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对饮,其中一个还是刘三,而刘三,现在正躺在自己老婆的床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逻辑?
秋尚忠不用细想也能明白。
只是,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愣在那里,呆若木鸡,连如何去愤怒都忘记了,在外堂的秋鑫茂隔着屏风看到秋尚忠突然停顿下来的身影,他的心不由得提了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尚忠?”秋鑫茂开口叫道,声音低沉,在这片安静中突兀的响起,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秋尚忠像是没有听到,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秋鑫茂已经确定这里面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向着秋尚忠的方向而去。
秋夫人方才微微放松的心又突然提了起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跟在秋鑫茂的身后,慢步走了进去。
烛光昏黄如豆,轻轻的跳跃,酒气淡淡,香气袅袅,有一个男人光着身子盖着秋夫人的被子,睡在床上。
秋鑫茂呆愣了片刻,霍然回过头去,看向秋夫人,眼睛里像是要射出两把飞刀来。
秋夫人微微抬头,正看到睡在自己床上的刘三,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或者是走错了房间,她木然的看了看四周,正是自己的房间没有错,那么,刘三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
“贱人!”秋尚忠突然回过神来,像疯狗一般的扑过来,抬手狠狠的抽了她一个耳光,那一声脆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顿时房间里便有血腥气散发了出来。
秋夫人被打得原地转了几圈,眼前直冒金星,脸上被的地方直接木了,一线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来,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用舌尖一顶,两粒牙齿落了下来。
白白的牙齿混着猩红的血,掉在青石地面上,昏黄的烛火都像带了几分血光,沉冷而肃杀。
秋尚忠并没有因此而消受,他三步两步纵到床前,伸手一把抓住刘三露在外面的手腕,用力一拉,刘三从床上连人带被狠狠的被拉了下来,“砰”的一声闷响。
刘三痛得一声低呼,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一边疼得吸气一边嘀咕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敢摔爷?”
听到这句话,秋尚忠已经举起的脚更狠命的落下,狠狠踢在刘三的小腹上,刘三的眼睛还没有睁开,这脚来得猛烈,他根本无从躲闪,被踢了个结实。
“啊!”刘三短促的叫了一声,那口气息就闷在了喉咙里,他忍着一口气,双手捂上小腹,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大脚又奔着自己而来,他大惊,急忙用力了力气往旁边一滚,这才躲了过去。
他这一滚,从被子里滚了出去,身上光溜溜的挨着了青石砖面,凉意让他更加清醒,他定睛一看,正看到秋鑫茂沉冷如水的脸色,像是被乌云染透了。
刘三一惊,他不知道怎么秋阁老突然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了,难不成是府中出了什么事?不对啊……这两日自己可老实得紧,根本没有怎么出过房门,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啊?
他还没有想明白,秋尚忠又扑了过来,抬腿还要踢,这下刘三更惊了,不但秋阁老来了,秋大人也来了,方才就是他打得自己?可是……为什么呢?
看清了打他的人之后,他也不敢再躲了,秋尚忠的一脚狠踢在他的肩膀上,顿时肩膀上出现了一个大鞋印,痛得刘三身子一歪。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觉得一定是什么做得不对触怒了这两位爷,一贯见风使舵的他急忙大叫:“老爷休怒!不要再打了,小人知道错了!”
他这一叫,秋尚忠的话更是不打一处来,知道错了?这事儿是知道错了就完了吗?在此时的秋尚忠看来,这话和承认他与秋夫人有奸情无异。
秋尚忠的眼睛都红了,片刻的功夫被戴了两顶绿帽子,之前是自己的儿子,没有办法,而这一次,这个该死的奴才居然也爬到自己的头上来,这还得了?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秋尚忠咬牙跺脚,四处寻找着应手的家伙,无奈这是在秋夫人的房间,实在没有什么兵器之类的,气急之下,他抄起桌子上的一个装饰花瓶,拎在手中,对着刘三的头就要砸下去。
刘三这次真的大惊失色,他心中明白得很,这东西要是砸到自己的头上,那可真是万朵桃花开了。
他急忙一闪,叫道:“老爷,老爷,有话慢慢说,小的一定改,您饶小的一命啊!”
