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王回过头,心中又急又乱,这里是皇宫大内,虽然说也有自己的眼线,但只是限于暗中传递个消息什么的,侍卫禁军可都是容卿的人,若是被他发现,自己还不立马死在这里?还谈什么谋反,谈什么霸业啊?
他一时没有收住心绪,看向皇后的目光便有些狠厉,一张脸在跳跃的烛火中显得有些狰狞。
皇后却像是没有察觉,她浅浅一笑,低声说道:“王爷莫急,且随我来。”
漠王收回自己方才的神情,声音尽量温柔,但也有难掩的急切,“你要带我去哪儿?”
皇后偏过头,黑暗中她的脸上浮现冷冷的笑意,再次回头时已然是笑意如花,“自然是安全的藏身之处。”
她说着,伸手按了按一旁的多宝格,上面摆放着不少的古玩摆件,她的手指不知在哪个上面摸了一下,“咔”一声微响,多宝格左右一分,露出一个小小的暗门来。
漠王的眼底爆出喜色,院子里已经有了脚步声响,他想问一问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暗室,这暗室中又有什么东西,通向哪里,可是那脚步声一声比一声近,声声是逼近催命之鼓,他来不及多问,闪身钻了进去。
皇后的唇角微微一勾,像是一把冷厉的刀,随即伸手再次一扣机关,多宝格重新关闭如初。
与此同时,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前,皇后急忙转身,迎到外室,门声一响,容卿踏进屋中,她盈盈施礼。
“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罢。”容卿看了她一眼,大步绕过屏风,向着内室而来。
皇后急忙起了身跟上,对站在门口的宫女道:“快去上茶来。”
“皇上……怎么今天想起过来了?”皇后轻笑着问道。
容卿抬起眼眸,他的目光在烛影中似乌沉黑亮的珍珠,光芒中透出几分冷厉,“怎么?你是在责怪朕这些时日没来看你?”
“不,不,”皇后急忙摇头说道:“臣妾不敢,臣妾知道皇上最近政务繁忙,无法抽出空来,臣妾是后宫之主,理应管理好这后宫,为皇上分忧。臣妾……只要皇上注意身子,龙体康健便好,至于去哪位妹妹那里,臣妾都会很高兴的。”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听在容卿的耳中,却像是砂子,落在了铁锅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转了目光,想起冷可情或喜或怒的模样,想着她的真性情,她就不会这样虚伪的说上一段话,说出“阉了你”之类的,倒像是她的风格。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的轻轻一笑,皇后本来心里紧张着,被他这么一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愣了愣,忽然在容卿的唇边和眼底发现一丝暖意。
刹那间,她的手脚一凉。她明白他在想谁。
皇后按下心头的恨意和怒火,正巧宫女端了茶来,她伸手接过,浅笑着把茶杯放到小几上,“皇上,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容卿却只是扫了一眼,他依旧还是想念冷可情泡制的那一碗冰凉清香的花草茶,虽然她写了泡制的法子,但他没有给任何人看,还是觉得这茶纵然方法再对,不经她的手,终究也失了味道。
他的目光一转,看了看皇后的脸,沉吟道:“你哭过?”
皇后心头一惊,想着方才与漠王在一起时的落泪,一时慌乱间没有收拾好,她急忙抬手抚了抚眼角,努力平静一笑道:“没有,只不过方才在窗前看月色,不小心被风吹了眼睛,现在已经好多了。”
容卿点了点头,“那便好,对了,朕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皇后的心微微一提。
“过两日便是情贵妃的父亲冷大将军的寿辰,她心中想念,又适逢此等喜庆之日,朕便准了她回冷府去。”容卿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玉坠子温润泛着光泽,一闪一闪似乎灼痛了皇后的眼睛。
她的心头不禁一跳,听到冷可情要回冷府,不由得有些担忧,“可是,情妹妹她的身子……前些日子不是说不太好吗?一直在宫中也不见人,臣妾多次想去瞧瞧她,都被挡了驾。若是此时出宫去,会不会不太好?”
