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放下手中的小酒杯,目光幽幽的看着他,“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和孩子没有关系!”

玄一轻笑了一会儿,“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么,几十年过去了,我早就不记得当初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天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明显不相信。

玄一笑够了,停下来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他的命吗?”

天灵默默地看着他,“孙皇后来找过你了?”

“她?”玄一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告诉你吧,是你的宝贝儿子来找过我。”

天灵神色一变,似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听他接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你想让司马濬掌管东旗,可我偏就不如你的意!”

“这跟你没有关系。”

“是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就是不想看着你得意。”

天灵嗤笑一声,打脸道:“你说你已经忘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玄一语气一窒,脸色有些尴尬,“本来我是已经忘了,可是谁让你的宝贝儿子又找到我了呢?废话不多说了,要么你们看着那个丫头就那么永远昏迷不醒下去,要么你就让司马峻嵘即位!”

天灵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皇上还健在。”

“这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是身强力壮的时候退位的吗?”玄一不以为意。

天灵深深的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这么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名?利?”

玄一讥笑道:“你当我还在乎这些东西吗,已经快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向来也不爱多管闲事的,怎么到这把岁数了却参与进这些俗事中来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回去考虑考虑吧,我可是听说她是把那孩子当亲生孙女来疼的,那孩子若真的那么躺下去她应该会很伤心吧?!”说着他已经起身好心情的走了进去。

天灵神色如常的出来,上了马车,司马濬什么都没问,虽然心里好奇他们聊了些什么,但是面上依旧一派平静,上了马车后镇定的对着外面吩咐道:“回去吧!”

临飞和蒋迁相视一眼,忍着满心的好奇,驾着马车离开。

“大师和天灵认识?”里屋内宇文烈看着玄一探询的问道。

玄一嘴角微微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早忘得差不多了。”

宇文烈也不再多做追问,改了话题,状似无意的问道:“大师刚才和天灵聊了什么?”

玄一目光透彻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就是问他是要景绣的命还是要司马濬的命罢了,两个都是他的徒弟,只怕很难取舍啊!”

宇文烈神色一变,惊讶道:“司马濬也是天灵的徒弟?”

玄一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轻轻摇头,说道:“不仅如此。”

“什么意思?”

“时间到了,殿下自然会知道的。”玄一却并不欲多说。

宇文烈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回了自己府上,皇子妃慕容芊热情的迎了上来,“殿下回来了,我准备了殿下最爱吃的……”

她话还没说完,宇文烈看都不看她一眼就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殿下……”慕容芊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自从殿下从西临回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因为那个西临女子吗?

司马濬和天灵一回来,下人们就匆匆忙忙的进来禀报。

毒娘子第一个健步如飞的走了出去,南宫彦和叶寻也相视一眼跟上,景绣却有些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踟蹰着慢慢走了出去。

“怎么样了?”毒娘子在司马濬面前站定,却是看向天灵问道。

天灵摇摇头,就朝着他们的房间走去。

毒娘子一头雾水,探询的看着司马濬。

司马濬同样摇摇头,就走进了景绣和他的房间。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搞不懂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看看这个离开的方向又看看那个离开的方向,一脸茫然。

毒娘子回过神来,跺了跺脚就追着天灵去了。

南宫彦和叶寻相视一眼则是跟着司马濬而去。

景绣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司马濬大步而来的身影,于是就停了下来,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紧张的等着他走进来。

司马濬在感觉到她的时候就扬起了一丝暖如春阳的笑容,听着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轻声说道:“别担心,师父一定有办法说服玄一的。”

景绣抿了抿唇看来今天是师父和玄一单独见面的,司马濬应该并没有在场。那她就去师父师娘的房间吧,于是她抬起脚和急匆匆进来的南宫彦、叶寻以及青霜等人擦肩而过。

“怎么说?”叶寻在司马濬对面坐下,迫不及待的问道。

司马濬抬眼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个个看过去,知道他们都是在为绣儿而担心,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外面,并不知道师父和玄一谈了什么。”

众人脸上划过一丝失望之色,叶寻和南宫彦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乐观起来,天灵刚才沉着脸一句话不愿多说的样子,显然是出师不利。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重起来,每个人的头上都仿佛笼罩了一层乌云一样。

景绣进了天灵夫妇的房间,刚好听到毒娘子对着天灵急切的问道:“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你倒是说话啊,这不是存心让人着急吗?”

