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真的是倾儿不小心滑下去的。”叶宁没有因为秦氏疾言厉色而有任何的神色变化,仿佛秦氏这样的态度她早已习以为常了一样。

秦氏脸上的愤怒更甚,眼神锐利如刀锋,“倾儿也是你叫的吗,她是你大姐!”

“我……”叶宁语气一窒,头扭到一边去不再说话。

秦氏却有点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是不是和这个景绣串通好了对付倾儿的?我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呢,原来是回来看倾儿笑话的!”

她一副洞察真相的模样,说的叶宁神色委屈,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小她就知道在这个嫡母面前她只能乖乖听话,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否则她是没有好日子过的。直到父亲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嫁给太子,成了太子侧妃,这个嫡母才对自己不再那么吆五喝六的。

今天也是因为叶倾落水气急了吧,才会在祖母面前露出本来面目。

景绣不忍心看着叶宁因为自己而被秦氏如此斥责,刚想开口维护那边叶老夫人已经愤怒出声,“够了,倾儿还没醒过来你这个做娘的不好好陪着她跑出来做什么!”

“我不能让倾儿白白受罪!”秦氏不看她,咬牙切齿的看向景绣,“你仗着郡主的身份仗着母亲疼你就不把我们母女放在眼里,以往言语不敬也就算了,今天竟然对倾儿动手,若不是下人去的及时,倾儿今天是必死无疑……”

景绣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事情真相就如宁儿刚才所说,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呵……”秦氏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甩了倾儿那一下,她怎么会掉进河里,你还敢说和你没关系?”

“二婶,如果不是倾儿动手在先绣儿又怎么会甩她,本来就是倾儿有错在先,这也算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叶寻有些气愤地开口,实在不忍心绣儿被这么诬陷和指责。

“你这说的什么话……”秦氏仿佛完全不认识叶寻了一般,忽然蹲下身子哭天抢地起来,“老爷进了大理寺,我们孤儿寡母的就要受这样的欺负吗?一个义女,倾儿可是叶家正宗的小姐啊……竟然要忍受这样的欺负……”

虽然下人差不多都走了,但是叶倾院里的丫鬟加上跟着叶老夫人和叶夫人来的下人,还有跟着叶宁的两个丫鬟……加起来也有十几个下人在。叶国公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看着秦氏如此不顾形象的坐地痛哭的一面实在头疼的紧。可是他作为大伯又实在不好说她什么,于是只能给叶夫人使眼色。

叶夫人虽然明白他眼神所表达的意思,可刚才被秦氏毫不留情的下了面子纵然她脾气再好此刻也不免心中有气,要不是老夫人还在这儿她巴不得拉着景绣直接离开。

叶国公见她明明明白自己的意思却站在原地不动,心里有些着急,看了一眼地上哭天抢地的秦氏,脸色纠结在一起。

叶寻素来温和平静的面容此刻满满的都是不耐烦的神色,他完全没想到秦氏会如此不顾形象,口中虽有一万句反驳她的话可一看到她这么一副样子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生怕她越发无理取闹,传出去让人看他们叶家的笑话。

景绣也是无语,但是因为有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若是让秦氏抓住话柄说自己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真的是证实了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一众下人个个低着头,面面相觑,二夫人虽然不比大夫人温和端庄,雍容大气,但平日里也是举止有度注重身份的,怎么今天这样的失态。

况且二小姐已经说了,大小姐并不是绣儿小姐推下河的,她这副哭天抢地的样子是非要将这事赖在绣儿身上不可了……

绣儿小姐对二夫人和大小姐言语冒犯?他们看到的明明是二夫人和大小姐对绣儿小姐吹鼻子瞪眼。

满院子只有秦氏的哭喊声叫苦声,叶国公听得太阳穴直跳,他本就是注重家风之人,断容不得家里有这种姐妹不和陷害诬陷的事情发生,今天这事他已然看清楚了。

分明就是叶倾故意找绣儿的麻烦,对绣儿动手在先却被绣儿反手回击将她甩到荷塘边上,结果她自己不小心滑进荷塘。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这么冷的天河水的滋味自然够她受得,他也就不去过多的苛责她了,等她醒来敲打两句也就算了。

可没想到秦氏竟然恶人先告状,将这事死死的按在绣儿头上紧抓着不放,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叶老夫人见众人都是一副头疼不已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将手中的拐杖提起又重重地放下,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秦氏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报官将绣儿抓起来?还是也推绣儿进荷塘?”

