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从承乾宫出来时,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房德喜恰好与贤妃面对面走过来,见到贤妃,连忙侧让一旁。
贤妃含笑对房德喜点头,“倒是许久未曾见到房公公了,房公公近来可还好?”房德喜是天子跟前最得脸面的掌事太监,任何一个妃嫔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房德喜恭恭敬敬道:“承贤妃娘娘的福,奴才一切都好。”
“房公公若是得了闲,可以去本宫宫中坐坐,本宫正好差人沏一壶好茶,好好招待房公公。”
房德喜连连称是,目送着贤妃母子离去。
贤妃刚出了承乾宫的门,六皇子便不解的问道:“母妃,房侍郎不是与高母妃走得更亲近一些吗?你干嘛要对他那么客套?”
贤妃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懂事听话,好学上进,只一条实在是令她担忧。
许是读书读得多了,接触的人也少,六皇子对于这些待人接物的事情了解甚少,远远不及他人圆滑。
“你啊……”贤妃点了点六皇子额头,“早就让你不要一味埋头读书,多去观察身边的的人和事,多去动动脑筋,你就是不肯听。”
六皇子连忙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贤妃接着说道:“我单问你,最了解你父皇的人是谁?”
“房侍郎。”六皇子脱口而出。
“房德喜之所以这样讨好延禧宫那边,是因为你二哥是你父皇最中意的储君,他这是赶着讨好新君呢。”
这点六皇子也是心知肚明。
“房德喜是个精明人,对你父皇的喜好再谙熟不过。他如今讨好延禧宫那边,无非是想着二皇子以后能成为储君,想着为以后做好算计罢了。他与延禧宫也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倘若延禧宫失势,不知这位最懂得看风向站队的房侍郎会站在哪边?”
“这样左右逢源的小人,母妃你又何必对他示好?”六皇子想到房德喜那透着精光的眼神,便觉不喜。
“你还小,慢慢会明白的。”贤妃喟然一叹。
母子俩难得相聚,两人便慢慢散着步走回去。
赶巧在转弯处,见到了高贵妃。
高贵妃似乎有几分憔悴的样子,见到贤妃,却依旧露出全部的锋芒。
贤妃看到高贵妃,想到刚刚天子答应她的事情,便存了心思想要刺激高贵妃一番。贤妃柔柔的笑道:“贵妃姐姐也是来给陛下请安的吗?”
高贵妃没想到竟然能与贤妃母子相遇,冷冷说道:“我倒是不及妹妹半分用心,妹妹一早就过来了吧?”
“我也只比姐姐你早来一些罢了,陛下近日诸事操劳,我们这些做嫔妃的,不能再朝事上帮陛下一二,也只能安安分分的,还教陛下不会为了后宫之事而操心。贵妃姐姐,你说是不是?”贤妃依旧笑着与高贵妃说话,似乎没看到高贵妃脸上的郁色。
这些日子高贵妃一直过得不顺遂,因此也就没耐心再与贤妃虚与委蛇,才与贤妃说了几句话,便想拔脚就走。
贤妃拨了拨头发,侧头看向六皇子,“你以后跟了赵尚书读书,可得更用功些。你二皇兄打小便是跟着许多鸿儒学习的,你可得要以你二皇兄以榜样,不许荒废了课业。”贤妃说话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够传进高贵妃耳中。
高贵妃脚步一顿,犀利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贤妃。
贤妃在高贵妃这样的目光下丝毫没有发憷。
六皇子恭声说道:“儿臣会听母妃的话的,一定会更加勤勉刻苦,好好激励自己,定然不会让母妃失望。”
贤妃便满意的点点头,旋即对高贵妃说道:“我这个儿子,天分不高,只得让他勤加努力,好歹陛下也会因此多在意六皇子一些。”
高贵妃轻嗤一声。
六皇子就是变得再优秀又如何?还能比得上卓儿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吗?
高贵妃听了贤妃所说,心中很是不舒服,也没心思再去见天子,转身便走。
贤妃在她背后道:“贵妃姐姐,都快到了承乾宫了,你怎么不进去了?”
