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回到宫中,越想越气,她并没有细想,自己在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只知道,她要做的,就是把闷在心中的这口气狠狠的吐出来。
在她看来,自己的主子孙嫔是新入宫的小主,是新任丞相之女,今日在这皇宫中走了走,去太后和皇后的宫中请了安,今日后宫中无人不知道新来的孙嫔小主深得皇上的宠爱,一入宫便封了嫔位,第一晚来到孙嫔的宫中留宿。
今日走在去内务府的路上,有多少宫中的宫女嬷嬷、首领太监见到她都是面带微笑,语气和善的,哪里有一个像今天晚上那个宫女的?
她气愤难平,又想到在情贵妃的宫门外站了那么久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李嬷嬷回到自己的房间,提笔写了一张字条,她入了丞相府一直跟在孙晓姗的身边,所以也识文断字,写个字条倒也不难。
她唰唰点点,很快写好,仔细的想了想,唤了守夜的小安子,微笑道:“小安子,今儿收到小主给的赏了吧?”
小安子不过十九岁,生得眉目清秀,孙晓姗入宫来,带了许多的散碎银子,一来为了收买人心,二来也为了立威,赏罚立得分明,这小安子因为人机灵说话也会讨巧,得了不小的赏。
一听到李嬷嬷问他,他急忙打了个千儿道:“还多谢嬷嬷照就着,奴才知道嬷嬷是小主身边的红人,以后有什么吩咐奴才自当尽力。”
几句话说得李嬷嬷心中喜悦,正中了下怀,她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只要你忠心,自然有你的好处,咱们小主你也看到了,人样子是一等一的,又有才学,这宫中的主子有几个能比得上小主的?皇上的心啊……早晚只在这里,咱们小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主子好了,咱们做奴才的,自然也会跟着好。”
“是。是。”小安子连连点头。
李嬷嬷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那张字条来,递给他道:“我听说明儿一早你要去宫外买东西?”
小安子立刻会意,笑着说道:“是的,本来这事儿也轮不到奴才去,是奴才的同乡病了,让奴才顶个缺儿,嬷嬷这是有事儿吩咐?小安子一定以嬷嬷的事儿为重。”
李嬷嬷眉开眼笑,笑罢又收敛了笑意,严肃道:“这字条十分重要,关系到……小主今后的荣辱,自然也关系到你我的前程,务必要好生送到。”
“是。”小安子也立即点头,一脸正色的说道:“奴才一定照办,嬷嬷,这字条要送到哪里去?”
“孙丞相府。”
冷可情一早便醒了过来,这两天睡得太多了,感冒也好得差不多,她一早也便没有了睡意,她刚刚醒来,维多利亚便走过来伺候,伺候她穿好了衣服,便示意她外面有人等着。
冷可情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这么早就有人等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时间不大,脚步声响起,那人走进来请了安,冷可情一看,原来是布公公。
“什么事?”冷可情问道。
布公公从怀里掏出张字条,往前一递,维多利亚接了过去交给了冷可情,布公公说道:“回娘娘的话,这是今天一大早奴才得到的东西。”
冷可情听他说着,把那字条展开仔细的看了看,上面写着几句话,她微微皱眉,又看了看落款,心中不禁有几分惭愧:一个奴婢,写的字都比自己的好。
她收了字条,问道:“你倒是能耐,还能得到这东西。”
布公公浅浅的一笑,“回娘娘,奴才惭愧,不敢当娘娘的夸奖,这字条若非是皇上早有先见之明做了安排,想必此时也不会在奴才的手中。”
冷可情没有答话,她明白布公公这样说的意思,容卿是在孙嫔的宫中做了安排,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字条,垂下眼睑,她脸上的神情淡定,看不出喜怒。
窗外的晨风丝丝缕缕,已经是夏季了,晨风也带了几分的燥意,让布公公身未动,额头上便渗出几分汗意来。
自从这位情妃娘娘清醒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大部分都看在眼中,这一件一件,连同皇上的反应,哪一次都让他心惊。
这一次,他实在是不愿意看着皇上经常的发呆走神,一副失心落魄的样子,偏偏这位情妃娘娘却越发冷了起来,他这才自作主张把这事儿告诉冷可情。
良久,也不知道冷可情想了些什么,她慢慢侧首,看着在一旁站着的布公公,“还有事吗?”
