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队都上演了这一幕,前面的人不时的用攻疆语叫喊两声,后面的人对答几声,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下,却酝酿着一场杀机。

火球终于灭了,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三个小队的人一无所获,在原地愣了愣,小队长点了人数,只好原路返回。

夜色已经深浓,他们望着茫茫夜色,在这不熟悉的地方总有些心中不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都急着往回走。

却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人着月白色长袍,眼神清冷,如在月间站立的天神,挺拔而立。

望风亭外的铮严烈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他回过头去,见是巴图力,不由得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巴图力不知道三个小队那边是什么情况,看着少年主子那阴冷的眼神,他不敢冒然说出那边的情况,只是沉声道:“属下担心世子安危,夜色深浓,这边的情况又不为我们熟悉,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铮严烈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说什么,来都来了,若是再逐他走,反倒有些刻意,他指了指亭子,“走,过去。”

农夫和猎户此时把叫花鸡抱上了桌,砸开了那层丑丑的土壳,香气愈发浓郁扑鼻,他们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和一小盏油灯,点在了亭角,昏黄的光线装满了亭子,映着那金灿灿的鸡肉,像是一场饕餮盛宴。

铮严烈的肚子又咕噜了一声,他觉得有些丢脸,心中也愈发恼怒,看着这两个人的装束,身着粗布衣衫,脚上穿着旧布鞋,裤角和鞋子上都沾着泥土,怎么看都像是贫苦的百姓。

可就是这两个贫苦的百姓,就在此处温暖的光线里吃着烤鸡,而自己贵为世子却被拒之门外,饱受饥饿。

他上前一步,脸色隐在暗影里,狰狞如鬼。

“啊!你是谁?”农夫三虎惊叫了一声,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铮严烈。

猎户不动声色的把农夫拉到自己的身边,粗声粗气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巴图力急忙上前道:“二位,不要惊慌,我们不是歹人。”

“你……你们……”三虎依旧惊恐未定,他看着巴图力的络腮胡子,头上还戴了一根不知名的鸟毛儿,在风中颤来颤去,总觉得十分怪异。

“你们是攻疆人?”猎户突然问道。

“正是,”巴图力急忙一指自己的队伍所在的方向,“你们看,我们的队伍就在那边。”

“既然在那边,跑到这里来干嘛?”三虎有些疑惑的问道。

巴图力一时语塞,有些不好意思,难道说是自己家主子饿了,被你们的烧鸡香气儿引来的?

铮严烈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其实,就在方才看到这两个人那喜滋滋的准备吃烧鸡的模样时,他已经起了杀心。

“本世子闻到你们这里的香气,觉得甚是怪异,过来瞧瞧。”他冷声说道。

“怪异……怎么怪异了……我觉得我做得挺好的……”三虎嘀咕道。

猎户脸上的神色一紧,抓住了重点,“你是……世子?”

铮严烈点了点头,他整理了一下袖口,掸开细小的灰尘,语气淡漠道:“本世子吃惯了山珍海味,觉得你们这鸡虽然算是粗食,不过香气还凑合,特意赏你们个脸,”他说着,把手伸出去,“把鸡拿来吧。”

“可是,我们……”三虎咬了咬唇,显然不太情愿,“我们还没有吃呢。”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铮严烈眉梢一挑,他是攻疆人,本就线条粗犷硬朗,眼窝有些深,这一挑眉,自带了三分凶相,虽然他也算是长相俊美之人,但是在此刻的昏暗光线里,又是沉着脸,总是让人觉得带了危险的气息。

巴图力也觉得自己主子这么做有些不妥,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劝阻,只听铮严烈又说道:“本世子肯吃你们的东西,是给你们脸,也是你们的荣耀,居然还敢说这些废话,若是你们吃过的脏东西,本世子还会用吗?”

农夫三虎不满意的翻了翻白眼,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猎户看了看那只鸡,垂头说道:“你若是相要,便拿去吧。”

“不是本世子想要,而是本世子想给你这个脸,知道吗?”铮严烈傲然一笑,仿佛做了无比大的施舍一般。

巴图力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铮严烈扫了他一眼道:“把鸡拿过来。”

巴图力拱手道:“世子……”

“去!”铮严烈声音一厉,眼睛里的凶光一闪。

若不是因为巴图力多事跟来,他早就把眼前的人挥刀杀了,把鸡抢过来吃个痛快,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扯废话?