高贵妃对贤妃的话充耳不闻,贤妃看着高贵妃走远了,轻笑出声。
她与高贵妃斗了这么多年,高贵妃的为人她还不知道吗?沉不住性子,偏偏又容易恃宠生骄,随便激她两句,她便能动怒。
贤妃惬意一叹,这才对六皇子说道:“咱们也回去吧,出来这一趟,把高贵妃气成这样,倒也算功德一件。”
高贵妃回了延禧宫,气冲冲的坐了下来,接连喝了两杯冷茶,这才降了火气。
左右伺候的人都能感觉到高贵妃此时心情不大好,必定是有人惹到高贵妃了。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制造一点声音。
嬷嬷看着旁边小心翼翼伺候着的宫人,再看看脸上冷得像冰霜的高贵妃,叹了口气。
高贵妃越来越沉不住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贵妃越想便觉得贤妃是故意拿话来挑衅自己,拍了拍桌案。随着她拍着桌案的声音,一旁的宫人们都是紧张兮兮的望着高贵妃,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又要冲他们发火。
高贵妃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起来,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差人去打听打听,贤妃在承乾宫都做了什么?又与陛下说了什么?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
小黄门忙应了下来,一路小跑着去了承乾宫。
小黄门对宫中地形不是特别熟悉,一路东拐西拐,又问了其他过路的宫人,这才摸到了承乾宫。
他知道承乾宫身边的房公公是高贵妃的人,一去承乾宫,便去寻了房德喜。
房德喜听到延禧宫来人寻他,心中登时“咯噔”一声。
如今这个敏感的关头,延禧宫派人来找他究竟有什么事情?
他才刚刚将天子哄痛快了,若是天子疑心病又犯了,发现他与皇子后妃们走得太近,又对他心生猜忌,这该如何是好?
房德喜忙支开左右,让人将延禧宫派过来的小黄门带过来,又将门关上。
房德喜看着眼前这个年纪颇小的小黄门,“贵妃娘娘让你过来做什么?”
小黄门很是紧张,忙说道:“娘娘让奴才过来问问公公,今儿个贤妃去承乾宫,与陛下说了什么?”
房德喜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眯起眼睛,半晌才说道:“当时我不在陛下身边伺候,贤妃说了什么,我也不知情。”
小黄门听了,记得满脑壳是汗。房侍郎这算什么回答?让他回去怎么答复高贵妃?
高贵妃听了小黄门的说辞,什么也没说。
小黄门心里面忐忑许久,等了许久,高贵妃才轻启红唇,“房德喜那个人精,本宫不相信他就算当时不在陛下身边,事后不会去问问旁人?分明是不想说。”
小黄门一惊,便问道:“可是房公公明明一直向咱们延禧宫献殷勤啊?”
“他是延禧宫的常客不假,可是本宫与他有没有捆绑在一起,他自然还有另外选择的余地,他这是想广撒网了。”
嬷嬷不无担忧,“六皇子如今也有十三岁了,往日还小,几乎无人将他作为储君的候选人进行考虑。现在六皇子要跟着赵尚书读书,是不是意味着,贤妃与皇后那边……”嬷嬷指着长秋宫的方向不说话。
小黄门也顺着嬷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耸然一惊,生怕自己知道了更多的秘密,忙说道:“若是娘娘没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先退下去了。”
高贵妃看到他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摇着头一笑,“都是这样胆小怕事的,本宫可是听说,那楚绍鸣,哪怕砍头,都是浑然无所畏惧的。”
嬷嬷无奈的看着高贵妃,“娘娘,眼下该担心的,难道不是贤妃与皇后那边会不会真的已经联手的问题吗?”
高贵妃迎着阳光看着自己玳瑁护甲上的珠翠,懒懒说道:“你以为凭着皇后的性格,会接受一个已经十三岁的养子吗?”
“就算皇后不同意,可是太后娘娘权衡利弊之后,说不准会答应了呢?还有赵家,赵尚书都要给六皇子做先生了,以后赵家与向家的关系可就非同一般了。赵家难道就不会动了这个心思?”嬷嬷分析道。
高贵妃阻止她继续分析下去,“你说的本宫都明白,但是你没瞧见贤妃那副样子,明显这件事陛下已经点头同意了,就算本宫着急又有什么样?”
“那娘娘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放任贤妃与皇后那边联手而不管吧?这样下去,哪怕陛下再中意咱们的二殿下,难保不会因此而动摇。”
高贵妃半眯起凤眼,缓缓说道:“贤妃将自己的儿子献给赵家,这是下定了决心想要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你说,她这样别有用心,就不担心会有什么人会阻碍了她的这个计划吗?”
嬷嬷迟疑道:“您是说……大皇子?”
“皇后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却极看重自己的儿子,哪怕那是个病秧子。如果要皇后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儿子谋算,大皇子便是最大的绊脚石,你说贤妃会不会动了想除去大皇子的心思?”
嬷嬷吓了一大跳,瞠大眼睛说道:“娘娘,这个念头可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