“……”布公公抿了抿嘴,“回娘娘,没有了。”
“送布公公出去吧,本宫有些累了。”冷可情摆了摆手说道。
布公公满心不甘的走了,冷可情慢慢抬头,看向窗外的目光多了几分冷锐,看起来自己“死”的太久了,这些人还真是一个一个想要飞上枝头了吗?
漠王这阵子有些焦头烂额,慕容晋的死让他的计划大乱,而皇后那边境况又不明朗,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步好棋。
与漠王相反,冷肃这些日子倒是心情不错,慕容晋身死,他心中也跟着畅快,倒不是因为慕容莲和冷可情之前发生矛盾的关系,他身为军人,还是从大局出发,慕容晋手中的权柄过大,他心中着实担忧。
这下好了,慕容晋死得干脆利索,而且死因又是如此,他的那些党羽就算有的不甘却也没有什么借口,大部分的权柄也被容卿顺利接收,而那一小部分的人--权力之柄总归是要用血来洗刷的。
不过,他高兴的同时,心中还是有几分隐忧的,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慕容莲一起被关入了冷宫,现在慕容父女的下场都昭告了天下,唯有自己的女儿圣旨中只字未提,他难免有几分不安。
可是,每每他想问皇上几句,皇上都说了几句含糊的话给他,意思好像是让他宽心,情儿并没有什么事的样子,那么……既然没事,为什么迟迟不见旨意把晴儿放出来?这一点,他颇为不解,也甚是担心。
这日下了朝,他刚刚回到府中换了常服,府门上便有人来报,“大将军,漠王求见。”
“谁?”冷肃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清楚。
“漠王。”
冷肃心中十分疑惑,漠王来做什么?自己跟他可从来没有过什么来往啊……但来者是客,何况漠王的身份也不同于一般人。
想到此处,他摆了摆手,“请他进来。”
门子应了声是,快速出去,时间不大,便引着漠王快步而来。
冷肃远远的看着,漠王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走起路来身姿挺拔,衣袍带风,如翻起的云朵,乌发束在玉冠中,如散开的丝绸,闪着莹润的光,他的长眉微挑,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眼角轻轻飞扬,像是载了三月的桃花艳光。
他手中轻轻摇着一把玉扇,扇骨莹润洁白,却像不及他的手指洁白,扇面画着风景,春色动人,却不及他本身便是一幅风景画。
冷肃的脑海中不禁想起一个词儿:芝兰玉树。
他晃了晃头,暗笑自己一个武将,也学文人弄起什么词汇来了,他站起身来,往前迎了几步,对着刚刚走进门来的漠王道:“下官见过王爷。”
漠王收了扇子,扶了扶他说道:“大将军免礼,和本王何需客气?”
冷肃的心中一动,和你不需要客气吗?好像和你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吧?他想着,伸手道:“王爷里面请,”说罢,又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愣着做什么?上壶好茶来。”
“是。”
漠王爽朗的一笑,打开扇子又晃了晃,“听闻大将军素来爱茶,今日本王可要好好的品上一品。”
冷肃也笑了笑,浓眉微微一挑,“今日上朝未曾见到王爷,听闻王爷是向皇上告了病,不知……”
他的目光在漠王的身上转了转,“可好些了?”
漠王自然知道他此话何意,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他并没有立即答言,只是晃着扇子,眼光深深,似是泛着波光翻涌的海面。
冷肃与他的目光对视,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他是多年征战沙场的大将,手中和胸腔里的心都是浸过的血的,周身的气息自然更为凛冽,即便是面对着漠王也没有落了下风。
漠王唇边的笑意浓了些,扇子的淡淡暗影落在他的脸上,本来俊秀的脸突然多了几分深沉和阴冷之气。
“本王也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是壮志难书,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他说着,收了扇子,“啪啪”轻轻在自己的胸口处拍了拍,“本王……这里不舒服。”
冷肃听出他此话的深意,并没有答言,只是朗声笑了笑,随即眯了眯眼睛道:“王爷可是来错地方了?下官的府中若是找件兵器,刀枪棍棒之类的倒还有,只是……这身子不适嘛,不论是哪里不适,也该去找大夫才是,下官对这些事儿可是无能为力的。”
“噢?”漠王的语调微微一扬,像是带着一个小小的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