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可情看着慕容莲忽哭忽笑的脸,昏黄的烛火映着她的脸色阴暗而暗黄,像是没有血色,她脸上的泪水痕迹冲着她脸上的灰尘,一条条闪亮的道子让人心中发冷。
她阴冷怨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冷可情,若是眼光能够杀人,恐怕她早已经把冷可情碎尸万段了。
冷可情脸色平静的看着她,听着她那些话,直到她像是用尽了力气平静了下来,才慢慢的说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这都是自作孽。”
她浅浅的笑了笑,目光幽冷的看向慕容莲,“本宫并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也无意于争宠,只是想过平稳的日子,可是,这并不代表本宫甘愿被你们欺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本宫一向如此。”
米开朗基罗听着冷可情掷地有声的话,眼睛里的光芒亮了亮,而慕容莲愣了愣,眼睛里的泪再次落了下来,却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她喃喃的说道:“过平稳的日子……谁不想呢?可是那里是什么地方?是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你不争不抢,到头来……他根本不会记得你是谁……”
冷可情抿了抿嘴唇,并没有答言,她心中明白,慕容莲所指的“他”是谁。
“我又何曾想过与别人争呢?还待字闺中的时候,我便想着,将来嫁一个良人,好好的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后来……入了宫,初入宫时,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只想安稳的生存下去,我明白我嫁的人是皇上,他不可能一心一意的待我……可是,岁月时光是无情的刀啊,一点一点割着我的心,那些温热的血流干,总归要有东西来填满啊,否则的话……”
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这里会空的……最后,只好添了些嫉妒、不甘、愤怒……等等,我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身处牢笼,难道只是我自己的责任吗?或许,如果我还是当初那样的话,说不定现在连身处牢笼的机会都没有了,早就不知道身死何处了。”
她说着,脸上绽放出点点的笑意,有些痛苦,有些无奈,有些自嘲,她声音轻轻,却坚定道:“所以,我不后悔。”
冷可情的心微微跳了跳,牢房里的湿热一阵一阵的逼来,此时她的身上却有淡淡的凉意,看着慕容莲带着笑意和泪水的脸,听着她阴恻恻的话,还有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一面,仿佛命运之手握住了谁的喉咙,连气息都有些困难。
慕容莲沉默了片刻,她垂下眼睑,不知道目光落在哪里,四周很静,仿佛能够听到烛火跳动的声音,仿佛过了很久,她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恐怕,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吧?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该换我死了。”
她说着,抬起头来冲着冷可情诡异的一笑,“我敢打赌,你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不要得意,我们……迟早会再见。”
冷可情微微挑了挑眉,“你的愿望会落空的,你会下地狱,而我,却会上天堂的,和你不是一条路,永远不会再见。”
她说罢,转身大步离去,身后慕容莲静了静,随即传来尖利的叫声,其它的牢房中似乎有人被惊醒,喃喃的咒骂着。
冷可情向着出口而去,把那些阴热的气息、昏暗的灯光,还有慕容莲的那些话语都扔在了身后,随着她身后的米开朗基罗的脚步,带路的守卫把天牢的机关又关上,一切归于平静,似乎刚才的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冷可情抬眼望去,恒先达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着她,见到她出来,大步走了过来,脚步“咚咚”的响。
冷可情看着他瞪得圆圆的眼睛,估计他心里的那股气还没有消,露出的两只眼睛笑得弯弯,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恒副将,今晚的事儿要谢谢你,改日必当送上几坛皎梨白做为答谢。”
听到“皎梨白”三个字,恒先达的圆眼睛亮了亮,脸上的怒气也散去了不少,咧了咧嘴说道:“当真?”
