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未出了殿门,招呼了几个皇后的心腹侍卫,一同换上了夜行衣,把刀鞘去掉,刀身用黑布包了,快步抄着平时很少有人走的小路,向着冷宫的方向而去。

一行四个人,动作轻如狸猫,在黑夜中很快消失不见。

房坡上有人伸了个腰,一双眼睛晶亮似星,歪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我说,这个李正未也会两下武术?没看出来啊。”

那人浅浅一扯嘴角,算是笑过了,眼睛看着李正未等人消失的方向,淡淡道:“朕也是才知道,看起来,皇后隐瞒朕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要不要跟去冷宫看看?”冷可情直觉这是容卿导演的好戏,他是在给皇后最后一次机会吧?

“不用了,”容卿摇了摇头,“他们会刺杀成功的。”

“啊……”冷可情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去追问,“那你先忙着,我去补个觉,如果你忙完了还有时间的话,带你去看一个人。”

“嗯?”容卿侧首看着她,“看谁?”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的。”冷可情卖了一个关子,哼……你不说这个计划,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吊吊你的胃口再说。

她说罢,身子一跃,没有再等容卿开口,转身跳了下去,像是一只灵巧的燕,飞入黑暗之中。

容卿看着她的身影,在夜色如拉出优美的弧,他不禁也笑了笑,转首看了看皇后的宫院,他的眸光一深,转身也跳入了夜色中。

时间不大,外面布公公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皇后微合的眼睛瞬间睁开,周嬷嬷也是愣了愣,随即有些慌乱的看向皇后。

皇后的脸色变了变,低声说道:“妆容是来不及收拾了,就这样罢,更真实些,你快去外面传消息,若是李正未回来了,千万要拦下他。”

“是。”周嬷嬷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哪里想到,容卿的步子很快,眨眼间便进了殿,与正要出去的周嬷嬷打了一个对面。

周嬷嬷急忙行了个礼,容卿却依旧没有放过她,“这是要去哪儿?”

周嬷嬷心头微微一慌,强自镇定下来说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这几日睡得不好,老奴去小厨房里看看,安神汤好了没有。”

“一会儿再去吧,”容卿的目光扫了扫殿内,“皇后面前没有得力的人服侍怎么行?再说,朕现在来了,要陪皇后说一会儿话,安神汤不着急喝。”

“……是。”周嬷嬷抿了抿嘴唇,却又无计可施,只能跟在布公公的身后又原路返了回来。

皇后的心也微微的一沉,但是看到容卿快步过来,她只能笑了笑,掀开被子正要下地行礼,容卿上前按下她的手说道:“做什么?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行什么礼?你自己的身子就不知道爱护些?”

皇后抬头看着容卿,他的脸色虽然和平时一样,但是语气中的关切却是真实的,一字一字敲在她的心头,眼眶不禁微微一红,垂首说道:“皇上……臣妾有罪……没有能保住……”

“好了,”容卿打断她的话,看着她低头红着眼眶想要哭出来的模样,语气又柔了三分,“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你自己的身子,你放心,这件事情,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皇后不禁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秋水盈盈,未流出的泪此时像是晶莹的碎钻,挂在黑密的睫毛上,苍白的脸色上添了几分神采,她轻轻的启唇,声音软糯如糖,“皇上……”

容卿浅浅的笑了笑,“看你,憔悴成这副样子,朕这些时日里都忙着,没有顾得上来看你,是不是怪朕了?”

“不……没有……没有,臣妾不敢。”皇后慌忙摇了摇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兔。

“好了,不要这么紧张,”容卿按了按她的肩膀,“朕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他顿了顿,手指若无其事的又收了回去,“听周嬷嬷说,你这几日里睡得不好?”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后低声说道:“只不过是精神有些恍惚,还没有恢复好罢了,臣妾今日见到皇上,无药自愈了。”

容卿似乎笑了笑,温暖的烛光里他脸庞的线条如刀精心雕刻,“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不过,也难怪,初为人母,却遭此大罪,无论身体还是心里,定是极为难过的吧?”

