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了两天,雪后初霁,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万事万物都仿佛换上了崭新的新衣一般,当真是新年新气象。
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脚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景绣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踩着雪玩了,可是现在她虽然能感觉到脚底下的踏实,但她走过的地方却是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能感觉到大地的存在感觉到上面覆盖的一层积雪可是它们却感觉不到她的踩踏和重量,这真的很让她觉得惆怅啊!
留恋地望了一眼远处白茫茫的景色跟在司马濬身后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起来,她看着司马濬温柔的给自己的身体掖被子,心里又冒出一股酸酸的嫉妒出来。
司马濬抬眼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招了招手,等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后他笑着开口道:“明天地上的雪融化之后地面就会结冰,下午冰就会融化,上午打滑下午泥泞,这一路上大概都是如此了,想要快点到达南疆是不行了。”
他难道是怕自己着急吗?
天冷路滑,行程自然就慢,而且就算早日到达南疆又能怎么样呢,宇文烈定的时间可是二月十五,只要在这之前到就行了。再说了,宇文烈在打什么算盘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呢,就算在二月十五准时到了南疆他也不一定会带着自己去见那个玄一,就算去了,那个玄一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或者愿不愿意救她又是一说。
还不如一路不紧不慢的欣赏沿途的风光和领会各地的风土人情呢。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司马濬感知她情绪的本事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好像她的情绪变化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就像现在他好像已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样,开口道:“我们一路上游山玩水,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倒也是乐事一件。”
景绣想或许等两个月过去,司马濬差不多就已经能完全的感知她心中所想了,读心术也是要实实在在的看着对方才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的,而他看不见自己,所以完全就是心有灵犀吧。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他们在二月初到了南疆皇都。
半个月前一进入南疆,景绣就能明显感觉到大家的神色变得戒备起来了,一路上那种不加防备的放松以及惬意通通消失不见。
在来皇都的一路上,他们遭遇过两次刺杀,饭菜多次被下毒,期间路过荒郊野外的丛林时还数次有人被毒蛇毒蚁咬伤,曾经有几次都是大面积的毒物出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还好南宫彦早有准备,在西临和南疆的边界就向当地百姓购买了大量的解毒药丸,并且还花高价雇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南疆大夫一路跟随他们来皇都。因此一路上只有几个侍卫受了轻伤,并无大的人员伤亡,倒是马匹折损不少。
一进皇都,就接到了南疆皇派来迎接他们的大臣的热烈欢迎和接待,他们住进了南疆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一个外观大气内部奢华的独立院子。
期间不少南疆的大臣权贵提着礼物上门拜访全部被守在门口的青铜一概拒之门外,景绣听说还有好几位皇子也带着贵重礼物热情上门了,但是最后都脸色不虞的无功而返了。
他们一安顿好,林枫就将只比他们早到三天的宇文烈此刻的处境了解的一清二楚了。听说宇文烈一进南疆皇都就被南疆皇派人抓进了宫。南疆皇在没见到宇文烈之前的愤怒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大家都一致认为宇文烈这次是彻底的完了,平日依附他的大臣们已经在想着怎么和他撇清关系另谋出路了,却不想到最后他高高兴兴的出了皇宫回了自己府邸,没多久南疆皇的赏赐就到了。
林枫还特别不忿的说明明崇明帝的书信已经过来了,为什么南疆皇竟然全然不顾皇上的施压不仅不严惩这个宇文烈还赏赐于他。
景绣想了好久,觉得可能是因为宇文烈给南疆皇带来了天大的好处,什么样的好处能让南疆皇冒着彻底得罪西临的风险呢?