容卿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折扇轻摇,微风拂起他额前的发,丝丝缕缕,他沉默着,却扰乱了皇后的心情。
皇后突然有些紧张,殿内明明宽大,此时却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殿内很静,仿佛可以听到香鼎里香气浮动的声音,窗外的夜虫鸣叫之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停下远去,只留下静。
她不知道容卿在想什么,以前她以为她很了解容卿,多年的夫妻,少年时便嫁给了他,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她才惊觉,她竟然一直都未曾真正的了解过他。
“皇上……”皇后在烦乱的思绪中,试探着叫了一声。
“皇后,情贵妃出宫之事,朕已经准了,也已经回了母后,你身子还未调养好,还是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为好。”容卿终于开口,声音淡而微凉。
皇后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抿了抿嘴唇,勉强笑了笑,“是,多谢皇上关爱。”
容卿站起身来,慢步走到皇后平时用的书桌前,她出身书香世家,自幼便识文断字,读了不少的书,练得一手好字,入宫之后也未荒废,每天都要写上一些。
“最近都写了些什么?”容卿的手指抚过那些薄薄的纸,看似随意的问道。
皇后垂头一笑,“左右不过是随手写写罢了,皇上知道的,臣妾之前抄一些书中的文章,后来身子不适,写那些觉得头疼,太后这段时间的凤体也不太好,臣妾便改写佛经了。”
容卿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眸,像是在看那些佛经,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在眼睑下返岗下淡淡的暗影,遮住眼底的神情和那些隐秘的心事。
看罢多时,容卿抬头看了看皇后,她的脸色似乎比前些天好了些,眼底的光芒闪动,正深情似海般的望着自己。
他忽然失去了看她的欲望,他转头道:“你早些休息罢,朕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在他身后说道。
容卿没有回头,步子沉稳迈出了皇后的寝宫,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像是被树影浸透,慢慢的沉冷下来。
皇后!你当真以为你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本就穿着玄色长袍,看了看天色,也没有回上书房,而是转了方向,向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冷可情正在睡着,忽然觉得隔着薄薄的床幔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最近冷府中并不太平,何况还住了乌香母子,她霍然睁开眼睛,手伸到了枕头下。
枕头下的匕首还没有抽出来,那人影已经到了床前,隐约熟悉的香气和那人的身形轮廓,让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人轻轻伸手,掀开床幔,映着屋子里仅剩的一盏灯光,冷可情看清了他的脸。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冷可情收回手,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坐稳,容卿便到了床边,忽然伸手臂抱住了他。
若不是他有力的手臂和嘴里呢喃着叫她的名字,她几乎要以为他是在梦游。
冷可情僵着身子没有动,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后颈上,那一片的肌肤忽然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隐约有热度传来,像是一粒小小的火种,顺着血液在身体里漫延开来。
她身上穿了薄薄的夏季寝衣,衣服宽松,此时被容卿抱着,相比之下却更能显出惊心的紧致线条来,她身上沐浴过后的香气和他的清冽之香混合在一起,融入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里。
他俯在床边,抱着她,她在床上,半坐半卧。
彼此呼吸相闻,薄薄的布料隔不住彼此肌肤传出来的热度,眼神近在咫尺,都能够从眼中看到对方,深深如海,浩瀚如窗外的苍穹,彼此眼中除了天地,唯有那一个人。
她的呼吸就在鼻端,她的红唇就在眼前,他忍不住上前,轻轻一碰,如蜻蜓点水,如飞燕穿云,只是这一触,彼此便都颤了颤。
仿佛刹那间有什么在滋长,从心尖处生出小小的芽来,转瞬间便成了苍天大树,连呼吸都觉得紧,心跳如鼓,在敲响欢乐的乐章。
容卿的眸子更深了几分,刚才那惊人的柔软和甜蜜的味道都让他心头颤动,他忍不住低下头去想再品尝一下,冷可情的身子往后一仰,本来撑住档的手掌轻轻挡在了他的胸前。
掌心微烫,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冷可情垂下眼睑,手指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容卿的动作顿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毫无力道,却仿佛突然在两个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
心头的热度慢慢退去,良久,他幽幽的叹了一声,似窗外的风声划过树叶,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冷可情听到自己清晰而低沉的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