“饶你?亏你敢说得出口?此番爷不但饶不得你,还要把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刘三吓得一哆嗦,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呆的地方好像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这里摆设大气精致,明显比自己的屋子不知道好多少倍,这里是哪儿不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看着那花瓶就要砸下,秋鑫茂急忙道:“尚忠,先行住手!问明白了再说!”
秋尚忠运着气,胸脯一起一伏,脸色一阵一变,就像是染了五色染料,唯一双眼睛总是喷着火,恨不能把刘三烧成灰烬,再洒出去。
秋鑫茂脸色沉冷,一双老眼冷光四射,他微微俯身,看着跪在那里的刘三,“刘三,老夫来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是。”刘三低声说道。
“你晚上可喝了酒?”秋鑫茂眼角扫了一下那小几上的酒杯。
“回阁老的话,是喝过的。”刘三如实回答,心中暗恨自己这些天不该贪杯,这下子出事出大了。
秋鑫茂听到他的回答,眉心微微一跳,秋尚忠咬着牙,恨不能扑上去把刘三给撕碎。
“那你……”秋鑫茂顿了顿,没有看旁边脸色苍白的秋夫人一眼,“这是第几次在这里喝酒了?”
刘三的脑袋一直晕着,他没有想明白秋鑫茂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更明白不了这其中的深意,只以为秋鑫茂是问自己第几次在晚上不当值的时候偷偷喝酒。
他吞了一口唾沫,垂着头,低声说道:“回……阁老的话,小的这两日心中有事,心情不佳,所以……这两天日日都喝着,”他说罢,又抬起头来,急急说道:“小的知错了,小的一定改,小的以后一定戒酒。”
秋鑫茂的眸子里冷光一闪,凌厉的杀机如刀,他冷笑了一声,“戒酒?刘三,你还真是会说笑话。”
秋尚忠早已按捺不住,他再次用脚一踢刘三,“我来问你,你和谁喝得酒?”
“和谁……”刘三吸着气痛得不敢出声,“就小的自己,没有别人啊。”
“你他妈的放屁!”秋尚忠气得快吐血了,粗口也爆了出来,压抑在心中的火气和郁闷统统发泄了出来,“你自己一个人在我老婆的房间里喝酒?你骗鬼呢?”
刘三听到他的话脑子里轰然一响,像是当头敲了一棒子,他木然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秋夫人,眼神一跳,又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光溜溜的样子,心中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冷汗瞬间出了一身。
他急忙跪爬了两步,到了秋尚忠的近前,带着哭腔道:“老爷,老爷!小人没有……小人是冤枉的,小人就算死也不敢啊……”
“对,你死也不敢,”秋尚忠冷笑,“因为你还没有死,所以你敢。”
窗子外面看好戏的冷可情听到这句忍不住轻笑,哟,没有想到秋尚忠还有这种冷幽默呢!
容卿托着腮,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拉出精致的线条,比平时冷硬的颜色柔了许多,似刚才还是白雪飘散的酷冬,突然间就绿了沿河柳岸。
冷可情浅浅一笑,用手肘碰了碰他,“哎,皇帝陛下,这比看大戏有意思多了吧?”
“嗯,有意思,有意思的紧。”容卿点了点头,“闲来无事的时候逗逗闷子,的确不错,这大臣们忙了,朕就闲了,你说是不是,爱妃?”
冷可情翻了翻白眼,奸诈啊奸诈,果然皇帝都是不省油的灯。
秋尚忠这盏灯倒是快气得灭了,他连续踢了刘三几脚,喘着粗气道:“不要脸的东西,当着爷的面儿还敢撒谎!”
他说罢,又闪步到了呆傻着的秋夫人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的一拉,满头的珠翠首饰立刻歪斜,两枝玉钗掉落在地面上,清脆的一响,顿时摔了个粉碎,上好的翡翠珠玉,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绿油油的光。
那水头极好的翠绿,如今在秋尚忠的眼中看来却是分外的扎眼,他抬脚狠狠的踩了过去,用脚跟用力的捻着那碎玉,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再抬起脚时,那些碎玉已化成了粉尘。
一切只在瞬间。
秋夫人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仿佛她的心也随着那碎玉化为了灰烬,身后渗出的冷汗湿了小衣,粘粘的贴在身上,凉而腻,像是阴毒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