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迷雾天。
&nb就在扶道山人话音穿透整片迷雾之时,众人顿时觉得脚下的接天台,都一阵剧烈颤动。
&nb几乎在那一瞬间,见愁毫不犹豫踏风而起,便见眼前一道灿然的金光闪过,原本一直悬浮于脚下的巨大的接天台,竟然霎时缩小!
&nb啪啪啪啪!
&nb四声脆响之后,见愁那四座合为一座的接天台,竟然变成了四枚穿在一起的巴掌大石令,而后自动挂到了见愁的腰间,变成了一串佩环一样的存在。
&nb四枚石令上皆篆刻四字——
&nb接天台印!
&nb接天台……
&nb变成了一枚一枚令牌?
&nb见愁抬手便将这四枚接天台印捏在手中,转身望去,果然看见之前汇聚于此处的其余七人也都是一样的情况。
&nb第一试,迷雾天。
&nb规则是先得到十座接天台者可以直接脱离迷雾天,当然这一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凑齐了十座接天台,也可以选择继在迷雾天里争斗。
&nb不管怎么说,这一轮争斗的重点就在接天台上,也就是“接天台印”上了。
&nb见愁思索了片刻,目光却没从那七人身上移回来,仔细打量起来。
&nb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她有些傻眼了。
&nb好多熟人啊!
&nb七个人里,竟然有四个是旧识。
&nb一个昆吾顾青眉,一对曾在黑风洞遇到道侣,秦朗和周轻云,还有……
&nb钱缺?!
&nb见愁下意识就要开口:“钱……”
&nb那一把金算盘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的钱缺,长袍长棍,昂首挺胸,似乎豪气干云,偏偏留着两撇小胡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nb这会儿他看清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简直有一头撞死的心!
&nb看看都是什么人!
&nb黑风洞里知道自己金算盘钱缺身份的秦朗、周轻云、见愁,这也就罢了,他娘的旁边还有一个炸雷一样的顾青眉!
&nb他这么改换自己的气质到底是为了什么?
&nb居然在小会第一试就撞到了枪口上!
&nb如果被顾青眉听出自己的声音,或者听到那独特的算盘声,那自己就不会再混了,一定会被这个刁蛮狠辣的顾青眉一剑卸成八块!
&nb当修士就是麻烦,人人都长个灵识,直接窥破真相,想要伪装成旁人,最好的就是夺舍。
&nb可他哪里有那个本事?
&nb娘的,眼下麻烦了。
&nb钱缺心里正自崩溃,顶着旁边顾青眉的目光,已经有点头皮发麻,猛然一听见愁嘴里竟然蹦出个“钱”字来,简直亡魂大冒!
&nb姑奶奶!
&nb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当初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崖山大师姐是我错了成吗?
&nb别开口了!
&nb更何况旁边还有秦朗和周轻云啊,任何一个人暴露自己的身份,都可能引起危险!
&nb钱缺毫不犹豫,直接开口,粗着嗓子豪爽地打断了见愁:“前阵在黑风洞遇到见愁仙子,没想到现在在小会上遇到,真是幸甚,幸甚!秦道友,周道友,孟西洲这里有礼了!”
&nb孟、孟西洲?
&nb见愁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那秦朗与周轻云也是一样的表情,对望了一眼,聪明地选择了暂时观望,没有立刻揭穿。
&nb顾青眉只觉得这几个人之间气氛古怪,不过也没多想,续道:“没想到,这里的旧识还不少,看来中域左三千也不大。孟道友,杀红小界一别,如今又见,你我也算是有缘了。”
&nb杀红小界,一碧倾城一关上,钱缺急中生智,冒充孟西洲,总算没被顾青眉殴死在杀红小界,逃了一命。
&nb如今看见知道自己两种身份的人,都在这里,他简直都要哭了。
&nb走钢丝都没这么刺激的好么!
&nb如果被顾青眉知道他就是那个嘴贱的……
&nb娘呀,不活了!
&nb听得顾青眉主动提起杀红小界的事情,钱缺强忍住哭丧脸的冲动,继续豪气干云。
&nb“孟某学艺不精,当日败在顾仙子手下,心服口服。如今能同在一队之中,实在是孟某之幸。此时起,便要仰仗仙子照顾了!”