巴图力纵然不愿,也不敢违抗,他走上前,拿起石桌上的热乎乎的烧鸡,觉得满脸羞愧,这辈子还没有干过这种事,看都不敢看农夫和猎户一眼。

他一手托着烧鸡,一手伸进怀里,还没有摸到东西,铮严烈冷声道:“你干什么?”

巴图力咬了咬牙,回过身道:“世子,这……给他们一些银钱,说出去……”

“说出去?”铮严烈的声音沉冷,似是腊月里迎面扑过来的寒风,让人的呼吸都跟着一滞,“你觉得……他们还会有机会说出去吗?”

巴图力霍然抬头,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世子!您是要……”

“不错,”铮严烈的唇边浮现讥讽的笑意,“巴图力,亏你还是父亲手下的爱将,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妇人之仁!你以为给了他们银钱,他们就不会说出去了吗?”

“可是,世子,我们拿人家的东西,本来就是理亏……”巴图力涨红了脸,胸口一起一伏。

“住口!理什么亏?理永远只在操刀者的手里!”铮严烈打断他的话,目光盯住农夫和猎户,像是一头凶猛的恶狼。

“你……你要干什么?”农夫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手指颤抖的着指烧鸡,“东西都给你了,我们也不要钱,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们说呢?”铮严烈上前一步,手掌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他对在一旁瞪着眼睛的巴图力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动手,那便由本世子亲自来吧,正好出一出这胸中的怒气!”

“别杀我们!”农夫突然尖声一叫,他看着铮严烈,急切的说道:“我……我还会做其它的吃的,我的手艺不错的,犹其擅长做野味,他,”他一拉猎户的手臂,“他捉猎物最厉害了,从来没有落过空,我们两个搭档最好了。”

他吞了一口唾沫,看着目光闪烁的铮严烈,又说道:“如果你放了我们,我们可以每天给你做野味吃,怎么样?”

这个条件很诱人。

犹其是在铮严烈饥肠辘辘的时候,而且这种情况不知要延续到什么时候,他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松了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巴图力一见有门,立即上前道:“世子,他说的有理,不如留下这两个人,也许还有很多的用处。”

铮严烈的目光一闪,表情总算是有了几分松动,他收回握刀的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来,递到农夫和猎户的面前,冷冷道:“吃了它。”

“这是……什么啊?”农夫胆小的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过去。

“自然是毒药,难不成还是补药吗?”铮严烈讥诮的一笑,“不过你们放心,十天半月之内你们不会死,当然,如果要敢逃跑的话,下一秒就会死。”

农夫咬着嘴唇,惨白着脸色,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猎户黑着脸,沉默着一言不发,突然伸手抓走了两颗药。

“你干什么?”铮严烈眉梢一挑,“想要都吃掉?”

他说着,从怀里又掏出那个小瓷瓶来,“没事,你想吃,这里还有。”

“二狗子,”三虎眼睛眨巴着,泪珠差点掉下来,“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我……不是个断袖,没有想到,你今天居然敢为我死,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猎户的手指微微抖了抖,死命的抿住嘴唇,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偏偏三虎还没有说完,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般,“你这番情意我记住了,若是……能够逃过这一劫,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说完,手上忽然一暖,猎户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一双眼睛闪啊闪,像是天边的星,隐约含了淡淡的笑意。

三虎的眼珠转了转,呃……这家伙当真了?我是在演戏!演戏好吗!

铮严烈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皱眉道:“废什么话!快吃!”

三虎眼泪汪汪的把猎户的手掰开,拿了一颗药丸,长吁短叹了一番,终于放进了嘴里。

铮严烈此时方才放了心,把巴图力手中的烧鸡拿过,伸手一抓,扯下一个鸡腿来给巴图力。

巴图力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鸡腿,只觉得气都气饱了,见他不接,铮严烈也不再客气,冷声一笑,自己拿着烧鸡吃了起来。

巴图力垂下眼眸,压着心中的怒火,数十弟兄在那边饿着,身为主子有了吃的让给世子不算什么,可是……他若自己偷偷在这里吃,丝毫没有想到兄弟们的意思,这就足以说明世子的人性了。

何其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