幸亏宁儿将一切都看到了也说了出来,明知倾儿不是绣儿推下水的她都这么不依不饶。要是没人出来为绣儿作证,她如此咄咄逼人,绣儿岂不是百口莫辩,受尽委屈。

她神色已经不似之前的疾言厉色,但是秦氏却越发觉得心里发怵,呆呆地停止了哭喊。

过了两秒才又抬起袖子,委屈的啜泣道:“倾儿命都差点没了,却连老爷的面都见不着……”

众人恍然大悟过来,叶老夫人和叶国公相视一眼,母子二人眉头深锁,脸上都是不悦和为难之色。

他们何尝不想救出叶明远,只是叶明远是参与谋反,皇恩浩荡不累及叶家他们如何还能不知足?

“母亲,您难道真的忍心看着老爷他被砍头吗?皇上一向敬重您,您去求情皇上没有不依的……”

秦氏起身目光期待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叶老夫人,她和倾儿是断不能没有老爷的,老爷一死她们母女两以后可就全看人脸色活着了。

景绣看着脸色为难默然不语的叶老夫人和叶国公,心里明白他们的挣扎和犹豫,一边是至亲一边是忠义,实在难以抉择。

叶老夫人闭了闭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我就豁出我这张老脸进宫一趟……”

“母亲……”叶国公惊讶出声,叶老夫人对其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劝自己,看着一脸喜色的秦氏,大义凛然地说道:“咱们叶家没有那种不忠不孝的子孙,我会拉下面子进宫求皇上留他一命,不过从此以后他不在是我叶家的子孙,是生是死和我叶家没有关系!”

说完这段话她在众人震惊的神色中决绝转身,平时不见伛偻的身影此刻像是被覆上了重物般微微弯曲,在丫鬟的搀扶下脚步蹒跚地离开。

叶国公和叶夫人不放心地跟了上去,景绣和叶寻叶宁也都脸色担忧地跟了去了。

连带着他们带过来的下人都一下子离开了。

秦氏呆呆地站在原地,笑意凝固在嘴角。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要和老爷断绝关系啊,这怎么行,老爷就算出来肯定也不可能官复原职,脱离了大房他们还怎么在平阳城立足啊……

到了荣乐堂,叶老夫疲惫的在塌上仰躺下去,对着景绣招了招手。

景绣走上前去,叶老夫人抓住她的手拍了拍,看着她慈爱又有些愧疚地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倾儿母女两私下里对景绣不待见,言语奚落她都知道,但是知道她们最近为了那个不孝子的事殚精竭虑,也对他们怨念颇深,所以她也就不忍在这个时候对她们说什么重话。

而且她知道绣儿并不把她们的举动和言语放在眼里,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倾儿竟然会想要对绣儿动手,要是绣儿软弱一点说不定今天掉进荷塘里的人就是她了。

想想她就是一阵后怕,她好心好意将绣儿接进叶府是为了让她有个温暖的家,不曾想却是来受欺负的。

景绣眼眶热热的,摇头,“没有,我不委屈的。”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她毫发无伤,大家又是如此的信任她。

“母亲您真的要进宫吗?”叶国公神色凝重地问道。

叶老夫人握着景绣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转头看向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啊,不然这个家里永远没有安宁的一天……”

“那儿子陪您去。”叶国公犹豫了一下说道。

他是极重孝道和忠义的人,今天哪怕是叶寻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来被关在大理寺听候发落,他也不会去向皇上求情。