&nb听精明算计的钱缺,用这种粗豪的嗓门说话,见愁、秦朗、周轻云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nb除他们五人外,其余三人几乎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nb只有站在最边上的一名男修,身穿灰色长袍,长得高高瘦瘦,吊梢眉,三角眼,透着几分阴沉,一管鹰钩鼻挂下来,更给人一种凶险之感,手里持一柄黑色的精铁长钩。
&nb听了“孟西洲”的话,他目光在这五个人之中逡巡了一番,无声地怪笑一下,并没有说话。
&nb顾青眉这边,听“孟西洲”如此上道,将自己在杀红小界之中的事情隐晦道出,捧着自己,不由露出笑容来。
&nb只是下一刻,她便由此想起了与孟西洲相关的东西。
&nb比如,杀红小界,帝江骨玉……
&nb杀红小界一役之后,顾青眉倍受打击,心情低落了许久,甚至险些成为了心魔所在。
&nb好不容易突破了金丹,她以为那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想到,竟会在这小会第一试之中,遇到杀红小界之中有果一次交手的“孟西洲”。
&nb昔日几乎要忘却的一幕一幕,全数浮现在了心底……
&nb顾青眉不由得暗暗握紧了手指,恨上心头!
&nb若他日她修为大成,必定揪出那修为诡异的持斧男修,尽报昔日之仇!
&nb见愁观察周全,一下就发现了顾青眉那娇俏面容上一闪而过的阴沉。
&nb钱缺化名孟西洲,不敢在顾青眉面前露出身份来,他们交谈又说杀红小界,很明显,在一碧倾城那一关里面,钱缺必定是伪装成了孟西洲。只是现在,偏偏碰到三个知道他身份的人……
&nb还有自己,一个在杀红小界里一句话不说却扛着鬼斧抢走帝江骨玉的家伙……
&nb若是被顾青眉知道……
&nb见愁不禁有几分忧郁,他们这队伍,真能长久?
&nb这么复杂的关系,也是没谁了。
&nb一想就头疼,见愁直接开口道:“如今我们有八人,虽有人认识,不过也有新朋友,不如都相互认识一下吧。”
&nb这正是其余几个的愿望。
&nb顾青眉与钱缺等人都不再“叙旧”,停下来一一自报家门。
&nb除却自己认识的之外,还有三人陌生。
&nb其余两个都平平无奇,见愁没很在意,却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面目阴沉的持钩修士。
&nb“在下赵扁舟,见过诸位道友了。”
&nb那持钩修士朝着几个人露出一种讨好的笑容来,与他阴沉的面目极端不符合,立时就给人一种谄媚之感。
&nb顾青眉见惯了这种笑容,顿时露出轻蔑的眼神来。
&nb不过她也没多说,只道:“如今大家已经认识,不如聊聊第一试的事。我等在迷雾之中,也无法得知其余队伍的情况,不知诸位可有想法?见愁师姐?”
&nb问她?
&nb见愁一怔,看了她一眼,见她笑意盈盈,似乎对自己也没什么敌意,不由又想起在杀红小界里你死我活的争斗,只觉牙疼不已。
&nb“想法倒是没什么,早闻顾师妹早慧于昆吾,想必已经有法子了?”
&nb又一个上道的……
&nb顾青眉微微惊讶,心底暗喜。
&nb之前听闻本门吴端师兄与这一位崖山大师姐走得有点近,还经常听见吴端对见愁多有赞誉之言,似乎人人都对见愁评价不俗,顾青眉还有几分不服气。
&nb如今见愁这一句话出来,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nb善解人意,如此贴心,谁又能不喜欢?
&nb顾青眉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觉得见愁很懂人情世故,脸上的笑容自然真实了几分。
&nb在昆吾,她无疑端着一种主人的气度。
&nb面容娇俏,又早有慧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两点的笑意,虽眉目之中有几分难以接近的高傲,可表面上还是很得众人好感。
&nb尤其是……
&nb她背后乃是昆吾,乃是《一人台手札》之上高于其余众人的排名。
&nb她看向周围迷雾之中的一根又一根接天的藤蔓,笑道:“我常年住在昆吾主峰,对山下很是熟悉,昆吾山中地面之下,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这种东西。想必,这是扶道长老设置在昆吾山中,自成一届的所在。我们不如落到地面上先看个究竟,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是有别的什么用意,能让我们遇到其他队伍之人。”
&nb虚浮于空中,这无数的藤蔓,就像是无数的巨网,的确有些令人发憷。
&nb顾青眉提出的想法,倒与自己的想法相合,见愁于是一点头:“顾师妹所言有理。”
&nb“我等也没有意见。”
&nb其余几人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nb于是,顾青眉一笑,当先踩着那一柄寒冰剑,道:“那我们便下去吧。”
&nb说完,她直直朝着下方无尽的迷雾之中沉去。
&nb浓雾之中看不到几个人,其余七人很快跟上,越沉越低。
&nb只是才走了一会儿,见愁就发现了不对劲。
&nb她的接天台高有一百二十丈,他们距离地面也顶多一百二十丈,御器飞行,几乎是眨眼就到的事,可好几息过去,也没有尽头。
&nb看来,扶道山人放出的那一道灰色的光芒,并不仅仅是一道雾气,很可能乃是一个独特的空间。
&nb越往下,周围的雾气,越见稀薄,景物也越发清晰起来。
&nb视野里已经能看见越发粗大的藤蔓,隐隐约约有一些通天般高的大树,望之骇然。
&nb浓雾之中的绿色,越来越多,渐渐让所有人心头震悚。
&nb只是在这一路下沉的过程中,除了他们这八个人之外,竟然再没看见过别的人。
&nb不知,其他人又在何处?
