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忍着手心里的疼痛,牙齿紧咬着嫣红的唇,抬脚就要往司马濬的方向过去,平阳王一把拉住了她,“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
瑞安试着挣脱开他的手,平阳王见周围还未离开的人们都神色各异的看了过来,顿觉脸上无光,抓着瑞安的手反而更紧了,连拖带拽的拉着她往自家马车走过去。
司马濬远远的看着,心里一片平静。
司马峻嵘和朝阳刚从宫门口出来,看到平阳王父女的情形顿住了脚,两人脸上都带了一丝讥诮的神情。旋即就转开视线看向了司马濬,已经不见了瑞亲王爷。刚才两人本是同着他们父子一起出来的,不过因为有话要说故意落后了几步。
两人走向司马濬,司马峻嵘看了来时的方向一眼,似笑非笑道:“要恭喜你不日就要大婚了,能娶到师妹这样的女子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司马濬笑笑不置可否,司马峻嵘心里不快,继续道:“不过你的婚事在西临举行会不会不太好,父皇那样看重你,你的婚事就这样不征求父皇的意见就定下了,是不是有点……”
“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赶去东旗请皇伯伯有空过来主持婚礼了,不过我担心皇伯伯日理万机估计来不了……”司马濬语气里带着遗憾和惋惜。
司马峻嵘气结,这婚事刚刚定下,他就已经让人去东旗了,这不明摆着今天这一出是他和崇明帝早就计划好的吗,他倒是不避讳!
让父皇来主持婚礼,根本不是征得父皇的同意,看来他是完全不在乎父皇是不是满意这桩婚事了,父皇堂堂一国之君来西临给他主持婚礼亏他说的出来!
那边瑞安被平阳王强制性的塞进马车,正趴在马车的窗边看着这边的三人,可是目光却是落在朝阳面上的,恼恨和愤怒交织。朝阳秀气的眉头不耐的皱起,顺着直觉看了正在转头的马车一眼,心里升起一股恼怒,轻哼一声就又转过过来,看着司马濬,和司马峻嵘一样的似笑非笑的口吻,“看来在三哥心里已经把这西临当成自己的家了……”
余音袅袅,意味深长。
然而司马濬像是完全听不懂般,轻勾嘴角,一脸的不以为意。
朝阳冷哼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胸腔里一遍遍的震荡着,只觉得浑身无力起来。
司马峻嵘靠近司马濬,沉声道:“我们等着瞧!”
然后就从他旁边走过,独自上了一辆马车离开。
南宫璃兄弟几个已经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了,见司马峻嵘和朝阳都走开了,他们才一齐走了过来。
南宫彦幽幽地看了一眼离去的两辆马车,对司马濬担忧的问道:“真的没问题吗,你都准备好了吗?”
兄弟几人其实都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可是一个个都能猜到事情不若表面上看到的这么顺利。
西临这边,父皇只简单宣布了绣儿的身份,众人今日都被震惊的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见父皇开心又不敢出来煞风景,所以很多话都被大家憋在心里没问出口。待明日上朝,怎么向众人解释好好的五公主怎么变成了原相府庶女,怎么解释月儿的身份来历……父皇估计就要头疼了。
东旗那边,听说东旗皇对司马濬十分的看重,他真的会乐意看到司马濬娶西临的公主吗?还有孙皇后和司马峻嵘母子一直都对司马濬十分忌惮,看司马峻嵘今日在殿上的反应,明显是不乐意司马濬和绣儿的这桩婚事的……
一双双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司马濬顿时觉得压力迎面袭来,垂在腿侧的双手轻轻攥了一下又松开,面上一派的云淡风轻,只轻轻“嗯”了一声。
兄弟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摇摇头散了,上马的上马上轿的上轿。
喧嚣过后,宫门口渐渐冷清下来,只剩下司马濬一个人的身影,高大挺拔,精瘦有型,在寒风中如一株翠柏般遗世独立。
景绣一出宫门就看到他清俊的身影,稳稳的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心里一暖,脸上绽开一抹微带羞意的笑容,缓步走了过去。
司马濬站在原地,浅笑着看着她走近,然后在彼此距离还剩三五米的时候迈着长腿迎了过来。
将手放进他对着自己摊开的两只大手中,掌心柔软沁凉的触觉让司马濬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景绣看着眼里摇头道:“我不冷。”,嘴边缭绕着口里散出的热气。
司马濬两只手握着她的两只手就以这样别扭的姿势牵着她走到了马车边,然后才松开将她抱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这是叶府留下的马车,车夫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下人,待他们上了马车后就调转马车头抓起马鞭对着马背不轻不重的落了一鞭子。
然后才恭敬的对着马车里的人问道:“小姐,是去濬王府还是回去?”
