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莲如同被雷劈中,身子一寸一寸的软了下去,行礼的姿势变成了瘫坐在地,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只玉镯上。
此时这只玉镯在容卿的手上,这其中代表着什么,她心中最为清楚不过。
这玉镯是她送给了表哥,以示自己的诚意,若非如此的话……虽然表哥有些色胆,可是他又如何敢有那么大的胆子混入宫中来与自己私通,让自己怀了身孕?
“你还有什么话说?”容卿慢慢的开口,眼睛里依旧平如水,只是极黑极沉,让慕容莲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朕曾经不只一次的提点过你,朕的耐心有几分,你应该知道。”
慕容莲的眼底尽是恐惧之色,身体忍不住的轻轻颤抖,平时伶牙利齿,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去往冷宫罢,”容卿转过头,声音如带着寒气,冒入慕容莲的耳中,“朕不想再看到你。”
“皇上!”慕容莲终于回过神来,她的泪打湿了脸,往前跪爬了几步,声音凄厉道:“皇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有罪,臣妾愿意接受惩罚,只是……只是您……别让臣妾去冷宫啊……”
她爬上前来,伸手要扶容卿的膝盖,容卿收回腿,躲开她的手,目光仍旧不转向她,“别在这里大声哭闹,若是吵醒了她,就不只是让你去冷宫那么简单了。”
几句话的声音很轻,如天边浮动的云,却刹那间挡住了慕容莲眼前的希望和光明,她张着嘴,收了声,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可情睡意迷蒙中,觉得自己仿佛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周围是白蒙蒙的一层层的雾障,她慢慢的摸索着向前走,脚下的路有些不平,她想看,却看不清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惊异的发现,自己手掌很小,手臂也很短,赫然是一个孩童的模样。
她心中惊得不轻,脚下的步子回快,想要尽快逃出这雾障,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眼前的雾淡了一些,隐约有些亮光微微透出来。
冷可情心中一喜,急忙又向前奔了几步,眼前突然白光一亮,那层雾障退去,她如同坐在云端,而下面的不远处,则是一处假山。
假山后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子穿着官服,脸上有隐约的笑意,手拉住那女子的手,那女子满面通红,似想躲,但又犹豫不决的模样。
冷可情正欲转身走,对这种男女私会的事情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正好此时,那女子低垂着的脸抬了起来,那一张熟悉的脸,撞入冷可情的眼帘中。
容太后。
冷可情惊愕的站住了脚,仔细的看着下面的女子,不错,正是容太后,她那个时候看上去要比现在略微年轻一些,而那个握住她的手的人,身上的官服此刻也觉得刺眼起来。
这是……怎么个意思?冷可情正在思索着,突然身子猛然一坠,她像是从云端掉落,她忍不住一声惊呼,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容太后收回自己的手,狠狠的缩回袖子里,声音颤抖着叫道:“情儿……”
那个男子的惊慌瞬间不见,他的眼睛里狠光一现,“她是冷肃的女儿?”
“正是,”容太后慌乱的点头,她看出了男子眼中的杀机,拉住那男子的袖子道:“别伤害她,她不过还是个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
冷可情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那男子一甩手,“越是这样,越容易出事,谁知道她会不会出去乱说?我容不得一点差错。”
“别!”容太后凄厉的一声喊,那男人已经出了手,狠狠的把冷可情一推,冷可情觉得自己小小的身子似乎飞了起来,然后落下,头撞到了假山之上。
骨裂一般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咬紧了牙关,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恍惚中有谁握了自己的手,一股淡淡的暖意。
耳边有容太后的声音渐渐的远去,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像是幻灯片一般呼啸着从眼前飞过,她看到了冷肃那张焦急的脸,看到他宠爱着自己呵护着长大,看到一年年过去,自己呆呆傻傻的进了宫,看到大婚之时容卿的那张冰块脸,看到进宫之后容太后的百般疼爱……
噢……是了,这些记忆都是之前这副身子正主的记忆,冷可情眼前的雾障似乎飞速的退去,她看到一道光,像是模糊的自己的影子,刹那间钻入了这副身子。
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如此看来,直到现在,自己的灵魂才算是与这副身子的记忆完全相融合了。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容太后的疼爱像是没有底线的,无视其它妃嫔甚至是皇后的感受,原来她的疼爱中有愧疚的成份,那又如何呢?