&nb百二十座接天台,得十座者可通关,也就是说,这一关其实最多只能留下十二个人。
&nb可是,他们这一队,就有八个。
&nb……
&nb八个,十二人。
&nb脑子里灵光一闪,见愁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毛骨悚然!
&nb衡量是否通关的唯一标准,乃是接天台的数量。
&nb扶道山人说八人一组参与搏杀,可并没有说不能对自己的同伴出手!
&nb他说八人一组,所有人便下意识以为出现的都是自己的同伴……
&nb这是规则导致的一个思维盲区!
&nb知己与仇敌,相伴而行……
&nb同行的不一定是同伴,也有可能是仇敌!
&nb“……”
&nb真是受够了这鸡贼的师父。
&nb完了,想明白这一点,她觉得自己看前面那七个人的目光,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nb动手?
&nb不动手?
&nb是个问题。
&nb犹豫了半晌,她终究还是一摇头,打消了那个念头。
&nb谁知道旁人是不是也想到了,只是没动手呢?
&nb再说,无冤无仇,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朋友呢?
&nb相机行事就好。
&nb见愁收回目光,忍不住抬首朝上方望去。
&nb苍穹之上,一片茫茫的浓白。
&nb某处。
&nb“如今我们八人一组,也算是同伴,不知诸位有什么主意?”
&nb说话的,是一名普通修士,看着有些战战兢兢。
&nb他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一身暗红长袍的少年身上。
&nb夏侯赦站在那一片浓雾之中,阴沉又压抑的长袍披在他身上,遮得严严实实,一张清秀的面容上,半点感情也没有,暗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微光。
&nb他腰上悬着三枚接天台印,缓缓抬了目光。
&nb“同伴?”
&nb似乎疑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nb其余七人一怔。
&nb方才说话的修士,知道这是一个下手狠辣又半点不好接近的主儿,听他此问,越发心底发憷,回道:“夏、夏侯兄,同伴怎么了?”
&nb同伴怎么了……
&nb他缓缓勾了唇,眼底浮出几分讥诮来,脚尖轻轻一点,两丈余的血红色斗盘霎时出现在半空之中,一柄又一柄法器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这一片血光里!
&nb夏侯赦,就站在这斗盘的血光上,万器的虚影中!
&nb众人悚然!
&nb一群蝼蚁,也配与他同行?
&nb夏侯赦眼底的讥诮,彻底变冷:“同伴,尔等也配?”
&nb双手缓缓抬起,一刀一剑,自动从斗盘上拔起,落入他掌心之中,夏侯赦暗红的眼眸微眯:“七枚,正好。”
&nb手起,刀剑落。
&nb杀戮已开!
&nb浓重的白雾,被染上了一层深红。
&nb只是一重又一重,都被遮了个严实,半点看不出来。
&nb见愁从浓雾之中收回目光,随着朝下一望,终于能看见了地面,无数树干上长满青苔的巨木,冲天而起。而之前延伸到藤蔓一条一条,竟然都朝着地面某个方向蜿蜒而去,似乎发源自同一个地方。
&nb众人凝神望去,浓雾已经稀薄到如烟程度,再不会对众人的视线产生任何影响。
&nb地面上长满了柔软的青苔,参天的古木。
&nb下方一块巨大的平地上,隐约有一处修建在林中的雪白大殿,过于老旧,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而那无数的藤蔓,便是从这一座沧桑古老大殿许多门窗之中钻出,巨蟒妖蛇一样,张牙舞爪的探向天顶浓雾最深处。
&nb那大殿的殿门上下,竟然有两排狰狞的兽齿!
&nb像是……
&nb有一颗种子,落在了什么东西的头颅之中,被滋养起来,于是生根发芽,从眼耳口鼻七窍,疯狂钻出!
&nb“那是……什么……”
&nb顾青眉的声音,带着一种难言的干涩与骇然。
&nb眼前这一幕,有一种奇异的邪魔之感,如同一柄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nb见愁静静站在了半空中,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nb迷雾天……
&nb看来,还是有不少“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