景绣看了一眼正在拨弄手炉里的细炭的司马濬,沉吟道:“去叶府吧!”
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如今的濬王府不是那么方便了,有未来公公在她总觉得有那么点别扭,不如将他拐去清枫院。
外面的车夫应了一声就专心驾车不再说话了,司马濬将手中烧了旺了些的手炉递给她。
景绣紧紧的抱着手炉,眉眼带笑的看着他,“你这是先斩后奏真的没有问题吗?”
司马濬拿起炉子上温着的热茶壶,先给她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的小几上才挑眉问道:“怎么,不相信我?”
“也不是。”景绣摇摇头,本来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瑞亲王妃已经不在了,他的婚事自然是瑞亲王爷做主了,只是他们两的婚事不仅仅是两个家族的联姻,这已经上升到了两个国家的层面了,尤其还是在瑞亲王揣着东旗皇的亲笔书信来的情况下,那书信上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让司马濬迎娶瑞安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旗皇肯定会十分震怒的,虽然瑞亲王是他的亲弟弟吧,但是依自己了解的关于那位东旗皇上的只言片语来看,他的脾气性格以及心性可是和父皇完全不能比的,那位应该就是和自己原本以为的那些残忍嗜血霸道的传统帝王一样的。
况且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自己啊,之前不是还要杀了自己吗?
仿佛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司马濬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后,就看着她柔声道:“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皇伯伯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
见他说的这么笃定,景绣不由深深的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狐疑。
司马濬只神秘的笑笑,将她面前冒着热气的茶递到她唇边,景绣两只手贪恋着手炉的温暖,舍不得移开,于是就低着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直往下窜去,浑身暖意洋洋的。不觉又低头啜了一口,见他一直端着,摇摇头,他自己还一口没喝呢。
马车很快在叶府门前停下,两人一道回了清枫院,清枫院此刻已经得了消息了,知道景绣竟然是真正的五公主也知道了皇上当众给景绣和司马濬赐了婚,此刻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时不时的望向院门口,望眼欲穿的盼着景绣回来呢。
其中最高兴的当属青霜了,平时一直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孔,此刻却眉眼带笑的,看着简直和平日换了一个人一样。
景绣和司马濬一到院门口就看到一群丫鬟小厮都一脸喜色的凑在门口,一个个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比过年的时候还兴奋。
“你们这是……”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问道。
顿时迎来他们一阵促狭的轻笑,随后青霜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众人纷纷站好,对着她和司马濬行礼,齐声说道:“恭贺小姐和濬王殿下喜结伉俪白头到老!”
景绣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看着他们一个个越发戏谑的样子,看来这是早就窜通好了来取笑自己的,不过也知道她们实是一片好心,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真切和诚挚的笑容,的确是真心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心里温暖,娇嗔的瞪了他们一眼。转头去看司马濬的神色,发现他虽然依旧板着一张脸,但是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可是盈满了笑意的。
众人也不敢太过,尤其是当着司马濬的面,所以说了这么一句后就都纷纷让开了身子让他们进去。
两人刚进去,身后就又传来一道幽幽的男声,“濬王殿下怕是不知道我们西临的婚俗吧,这新婚之前双方可是不能见面的。”
司马濬步子一顿,转头看着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叶寻,面无表情的说道:“婚期还没定。”
“这么说定了婚期的话成婚之前你就不会来了?”叶寻沉吟的说道,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皇上今日不是说了吗择日成婚,皇后娘娘身边的秋俪姑姑正在和祖母商量着相关事宜呢,我这就去催促她们将婚期尽快定下来吧!”
