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姗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正是最好的年纪,鲜艳的像是初春里绽放的最美的那一朵桃花。
她身后的嬷嬷嘴角含着笑意,为她梳着头,她的发乌黑顺滑,在嬷嬷的手指间轻轻的翻转,梳出漂亮的发型。
李嬷嬷是她从府中带来的,是她在这皇宫中的心腹,最信得过的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双眼睛里都透出精明。
“小主,您看您的头发,老奴自从入了相府,见到小主您的第一眼起,老奴就知道您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可被老奴说中了。”李嬷嬷微笑道。
孙晓姗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眼睛里秋水盈盈,抿了抿嘴唇说道:“嬷嬷快别说了,现在是刚刚入宫,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才是。”
李嬷嬷的手指灵活的动着,在孙晓晓的发间别了一枝钗,“小主,您看这支怎么样?”她一边整理着发钗,一边说道:“小主说的是,初入皇宫,是要谨慎一些,但是也不能太过分,您是从丞相府出来的,一入宫便是嫔位,自然与其它的人不同,岂是那些普通的妃嫔所能够相比的?您只要能够得了太后的青眼,与皇后平和相处,相信您的福气呀……还在后头呢。”
孙晓姗听得认真,“太后……我听说,太后很是喜欢情贵妃的。”
“情贵妃?”李嬷嬷的手指没有停下,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再说,听说她是死在冷宫的,为什么会在那里呢?小主您想一想,如果太后真的喜欢她,又能如何?”
她看了看窗外,声音低了几分,“说来说去,还是皇上的欢心才最重要,让太后喜欢说到底还是为了让皇帝更喜欢您,这点您可要记清楚了。”
孙晓姗红着脸点了点头,想着昨天晚上容卿英俊的模样,她的心再也无法安稳下来,李嬷嬷的声音又从耳边响起,“小主,休要怪老奴多嘴,昨天晚上……您不该让皇上走的。”
孙晓姗抬起头,眼睛从镜中看着身后的李嬷嬷,“可是,上书房那边出了事,皇上很急的样子……”
“您……”李嬷嬷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低头看了看手中梳好的发型,“小主,梳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了。”
喝药的尴尬时间总算是过去,冷可情顾漱了口便往被子里一缩,头转到里面去,闷声说道:“我困了,想要睡一会儿。”
容卿没有说话,但是她仍旧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她心中烦躁,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多话,应该是吃了药的缘故,她不过是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结果却真睡了过去。
容卿看着她,冷可情的反应他不是看不出来,仿佛有无限的鸿沟在两个人之间划了开来,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在倾刻之间远去,她近在眼前,却如同远在天边。
良久,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守在外面的安慧轻轻施了个礼,他低声说道:“好好照看她,若是有什么……就尽快通知朕,”他顿了顿,又回了一句:“无论何时。”
“是。”
容卿走出宫门,心情烦乱,慢慢顺着宫道向着花园的方向走,脑子里放空,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阳光从头顶上照下来,被树枝割成了细碎的形状,在地上投下或深或浅的影子,他站下,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孤单而落寞。
“皇上?”一道清亮的女声,带着惊喜,轻轻的唤来,像是掠过耳边的风。
容卿收回目光,慢慢的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穿着桃红色的宫装,纤弱的肩膀,细细的腰肢,梳着复杂的发式,发间的珠翠赤金光华夺目。
孙晓姗。
容卿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深处一丝意味不明的怒意一闪而过,半晌,他低声道:“起来吧。”
孙晓姗直了身子,微微抿了抿嘴唇,眼睛里的欣喜像是宝石闪着光,她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艳丽如花。
容卿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脑海里却浮现冷可情苍白憔悴的病容,他心中的怒意更浓,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沉静。
孙晓姗张嘴刚要问他是否一同去太后那里请安,容卿却已经迈开步子从她的身边擦了过去。
“皇上……”孙晓姗怔了怔,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喊了一声。
容卿微微侧首,停下脚步道:“有事?”