皇后的脸色白了白,眼睛里方才还闪烁的神采突然如烟花一般消逝,仿佛那腹中的疼痛再次袭来,让她痛不欲生。

容卿沉默了半晌,拨了一下垂下来的发,“别太伤心了,太医不是说了,你的身子虽然娇弱了些,但好好调理,还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要想得太多了。”

皇后感觉一口气闷在了喉咙里,皇上这话有几层意思?是说自己以后怀不了?他到底是安慰自己还是来责怪自己?如果是安慰的话,又为什么提起自己滑胎之事,还说得那样详细?若是责怪自己,他明明语气温柔……

容卿看着她微垂的头,变幻的脸色,心中泛起几分冷笑,他知道皇后向来忧虑多思,她之前在这后宫中处处小心,谁都不得罪,总是一副大度谦和的模样,如今想来,她做出这些姿态之前,必定是经过了千思万想的,一般来说,多思之人总会格外的敏感些。

其实他今天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可是,听到皇后的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要的也就是这个结果,让她胡思乱想,乱了方寸,才更能够试探出她的真实心意。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皇后的心思沉沉,她只顾着想容卿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忘记了在一旁的周嬷嬷还没有把消息送出去。

与此同时,在冷宫中的李正未遭遇到了危机。

他带着侍卫悄悄到了冷宫,远远的看到那飘摇的灯火,像是在黑夜中眨动的眼睛,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冷宫的正门李正未并不敢走,他想了想,把目光落在了西侧的宫墙,那里有几株成年大树,别说在夜间,就是在白天的时候,有心往里面一藏,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打定了主意,指了指那几株大树,侍卫们会意,点头同意,快速的向着那几株树跃了过去。

几个人落到树枝上,目光转向冷宫里面,一盏灯昏黄的照着殿内,从破旧的窗纸中流泄出几分黯淡的光来,一个人影投到窗子上,线条纤细,看得出来,是一个女人。

李正未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指了指殿内,对着身后的两名侍卫挥了挥手,那两个人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分别向着殿门包抄过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那些看守的太监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丝毫没有察觉,李正未站在树上,和剩下的那名侍卫一起看着那两个人到了殿门口,伸出手慢慢的推开了殿门。

殿门早已经破旧,根本关不严,只需要轻轻的一推,便可以推开了,只是这一推,还是会发出“吱呀”一声微响。

“是谁?”很显然,响起惊动了里面的人。

李正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个侍卫立即把包着刀的黑布抽掉,身子一闪便如闪电一般进了屋,他看到里面的烛火猛烈的跳了跳,隐约有女人的一声惊呼,随即便看到投到窗子上的影子互相交错,随后,那个女子的身影慢慢倒了下去。

两名侍卫快速的出了房间,刀尖上似乎有东西滴落,他们一边走着一边用黑布把包重新包上,也包住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李正未眼见着事情成了,心头不由得一喜并一松,他正要从树下跳下,忽然身后的侍卫低呼了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李正未也听到一阵恶风不善,他心中大惊,他那几手功夫实在是一般,对付一般的人还行,但是此时听来,身后出手之人明显不是一般人。

恶风向着他的腰间,他正暗呼不好,眼前突然一花,那名侍卫抱着他从树上跃了下来,转眼前便落了地,脚下一个踉跄,膝盖跪到了地上,一股生生的疼。

只是此时早已经顾不得这种小痛,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扭回身去看到与他一同来的三个侍卫早已经和几个人打在一起。

对方穿着黑色的袍子,腰间扎着红色的腰带,脚上是黑色的锦靴,靴边和靴口也是红边,袍角翻飞,如翻起的血花,溅入李正未的眼中。

血龙卫!

李正未抽了一口气,血龙卫是皇帝的贴身卫队,他们可以以一抵百,个个都身手不凡,除了皇帝之外,谁的命令也不听,他们为人机警,出手狠辣,没有他们完不成的任务。

只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李正未一想到那个可能,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虽然说是皇后的宫中身后出挑一等一的,但是面对着血龙卫他们怎么可能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