“当真。”冷可情点了点头,“不过嘛,你知道的,今晚之事……还是不宜太多的人知道。”
恒先达愣了愣,随即点了头说道:“是,本副将自然明白,宫中的事儿向来……都是如此,本副将自当会吩咐手下守口如瓶。”
“如此甚好。”冷可情看着这张粗犷的面孔,倒也不觉得很讨厌,拱了拱手道:“时辰不早,改日再见。”
说罢,不等恒先达反应过来,带着米开朗基罗身子一跃,轻轻上了城楼,快速的向着黑夜中闪离而去。
恒先达看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道,今天晚上的事果然不同寻常,单凭这两个人的身手就不一般,还有那个拿刀的人,手中的钢刀……他的心沉了沉,不再去多想,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冷可情看了看身后的天牢越来越远,扯下脸上的帕子,“闷死我了,还得尽快的和江朗学一些易容才好,省得总得蒙着脸。”
米开朗基罗也不敢笑,不敢答话,抿了抿嘴唇。
两个人向着宫中的方向快步而去,时间不大,便看到了皇宫,冷可情对米开朗基罗说道:“这次本宫在前面,你看看路对不对。”
“……是。”米开朗基罗还来不及多想,就看着冷可情的身影像是一只飞舞的黑蝶,向着黑夜滑去,他不敢迟疑,急忙快步跟上。
越走米开朗基罗便越觉得不对,这方向……他看清楚远方的灯火和守卫的时候,身上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加快的步子,紧跟着冷可情,好容易追上她,低声说道:“娘娘,别再往前去了,那边……是皇上的上书房啊。”
“本宫知道啊,”冷可情转头看着他,眼睛眨呀眨的,像是两颗黑亮的宝石,“本宫认得的路并不多,去上书房的路是其中一条。”
“可是,娘娘,此时……”米开朗基罗没有敢说出心中的疑虑,他心中所想的是,上书房的守卫可不同于别的地方,若是被发现了,她现在又是这种装束,到时候皇上问起……她倒是不怕,那自己岂不是……
只是,这话米开朗其罗不敢说,他敢以自己并不聪明的脑袋打赌,若是说了,这位娘娘肯定会尝试一下。
“属下知道其它的路,不如……属下给娘娘引路?”米开朗基罗心里冒着冷汗说道。
“不必,”冷可情干脆利索的拒绝道:“本宫觉得吧,这条路虽然不是什么必经之路,但是也算是……那叫什么来着?噢,是比较近的路。对吧?”
她此话一出,米开朗基罗的心里就像是被强硬的塞进去了一大捧黄莲,苦涩的味道挤满了肚子和喉咙,却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立时明白了冷可情的意思,她这是对自己出宫之时刻意引她去“路过”皇后宫中那件事儿的报复吧?
米开朗基罗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还在心中暗自庆幸,娘娘也没有表现出责怪的意思,应该是被皇上的情意所感动了吧?当时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想法的?真是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个耳光!
他正垂头丧气的想着,冷可情已经到了上书房的附近,果然,上书房的侍卫都不是白给的,当然,也不排除冷可情有故意被发现的嫌疑,总之,是被发现了。
“什么人?”守卫立即拔出了兵器,钢刀在明亮的灯火中闪着冷冷的光,气氛刹那间便紧张了起来。
冷可情慢慢现身,走到守卫们的视线中,“是本宫。”
守卫们定睛一看,面前的女子身材纤细,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乌发束起,露出洁白如玉的俏脸,眉梢轻挑,眼睛黑亮。
他们仔细的辩论一番,迟疑道:“……情妃娘娘?”
“正是。”冷可情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转向上书房,“皇上呢?”
守卫们收了兵器,施了个礼道:“回娘娘的话,皇上今天晚上去了……孙嫔小主那里。”
“孙嫔?”冷可情愣了愣,慢慢重复了一句。
“正是,就是丞相大人的千金,今天刚刚入宫的。”守卫道。
冷可情淡淡道:“噢。”说罢,转身就往自己的宫中走去。
米开朗基罗在暗中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着冷可情平静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急躁,听到那个什么孙嫔的时候,就像是有一根刺扎了扎,他不禁有些心惊,自己的反应都尚且如此,不知道……情妃娘娘心中如何想?
冷可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下意识里想要回避,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开。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好像有赶不完的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她听着自己孤单的脚步声,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心头一酸,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