甚至不用皇上发落,要是可以,他自己就率先惩治了他。

所以尽管也很痛心,多少次当着崇明帝的面差点忍不住出口求情,但他还是忍住了。可是既然叶老夫人要去,他也只能只能勉强同去。

“不用你,为娘自己去。”叶老夫人摇摇头,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思量,“为娘去不过是当娘的私心,别人都能理解,不会说什么的,你……”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可是叶国公几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叶国公的形象一向是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又正直无私的,不能因为叶明远而有一丝的损毁。

“可是——”叶国公神色担忧,母亲的性子也是正直无私的,让她去向皇上求情实在是太过为难了她。皇上因为妹妹的缘故这些年对他们叶家可谓是仁至义尽,母亲最是知恩图报容易满足的人,此去一定是鼓起巨大的勇气的,纵然决定去了,心里肯定也是百般难受的。

他如何能忍心让母亲拉下面子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违背内心的意愿独自进宫去呢。

叶老夫人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语气无力地说道:“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叶国公无法只能带着众人出来,几人刚出了荣乐堂,就有下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老爷——”

叶国公治家极严,叶夫人虽然善良温和但是管起家来也是毫不含糊,所以整个叶家上下都是井井有条,从容不迫的,忽然有人如此慌慌张张,叶国公本就微蹙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叶夫人同样秀眉微蹙,脸上却并没有不满之色,心里反而是满满的担忧,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不然这小厮不会在他们面前这么失态。

景绣以及叶寻兄妹都是一副疑惑的神情看着来人。

来人气喘吁吁地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在他们疑惑迫切的目光下开口道:“二老爷他,他明天就要被流放边疆了……”

叶国公和妻子相视一眼,忙问道:“哪得来的消息?”

“外面贴了告示了。”

叶国公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脸色不若之前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感激和臣服,“皇上如此待我们叶家,我们叶家真的是无以为报啊!”

叶夫人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激动地说道:“我去告诉母亲!”

叶寻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至于叶宁更是喜极而泣。

虽然叶明远并不怎么喜欢她,甚至当初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嫁给太子以谋求荣华富贵,可毕竟是她的父亲,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砍头她于心不忍。

看他们开心,叶老夫人现在又不用勉强进宫,景绣也觉得高兴。

叶明远是直接参与谋反的,和丞相府众人不同,他能免于一死真的是父皇法外开恩了。

父皇这么做归根究底都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吧……

秦氏此刻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来报的小厮原以为会看到她欣喜若狂的神情却没想到她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二夫人这是高兴傻了吧?

小厮一头雾水地出去了,秦氏犹自愣在原地,老爷被流放边疆,那不是一辈子不能回来了,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咳咳——”叶倾咳嗽着悠悠醒转过来,虽然被窝里暖意融融,但她仿佛觉得自己依旧沉浸在冰冷的河水之中,眼中涌上恐惧的神色,“娘,救我,救我——”

颤抖的声线,语气透着无助和恐惧,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秦氏。

秦氏回过神来,忙转头看向她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娘在这里,别怕啊……”

叶倾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平静下来,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忙问道:“景绣那个贱人呢?”

听到景绣两个字秦氏脸上顿时浮上忿恨不甘之色,她景绣不过是叶家的义女而已竟然就敢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老爷不在了,她们若是不做什么的话以后这个家里当真就没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了。

叶倾端详着她的脸色,抓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声音隐忍着愤怒和不甘,压抑地问道:“她……没事?”

秦氏重重地哼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阴狠的光芒,感受着她抓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重,语带深意的安慰道:“放心,娘不会让你白白遭罪的!”

那种冰冷刺骨随时要被河水吞噬的感觉叶倾一辈子都不会忘,和秦氏对视一眼母女两的眼中如出一辙的幽深。

景绣看着眼前依旧欢喜不已的叶宁,由衷地说道:“一直想要亲口跟你说声谢谢,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可逮着了,多谢你。”

叶宁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太,大皇子殿下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已。”

“你……在大皇子府还好吧?”这算起来是她和叶宁第一次正式接触,问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但是想到刚才叶老夫人和叶夫人的古怪神情,景绣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很意外她会问起这个,叶宁有些呆呆地看着她,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苦涩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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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狗阿福表示不知道今天什么节日,摊手~

不过还是祝大家节日快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