那就是他有了靠山——东旗,宇文烈和圆空司马峻嵘肯定是达成了什么合作的,圆空要助司马峻嵘登上皇位,这中间肯定需要宇文烈的帮忙与合作,作为回报,司马峻嵘应该许给了宇文烈好处,而这个好处也是有利于南疆的,宇文烈可以用这个好处来取悦南疆皇……
南疆皇日日派人来请司马濬入宫赴宴,到了第六日司马濬才赏脸独自进宫。
回来后他说那个南疆皇全程对他热情之至,言崇明帝信上所说全部都是误会,并让宇文烈当众向他道歉,还承诺一定请到玄一为景绣治病,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司马濬全程沉着脸并没说话,南疆皇完全没有愤怒之色,自顾自的说着无关痛痒的寒暄话。
他赴宴回来的第二天,宇文烈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登门再次道歉来了,司马濬让青铜将他领了进来。
司马濬将南宫珏交给他的图案展开,推到宇文烈面前,“绣儿昏迷是不是因为这个?”
宇文烈低头看了一眼不置可否,“我已经亲自去拜访过玄一大师,他已经答应我会救绣儿……”
他刚说到这儿,陡然感觉到面前的男人身上的气息变得阴冷起来,心知自己失言,立刻神色自然的改口,“……他答应会救濬王妃,不过他提了一个要求。”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嘴角勾起一丝兴味,似笑非笑地盯着司马濬。
景绣心中莫名的不舒服起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宫彦神色戒备的抬眼看向宇文烈,他曾经和宇文烈几乎可以说是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他也算有些了解,这样的神色说明了什么,他心里清楚。这个要求只怕很难达到!
司马濬却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什么?”
“以、命、换、命!”宇文烈眼睛微眯,一字一顿的说道。
景绣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这不可能,这分明就是宇文烈和圆空的阴谋,原来圆空不放过她不仅仅是因为南宫新月见不得她好,他是想借着自己除掉司马濬!
这是阴谋,不是真的,司马濬你可千万千万不要上当啊!
她焦急地看着司马濬,心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样难耐。
南宫彦面色陡然一变,饶是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白这个要求不好达成还是被震惊到了,以命换命?
到底是真还是假?
司马濬似乎并不惊讶,神色依旧。
宇文烈本来正满心期待和好奇的等着他的反应,他知道景绣肯定就在这里,他想看看司马濬到底有多重视景绣。事实上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种愿意为对方放弃性命的感情,他想让景绣亲耳听到司马濬是如何开口表示不愿意的。虽然“以命换命”的确有些为难人,就算不愿意也可以理解,但是理解是一回事,想要心无芥蒂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他虽然不敢说有多了解景绣,但是直觉告诉他景绣那样的女子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最在乎的是感情,并且还是最真挚的感情。她是可以为了喜欢的人放弃生命的女子,这从那晚圆空要助她回到她自己所在的世界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就可以看出来了,她为了能留在司马濬身边宁愿这样不人不鬼的存在着也不愿意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当个正常人。
要是让她亲眼看到她愿意放弃生命陪伴的男人不愿意为了她而放弃生命,她的心里大概会很难受吧?!
“以命换命么?”南宫彦呢喃出声,“若是绣儿醒过来,知道濬王为了救她而死,我想她也不会苟活,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宇文烈脸色阴沉下来,似乎十分不满意他在这个时候插嘴,看了他一眼随即就又看向司马濬,“濬王也是如此想的?”
不等司马濬开口,他就接着一脸深以为然地说道:“濬王对王妃的感情可真是让人佩服啊,我想王妃也是希望王爷能够好好活着的,若是她醒过来看到的是濬王的尸体那该有多难受啊……”
他的语气里讽刺的意味很浓,司马濬神色始终淡淡的,“本王答应过绣儿要和她白头携老就不会食言。”
宇文烈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脸色扭曲,“濬王就打算看着王妃一直人事不省的躺着,就那么陪着她白头携老吗?”
“想要白头偕老,自然是两个人都要好好的。”南宫彦再次开口,迎向宇文烈看过来的视线,神色认真的说道:“以命换命,我愿意用我的命换绣儿好好活着。”
景绣神色震惊的看着他,三哥……
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恢复健康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怎么能为了我舍弃生命?
