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置身于厮杀之中,温热的血液喷溅到她的脸上,又沿着脸颊的弧线向下,叶宁举着弓箭太久的手已经有些使不上力气,也失了准头,眼看着一个个穿着顾家军的玄墨色盔甲的战士一个个倒下,而敌人攻势越来越猛,只剩寥寥数人苦苦支撑了。
沈言久病初愈,奔袭一夜早已有些支撑不住,身上的白衣几乎被鲜血浸透,趁着他苍白的脸色,显出几分病态的妖冶。
沈言一边拼杀着,一边回头对叶宁说:“待会我为你和县主杀出一条路来,你们趁机去西郊大营,看能不能调兵来,西郊大营是侯爷训练出来的,我调不动,你拿着侯爷的玉牌去试试看。”
叶宁无力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此时也已经出不去了。
陆媞媗眼圈微红,不管不顾的拉着沈言的手,哽咽的说道:“我不管,沈言,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沈言微叹了口气,当时顾清瑜在澄郡得了消息,与他一同往京城赶,路上就遇到了埋伏,那帮人自然都是冲着顾清瑜去的,已经直面上,避无可避,他只好临危受命,先行一步,可毕竟兵力不足,抵抗不了多久了。
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沈言成了火力的集中点,越来越应付不来,陆媞媗被几个津平城士兵纠缠着,腾不开手,眼看着沈言背后有个士兵举起了长剑,陆媞媗来不及多想,一掌把身旁的叶宁推过去。
叶宁没有防备,踉跄着被退到沈言的背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往下劈砍的长剑,下意识伸手去挡。
没有皮肤被利刃划开的剧痛感。
叶宁抬起来,下一刻却被人扑了个满怀,叶宁被拢在沈言的怀里,有些撑不住他渐渐发沉的身子,想抬头看他,却被他蒙上了眼睛,耳边传来沈言微弱的声音:“不要看。”
沈言控制不住自己渐渐无力的身子,渐渐往下沉,叶宁拨开他的手,沈言的背后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皮肉都翻了出来,血淋淋的一条长长的伤痕。
沈言跪坐在地上,头无力的抵着叶宁的肩,声音低沉,带着气力不足的喘息,似乎在喃喃的自言自语:“对不起……此生还是没能护得住你。”
叶宁被一大片血和狰狞的伤疤吓坏了,正在徒劳的用手按住他的伤口,没听清他说什么,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沈言勉力牵起一个微笑:“没什么,侯爷杀了苏汐倩,为你报仇了。”
叶宁按着他的伤口,皱眉说道:“这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你别说话了,节省力气。”
沈言轻轻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伏在叶宁耳边问道:“你说,若是没有苏汐倩……若是我不那么要强又自傲……若是我早些直面自己的心迹,一切……一切会不会不一样?”说完,沈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一刀伤的深,鲜血从沈言的唇边溢出,叶宁的手止不住他的血,依旧汩汩流着。
夜已经到了最深的时刻,连星光都被吸进无边的黑夜里,叶宁心中一阵绝望,不敢细看。
沈言勉力撑着微笑,一双眼睛凝视着叶宁,似乎在等她的回答。叶宁伸手擦了擦沈言唇角的血,眼神中无限怅惘,唇角却带着笑:“是啊,也许就会是不一样的结局吧。谁是谁非哪能说的清,早已经乱作一团纠缠在一起了。阿言哥哥,放过你自己吧。
”
沈言也笑,却不说话,是啊,也许,可惜没有如果了,他本想用此生弥补她,可有些错,便是死了再生,也没有补救的机会了。也该放过自己。
突然,沈言的身后传来一声陆媞媗的痛呼,叶宁被挡住了视线,听到声音才往沈言后面看去,。
陆媞媗神情痛苦,一柄长剑没入胸口,刺穿了胸膛,露出的半截寒光凌凌的利刃上,还滴着鲜红的血……
后面的士兵似乎没想到陆媞媗会突然扑上来,他本想偷袭沈言,却不想杀了县主,惊慌之下,抽出了手里的剑。
陆媞媗痛的已经叫不出来,重重的扑倒在地,青竹解决了叶宁身后的偷袭者,才腾出手来一剑了解了陆媞媗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罪魁祸首。
陆媞媗恰好倒在沈言的身前,心口血流如注,流进她的红衣里,鲜艳的几乎要刺红眼睛。
陆媞媗一双眼睛死死看着沈言,似乎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向着沈言伸出了手,似乎想摸一摸他的脸,却抵不住渐渐流逝的生命,手无力的垂下,沈言向前伸出手,握住她即将落到地上的手。
陆媞媗的眸子似乎被点亮了,闪着星辰,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她多想缠着他一句一句说给他听,就算表哥不允许,就算礼教嬷嬷训斥,就算他不耐烦,就算他不想听,自己也要告诉他。
可如今他似乎愿意听了,自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陆媞媗的眸子里低落,混着泥土和鲜血,她努力仰起脸,看着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清冷男子,满眼都是对她的担忧和不舍,即便没有爱恋,陆媞媗也不再遗憾了。她拼尽全身的力气给他一个灿烂的笑:“活……活下去。”
沈言紧紧握着这只已经失去力气的手,在厮杀之中,陆媞媗的手上受了几处伤,鲜红的伤口格外醒目,沈言心中酸涩,眼泪滴在了手腕处,灼热的似乎要烫伤自己,沈言低头一看,这里是初遇时她羞恼之下咬下的齿痕。
沈言带来的人苦战了一夜,已经不剩多少了,沈言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过去,叶宁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白,黎明前的一段总是最黑暗。
远处传来马蹄声,如同千军万马过境,叶宁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来,东方已经迎来了第一抹朝霞,伴着升起了太阳,叶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后带着千军万马,带着新生的希望,向着她策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