他和站在不远处的辛中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切就在一瞬间。

冲在前面的两个家丁到了风炎的身前,风炎忍无可忍,手指成了爪形,狠狠的一抓,只听“咔”的两声微响,再接着就是两声惨叫。

“啊!”

这两声嚎叫像是来自地狱的深处,撕着人的耳膜,带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让后面的那几个家丁像是被钉在了原处,不敢再往前一步。

众人的脸色都惨白如纸,看向那两个受伤的家丁,那两个的肩膀上被抓出了五个手指洞,正往冒着血,鲜血很快把他们的衣服湿透,淋漓着流满了前身,那条手臂垂着,显然除了被抓出的血洞之外骨关节也被摘得脱臼。

这些家丁虽然日日练习,但毕竟不是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他们呆呆的看着,鼻端是浓烈的血腥气,那一片片灼热的红在火光里鲜艳而热烈,像是魔鬼的巨口,可以吞噬掉他们鲜活的生活。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风炎这时倒冷静了许多,他淡淡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来,慢慢的擦着手指上的血,他的动作缓慢,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惊。

辛中和领队的游太义都注意到,在风炎的左手手指处有一颗黑色的痣。

游太义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是那日晚上在驿馆中救自己的黑衣人吧?那个时候就注意到,黑衣人的手指上有一颗痣。

风炎似乎也认出了他,目光轻轻的飘来,唇角挑起,看他半晌,问道:“我是否可以去见秋阁老了?”

“你……”游太义上前一步,想要核实一下身份,还未开口,游太义摆了摆手说道:“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清楚,再说,此处也不是讲话之所。”

这便是承认了。

游太义白着脸点了点头,转头对辛中说道:“辛头领,麻烦你给这两位兄弟把关节托上去,然后给他们上药包扎一下,多谢了。”

辛中点头,“不用谢,举手之劳。”

那两个受伤的家丁疼得都快要晕过去,听到辛中答应为他们治伤,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辛中在府中是什么身份地位他们心中明白得很,若是在平时,这些家丁岂能入得了他的眼?家丁们听在耳中,对游太义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游太义带着风炎去了秋鑫茂的书房,他自从那晚负伤归来,秋尚忠见他受了伤,而且在危急关头还当机立断的毁了书信不被人抓住把柄,对他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

风炎跟在他的身后,眼光微垂,嘴唇慢慢浮起,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游太义走在前面自然看不到,而风炎也无法看到,游太义垂下的眸中,如冰原千里,毫无暖意,只是在最眸底最深处,飞快闪过一丝如洞悉了一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