天灵慢悠悠的将手中的茶喝尽,才摇摇头,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一脸失望的毒娘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毒娘子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吞吞吐吐了?”

天灵不打反问:“如果让你在绣儿和濬儿之间选一个活下来,你会……”

不等他话问完,毒娘子神色激动的打断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选一个,两个孩子刚刚成亲,你这是要他们天人永隔?”

天灵见她情绪激动,温声道:“你先别激动,我就是问问。”

毒娘子气哄哄的在他旁边坐下,“我知道在你心里濬儿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在我心里绣儿和濬儿一样重要,我不能看着他们中任何一个出事。别怪我没提醒你,濬儿这个孩子是个情种,若是绣儿有个好歹那他恐怕也不会独活,你自己看着办吧!”

天灵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疼绣儿那孩子,可是那个老东西性子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根本就不给人商量的余地,你让我怎么办?”

毒娘子道:“我不管,绣儿若是有个好歹那我也不活了,反正我也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早就够本了。”

天灵觑了她一眼,不再开口,眼中却锋芒闪动,甚至带上了森森杀气。

景绣愣在原地,看着毒娘子,心里暖的一塌糊涂,同时又万分的纠结难受,那个玄一是铁了心想要自己或者司马濬的命吗?他们和他无冤无仇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毒娘子又开口了,“他到底为什么忽然对着绣儿出手,难道几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他还记在心里?”

既然一直耿耿于怀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动作,偏偏在两个孩子大婚的时候对着无辜的绣儿下手?

天灵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摇摇头,“是我连累的绣儿,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绣儿有事的。”这么多年耿耿于怀的还有他的儿子啊!

听到这话毒娘子眼睛一亮,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虽然这么多年她时常和他意见不合,吵吵闹闹,但其实内心深处她还是十分信任他的,只要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景绣看着天灵,那个玄一执意要司马濬用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师父能有什么法子?

如果真的有好的法子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幅凝重和烦躁的神色?在她的印象中师父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从来不曾见过他像今天这样……

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司马濬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还是若无其事的笑着问道:“来了也有些日子了,要不要出去逛逛,看看这南疆的皇都比起东旗和西临如何?”

没有感觉到她有任何雀跃表现出来,司马濬却依旧一脸温柔的笑意,起身就走了出去。

景绣只得在后面跟着,司马濬感觉到她跟了上来,心里松了口气。蒋迁和临飞执意要跟着,于是就嘱咐他们不必跟着太近。

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景绣渐渐被分散了注意力,眼花缭乱的看着街上一个个小摊子上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觉得很是新奇,不由心情飞扬起来,烦恼一扫而空。司马濬感觉到她的心情轻快了起来,重重的松了口气,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早已经走到他的前面去,他只能凭着感觉跟上,脚步时快时慢,眼神始终温柔似水。

临飞和蒋迁跟在后面,两人时不时的狐疑对望,王爷竟然抛下王妃一个人开心逛街?

宇文烈站在皇都最大的酒楼之上,蹙眉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潮,忽然神色一变,伸手抓着窗子伸出头去,那是司马濬?

“殿下怎么了?”十七皇子妃慕容芊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人头攒动,并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或者熟悉的身影。

宇文烈回过头来对她温柔地摇了摇头,“没事。”转身看向身后坐在桌前神色凝重的慕容大人,温声说道:“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这样只会更容易让父皇起疑,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满脸络腮胡子的慕容大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殿下说的是,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保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只要他们拿不出证据殿下就不会有事!”

慕容芊等父亲离开之后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却发现对方正在出神,她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上次父王说了要我们亲自登门向濬王以及濬王妃道歉的,您虽然去了,但是我因为有事没有去成,我听说濬王妃貌美倾城,又学识渊博医术精湛,实在是想见上一面,不如等会儿回去,顺道带臣妾去拜访一番吧?”