冷可情没有怨恨,只是在心里轻轻的一叹,容太后那时也是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不过是一个年轻的母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为了保住自己死去丈夫的江山,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也可以理解,最可恨的应该是趁虚而入以此想要胁的男人才对。
冷可情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记住了他脸上的狰狞表情。
他是当朝丞相,慕容莲的父亲,慕容晋。
哈,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冷可情晃了晃头,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事物也由模糊慢慢变成真切,她想抬抬手扶抚一下太阳穴,却看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握在手中。
随即,那张脸映入眼帘,容卿声音低哑,似有微微的担心,“你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方才又是咬唇又是皱眉,吓人的很,太医就在外面,让他们进来看看?”
“不,不用了,”冷可情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还是算了吧,万一自己的灵魂还没有归置好,被那些人一把脉再看出什么端倪来,岂不是糟糕,何况她的身体她自然知道,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没有什么大事。
“我只是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冷可情勾出一个笑,容卿的目光深深,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一夜没有睡的样子。
冷可情回忆着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想起自己那失态的模样,她慢慢的抽回自己手,身子往下缩了缩,手也缩回了被子里,一点一点摸着自己的身上。
好吧,她虽然是现代社会的思想,男女爱爱的事情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关键是……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吧?
她虽然是雇佣兵,但是首先是女孩子,对于……“第一次”这种事,还是比较倾向于浪漫的开始的。
可是,可是,现在……她不禁在心中叹气。
“你在干什么?”容卿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闪动,似乎天边调皮的星。
“呃,没什么,”冷可情摸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丝质的寝衣,但明显不是自己之前穿的那一件了,而且身上的那种酸痛,仿佛骨头都被浸到陈醋里泡了泡。
果然……还是……那什么了。
现在质问什么的都是浪费唇舌了,她冷可情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是自己失控在先,好在,事情是和这个冰块脸皇帝发生的,总比栽在那男人手里强。
她吸了吸牌子,想着掀开的那张面具下,果然就是容卿的脸,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还好吧?”
容卿怔了下,一声轻轻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溢了出来,他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我好得很,倒是你……”
“我是指……”冷可情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自己的脸。
容卿顿了顿,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更深沉了些,手指上的力度也更轻柔,他的声音沉哑,却分外动听,“吓到你了?”
“呃,”冷可情摇头,“那倒没有,这其实也没有可怕的,其实吧,我上一次就觉得是你,我还问过你呢,不过你的演技不错,竟然不承认。”
“你不怕?”容卿的眉梢微微一挑,握着她手的力度也不由的加大了几分,他的心狂跳不止,那是激动和喜悦。
他自己发现自己有另外一个性格出现的时候,甚至那个性格的自己还有暴力的倾向,他自己都一时无法接受,所以他戴了面具,选择在那座废弃的宫殿之中,一来是害怕伤到人,二来也是怕有人知道以为他是什么妖魅附体,为他的皇位不利。
“这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冷可情看着容卿的眼神,心中一个恍然,明白了他的担忧所在,古人估计很少见到这种情况,又容易迷信,所以才诸多担忧。
她把语气放缓,尽量用容卿能够听得懂的话来解释,“这个呢,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个叫做……叫做性格多变症,意思就是……一个人有很多种性格,只是你的更鲜明一些,所以有时候就会这样。”
冷可情把“性格分裂”说成了“性格多变”,不想让这词儿听起来那么恐怖,她想容卿平时的心里肯定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就不要用这个名字来给他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