说着就转身要走,景绣叫住他,狐疑道:“要是婚期定在明年,那我们岂不是一直不得见?”父皇说的“择日”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安好心,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叶师兄也学坏了……
她最烦的就是这些破规矩了,越是要结婚了越应该抓紧时间接触了解和培养感情啊,她和司马濬还好是属于自由恋爱,彼此已经够了解了。那些完全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新人,本来就没见过几面有的甚至压根就没见过就被订下了婚期,名义上已经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就应该趁着成婚前的这段时间好好接触增加彼此见的了解才对。
话刚说出口就迎来众人阵阵的取笑声,就连身旁的司马濬也是一脸的憋笑,对面的叶寻更是已经笑的脸都红了,可是还拼命的保持着形象,不敢大声畅怀的笑,忍的也是着实辛苦。
如意恍然大悟的说道:“看来咱们小姐很想马上就嫁给濬王殿下啊!”
众人很配合地哄堂大笑起来,景绣脸上一阵发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应该拘泥于这些迂腐的规矩……”
她越解释众人笑的越欢快,景绣一阵郁闷,只瞪着对面的叶寻不说话了。
叶寻笑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并且伸手让周围的人都停下来。
然后才看向景绣正色道:“我要是去说服祖母将婚期订在明年,濬王殿下估计就直接搬来这清枫院住了。”说着觑了司马濬一眼,转身离开了。
景绣目光在周围依旧神色促狭的下人们脸上转了一圈,眼中威胁的意味不加掩饰。
青霜和如意最有眼力见立马哄着众人散了。
景绣和司马濬回了屋,许是知道她快要回来了,屋里暖洋洋的,桌上放着的茶水都是热的。
景绣拿出两个杯子分别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到他面前,一杯放到自己面前,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脸上原本没有散去的热气更加灼烫起来,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眉眼低垂,“我只是觉得这些规矩烦人……”
并不是急着早点成亲。
司马濬含笑道:“我知道,你不急我急。”
握着杯子的葱白手指仿佛被灼烫了一下,轻轻一颤,景绣抬眼直直的望进他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双眼里,又赶忙移开视线,“王爷会留下来等我们成婚之后再离开吗?”
做好一切的大婚准备,最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的时间东旗皇完全有机会阻止婚事。
“当然。”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司马濬声音带着安抚和坚定的说道:“绣儿,我们的婚礼一定会进行的很顺利的,你放心!”
景绣听他说的这般郑重和笃定,心里萦绕的那股淡淡的忧虑渐渐消散了,随后就是满心的愉悦和期待。
*
荣乐堂内。
秋俪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直接和叶老夫人叶夫人一道出宫来了叶府,此刻正和叶家婆媳三人喜笑颜开的商量着婚期以及一切的婚礼准备。
秦氏其实只是个旁听的,到现在了她还是没从景绣是真正的五公主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不过就是个相府庶女,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良妃和皇上的孩子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景绣是真正的五公主,那南宫新月是哪儿冒出来的?
……
她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此刻更是乱的像是一团浆糊一样,各种各样的疑惑在脑子里盘桓不去,绕得她头晕脑胀的。
叶老夫人和叶夫人现在是满心的喜悦,心里还有着淡淡的惆怅,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今天这两件事对她们来说也是很突然,她们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皇后就已经派了秋俪跟着过来商量婚期,她们现在脑子乱的很也商量不出个什么来,只是听着秋俪不住的说,然后她们不住的点头。
见秋俪说的头头是道的,所有的婚礼细节都说具体详细,婆媳二人不由相视一眼,看来皇后娘娘是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心里都不由对皇后升起了一丝感激之情,不管皇后是真心为绣儿好还是只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这都是她的一片心意。
大概也是看出来她们有些疲惫和心不在焉,秋俪喝了两口茶水就笑着说道:“看我,一直说个不停,皇后娘娘知道福宁公主和濬王两情相悦,迟早要成亲的,所以早就做了一些准备,而且最近一直都在忙着二公主的婚事所以对这些成亲事宜倒都是驾轻就熟了,我也跟着学了不少,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老夫人知道公主这么快要出嫁恐怕心里正在舍不得呢吧,我还拉着您老人家说这么一大通……”
叶老夫人哽咽的笑道:“姑姑快被这么说,皇后娘娘能有这份心真是难得,这是公主的福气,也省了我们不少事。”说着叹息一声,“舍不得自然是舍不得的,今日皇上赐婚的太突然了,我只是还没缓过神来。”
一旁的叶夫人跟着道:“是啊,公主才刚到我们府上住了不久,这么快就要出嫁,我们这心里真是又替她高兴又舍不得的,真是……”说着泪水已经盈满眼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