司马濬也是微微诧异了一下,看着南宫彦一脸坚定的神色,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动容。
宇文烈紧盯着南宫彦的双眼看,过了好一会才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愿意为用他自己的命换景绣的命。
嘴角轻轻勾起,还是不甘心的试探道:“三皇子可别忘了,你可是从鬼门关上走过无数次的人,活下来可不容易,你当真愿意?”
“你不用吓我。”南宫彦神色丝毫不变,“如果不是绣儿,此刻我已经深埋地下了,现在将这条命还给她又有何妨?”
宇文烈彻底怔住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对着不知名的方向说道:“你看见了,毫不犹豫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的人是三皇子,不是司马濬!”
说着就故意轻蔑的看了司马濬一眼,起身离开。
南宫彦狐疑的看了他刚才看的方向一眼,问道:“他这是在跟绣儿说话吗?”
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司马濬总是喜欢一个人自说自话,好像绣儿就在他身边一样,现在连宇文烈竟也是如此,刚才这话分明就是说给绣儿听。
司马濬不置可否,抬眼看向他,“他是冲着我来的,想要借着绣儿除掉我,你的命怕是不管用,所以好好保重。”
“以命换命不一定是真的,可是如果他真的要看到你死才肯救绣儿怎么办?”南宫彦神色凝重的问道。
司马濬若无其事的笑着,转头看向景绣,“若是真的,那么请你一定帮我好好照顾绣儿,告诉她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她身边,就像她现在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一样。”
景绣眼泪如珍珠般滚滚而落,司马濬心口忽然一窒,绣儿哭了吗?
他忍着胸口的抽疼,声音带着安抚的味道:“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的,我还想陪着绣儿一起到老呢!”
南宫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去找那个玄一……”
就在这时临飞和蒋迁进来,神色严肃,临飞对着司马濬抱拳道:“王爷,那个玄一有消息了!”
司马濬微微抬眼,南宫彦飞快了看了他一眼就探询的看向临飞。
临飞脸色纠结起来,艰难的说道:“属下并没亲眼看到他,他似乎早知道我们会过去,就安排了他的弟子在外面等着我们,那弟子说让我们给王爷带句话。”
这时旁边的蒋迁脸色开始气呼呼起来,脸上带上了不屑的神色。
司马濬看了他一眼,才问临飞道:“什么话?”
临飞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以命抵命……”
“他说他师父可以救王妃,但是要看王爷的诚意,王爷若是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救王妃,那么就是够诚意了。”蒋迁气鼓鼓的说道。
南宫彦也禁不住气愤起来,脸色铁青,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人故意想要司马濬的命!
司马濬并不惊讶也并不气愤,这时林枫又大步走了进来,司马濬看向他问道:“如何?”
林枫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玄一据说是半个月前才搬到皇都来,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司马濬沉默不语,摆摆手让他们先下去了。
南宫彦看着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司马濬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看向景绣,“再等等吧,师父师娘就快到了!”
景绣也不管他看见看不见,含着泪点头,她不着急的,如果真的要用他的命换自己醒过来那自己宁愿永远这样,至少这样自己还可以看着他陪着他。
不过短短的两天时间,南疆皇都所有人都在传东旗濬王带着昏迷不醒的王妃来南疆寻求良医的消息,大街小巷人口交赞濬王对王妃是多么的感情深厚呵护有加,个个说的绘声绘色好像亲眼看到司马濬是如何对景绣的一样。一时间司马濬和景绣的爱情故事成为了一桩美谈,人口称颂。
又过了几日,司马濬深情好男人的形象忽然崩塌,那些因为司马濬而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真情的女子们纷纷失望,感觉受到了欺骗。那些被妻子或者岳母或明示或暗示要像司马濬学习的男子们纷纷扬眉吐气。
原因是濬王妃的病想要治好十分困难,必须将全身的血液都换一遍,而濬王是那个唯一能和她交换血液的人,但是这就意味着濬王必须舍弃他自己的性命。这个时候濬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美其名曰:不想让王妃伤心。冠冕堂皇的说濬王妃醒过来之后知道了真相会生不如死的,所以他不能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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