“臣妾……臣妾……”孙晓姗被他一问,想要说出的话又说不出口。
容卿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目光炯炯发亮,眉宇间的威严之气刹那升腾,孙晓姗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脚下都有些发软。
“朕来问你,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容卿开口,声音冷冷,平静没有起伏。
可越是这样,孙晓姗越觉得这平静之下藏着骇人的惊涛,她努力的稳着心神,回答道:“回皇上,臣妾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请安?”容卿的眸子一眯,目光锐利如刀,“请安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孙晓姗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红润退去,她的手心里紧张的全是汗,颤声说道:“臣妾……对宫中的路还不太熟悉,所以……所以……”
“那你呢?”容卿的目光落在孙晓姗身后的那个宫女身上,“她对路不熟,你也不熟吗?”
宫女吓得一抖,叩了叩头,说道:“回皇上,奴婢……奴婢是觉得这里更近一些,小主她对路不熟愁,奴婢只是想陪小主四处随意走走……”
“随意走走?”容卿的语速很慢,孙晓珊施着大礼垂着头,眼睛只瞥得到他翻飞的袍角,袍角上的暗色龙纹似乎要破衣而出,“宫中什么时候成了可以随意走走的地方了?”
宫女一听这话,吓得又是一抖,额头抵在平放在青砖地面的手上,“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去慎刑司,领二十杖。”容卿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宫女咬了咬嘴唇,努力压制着脸上的惶恐,快要落下泪来。
孙晓姗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抬头看着容卿,他眼底的冰凉她看得一清二楚,那凉意似乎穿透一切,落入她的心中,冻住了她身体里的血液。
容卿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迈步离去,他的身姿挺拔,背影也是很好看,此时在孙晓姗的眼中却如同一幅遥不可及的画,她伸出手,却只感觉到指尖的空落与微凉。
孙晓姗木然了许久,旁边的宫女咬着唇,眼角有朦胧的水光,却不敢大声喘一下气。
她看了看这长长的宫道,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像是刮过的风,“这里是哪儿?有什么禁忌吗?”
宫女看了看,摇了摇头,“并没有听说这里有什么禁忌啊,”她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低呼了一声,“啊,难道是……”
“什么?”孙晓姗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她。
宫女低了声音道:“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情贵妃的住处了,只是听说前些时日她……”
“情贵妃……”孙晓姗低低的呢喃道,三个字在唇齿间轻轻的展转,像是在细细的品味。
是了,她记得早上的时候李嬷嬷还说过,情贵妃,前段时间在冷宫遇害,冷宫……既然她人都去了冷宫,她住的地方又怎么会成为什么禁忌?
孙晓姗转头看了看容卿的背影方向,他的影子早已经消失不见,她只是看着那里,目光深深。
让孙晓姗意想不到的是,容太后宫中之行也并不太顺利,太后看上去精神不错,但是对着她的时候却总是有几分恹恹的,她精心准备的礼物看了看就交给人收了起来,还时不时打个哈欠,让她不得不起身告了退。
从太后的宫中出来,她才想起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上几句话,而太后所说的那些也都是无关痛痒的。
心气儿泄了一半儿多,慢慢向着皇后的宫中而去,结果,连宫门都没有进去,就被挡了回来,说是皇后的身子不适,正在静养,前段时间出现了刺客,皇上下令让他们在那里守卫,闲杂人等不许进出。
孙晓姗微微抽了一口气,她心中有些不安,皇后现在的处境到底是因为皇上太在意她还是因为不在意她?
孙晓姗再也没有其它的心思东逛西逛,身边的宫女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认真的引着路,一步都不敢再走错的样子。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突然觉得,这皇宫中的一切,似乎和自己所想像的,有某些地方不一样了。
见她回来,一直等候着的李嬷嬷急忙迎了上去,刚要问上几句,那宫女施了个礼道:“小主您好生休息,奴婢……要去领罚了。”
孙晓姗怔了怔,点了点头,李嬷嬷听出话头不对,这两个人的神色也不太对,急忙问道:“领什么罚?出了什么事?”
宫女垂着头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也不管李嬷嬷还在那里愣着,再次向孙晓姗施了个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