宇文烈目光审视的看着她,神色再不复刚才慕容大人在时的温柔,“绣儿现在正在昏迷当中,你去了也见不到她的。”

慕容芊心里一惊,慌忙低下头,只觉得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扯着嘴角道:“也是,是我糊涂了,那就等濬王妃醒过来之后殿下再带我过去吧,好不好?”说着她一派天真的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甜美无邪的笑容来。

宇文烈却是面色无波,不带情绪的轻轻应了一声就抬脚从她旁边越过走了出去。

慕容芊面上的笑容顷刻之间消失不见,语气古怪的呢喃道:“绣儿……”

*

这一逛就是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华灯初上,街上的人头不仅没有减少似乎还增多了。到了晚上,这皇都似乎又变了一副风貌,司马濬虽然能明显感觉到景绣还意犹未尽,但是还是强制性的说道:“晚上冷,咱们回去吧,你要是想逛咱们明天再出来!”

刚说完就感觉到身旁的人儿瞬间就沉静了下来,景绣留恋的看了四周一眼。

南疆虽然没有西临富饶繁华,但是这皇都却是比平阳城热闹的多,因为这皇都的面积还不到平阳城的三分之一但是人口却和平阳城差不多,人多自然也就热闹。而且南疆人和西临人的生活习惯和风俗也有很大的区别,没有闭市一说,所以几乎没日没夜的热闹,还有就是南疆的女人也是可以随时出门的,哪怕半夜三更出来也不会受人诟病,因此街上随处可见穿着鲜艳的女子来回穿梭,实在是热闹的紧。这些上次叶师兄和如意青霜科普的时候她顺耳听来的呢。

她很想告诉他自己不冷,可是知道他听不见,于是只能乖乖的转头。

司马濬嘴角微勾跟在她身后。

临飞和蒋迁相视一眼,晚上天黑了他们就由远远的跟着变成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了,所以刚才司马濬的话他们都听到了,虽然由于周围的太过喧闹并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王爷说话了!

可是跟谁说的呢,反正那个方向王爷还低着头,肯定不会是跟他们说的。

临飞想到青霜前两天忧心忡忡的说过王爷最近总是会自言自语,大概是对着躺在床上的王妃一个人自说自话习惯了吧?

“王妃再不醒过来,王爷就……”蒋迁话还没说完就被临飞瞪了一眼,“别乌鸦嘴,王妃一定会醒过来的!”

蒋迁忙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并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王妃一定会醒过来的”。

司马濬一回来就被林枫叫去了南宫彦的房间,景绣原本也想跟着的,可是司马濬给了她一个“不许跟着”的眼神,景绣猜测他是担心自己今天逛了这么多累着了,但其实她一点都不累,可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还是忍着好奇没有跟过去。

躺在床上猜测着南宫彦找司马濬过去会是什么事,因为看林枫的神色似乎十分的严肃,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事,会跟自己有关吗?

“你看!”司马濬进了南宫彦的房间发现叶寻也在,和南宫彦两人就着一盏灯火看着同一个小册子一样的东西。

看到他进来,南宫彦就将那个小册子推到了司马濬的面前。

司马濬看了一眼,就诧异的抬头,“这是……”

南宫彦冷笑道:“宇文烈收集的南疆朝臣的把柄。”

司马濬饶有兴致的翻看了两页,问道:“怎么来的?”

叶寻也不过刚来而已,司马濬问的正是他想问没来得及问的,此刻也好奇的看着南宫彦。

南宫彦面不改色的说道:“偷的!”

当初他在十七皇子府居住的时候就发现了宇文烈会用大臣们的把柄威胁他们依附于他为他卖命,他就留了一个心眼。后来又发现了宇文烈还对西临图谋不轨,于是就偷偷潜进他的书房试图找到他和淑妃联系的证据,没想到证据没找到却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于是就顺手带出来了。两三天过去宇文烈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东西不见了,于是他松了口气连夜照着原本的那个抄了一份,就将原册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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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看“白夜追凶”,字都不想码,太好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