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念这才明白自己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尴尬地缩回手,心里忍不住又想笑,因为从来没见过顾英爵这种模样。
不过现在可不是哈哈大笑的时刻,要是被顾英爵听到了,不把她乱刀砍死都对不住那高傲的性格。易小念捂着嘴,瓮声瓮气地问:“你没事吧?”
顾英爵吃了亏,忙不迭把浴袍穿好,不耐烦地说:“你好好站着我就不会有事。”
易小念看不见他在哪里,只能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冲着那边茫然地睁着眼睛。
她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让顾英爵出去是唯一的办法,但是……
易小念抿了抿唇:“我怕黑……”
顾英爵:“……你是把我当成了温暖的大哥哥,还是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
易小念低着头:“那你就当我没说吧。”
顾英爵没说话,易小念以为他走了,便摸索着墙壁,慢慢挪到了床边,靠着床尾坐下。
或许在顾英爵看来,她接近他就是一场彻头彻尾打着爱情名号的骗局,所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怀好意。
易小念能够理解这些,也并不想抱怨他没有给出期盼的反应。
只不过,不管自己来到顾家之后说了多少谎话,刚刚那句,却是真心诚意的,没有掺杂半点欺骗。
似乎真的是停电了,不但没有灯,连暖气也失去作用,黑暗夹杂着寒冷,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将易小念团团围住。
她哽咽了一声,抱住了胳膊。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过来,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
易小念惊讶地抬起头,止住抽泣:“你没有走吗?”
顾英爵则搓了搓手指,感觉到上面沾着泪水,狐疑地问:“你哭什么?”
易小念一口否定:“我没有哭,那是口水。”
顾英爵挑眉道:“口水和眼泪我还是分得清的,怎么?还试图装可怜吗?”
“呵呵,我又不傻,在一座冰山面前装可怜做什么?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顾英爵没说话,房间重新陷入沉寂,但是没过几分钟,易小念便感觉到有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过来。
“你……你要做什么?”易小念语无伦次地说,心想,莫非顾英爵终于爱心大发,准备借她一个温暖的怀抱用来依靠吗?
天呐,那简直是世界奇观!
她捂着嘴,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但是那个身体仅仅从她身边擦过,直接走去了床头。
“啪”的一声响后,房间又重新有了光亮,尽管不强,却足够让两人看清对方。
顾英爵回头瞥了她一眼,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起来,床头灯用的是铅酸蓄电池。”
“啊,这样啊……”易小念松开手,窘迫地从地上站起来。
顾英爵转身走去客厅,似乎是联系了物业,很快便有工人过来检查,得到的结果是由于雪太大,把外接电线给压断了。
顾英爵已经换上了睡衣,披着羊毛外套站在门口,问:“要多久才能修好?”
工人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修的话倒是不用多久,但是由于现在太晚了,专业更换电路的人不在,要等天亮之后才能动手,所以……”
顾英爵摆摆手:“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工人归属于物业,知道他就是开发这片别墅的集团总裁,本以为祸到临头,不想他居然没有怪罪,于是感激涕零的走了。
顾英爵转身走到客厅,刚一回头,就看家一张惨白的脸飘在拐角处,饶是他胆子大,也吓得稍稍变了脸色,仔细看去,发现那张脸居然是易小念。
原来,易小念在房间越等越害怕,他又久久没回去,干脆把床头灯的插座给拔了,当手电筒使,拎着走到客厅。
易小念又走近几步,往他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工人呢?”
“回去了。”顾英爵转眼便恢复了平静。
“啊……那怎么办啊?电还没修好呢,你的洗澡水也凉了。”
“先睡觉,明天再说。”顾英爵近几日都是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度过,已经被这场莫名的闹剧弄得没脾气,说完直接往房间走去。
易小念自觉地喷着灯给他找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想,房子太大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现在没有灯光的话,很可能走着走着就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到了卧室以后,顾英爵自顾自躺倒了床上,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易小念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小声问:“你就这么睡了吗?”
“不然呢?”
“那灯怎么办……”
顾英爵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冲她投来不耐烦的一眼:“它在你手里,由你决定。”
“让我决定么……”易小念踌躇起来。
以她的意愿,在这么恐怖的黑暗环境下,当然希望能够把灯留在自己身边,可是顾英爵刚刚才抱怨过,说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该怎么办?易小念两条细细的弯眉拧成一个烦恼的川字。
顾英爵不言不语地看了会儿,好笑的哼了一声。
不过是这么个简单的事情而已,也值得如此纠结么?真是个傻女人。
他暗自嘲笑的时候,易小念终于做出了决定。
看在一百万的份上,灯就给他吧,害怕不会死人,但换不起债肯定会死人,她辛辛苦苦生存到现在,可不是为了来和他抢一盏灯的。
何况,以两人之间悬殊的体力来看,自己就算想留下,恐怕也抢不过他,不如直接讨好他。
光影摇曳,床头灯被放回了原位,易小念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起胆子,说:“我走了。”
“真的么?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留下来的机会。”
顾英爵声音低沉,表情玩味地看着她。
“什么机会?”
顾英爵伸出修长的右手,拍了拍身体旁边的空位,挑起眉道:“服侍我。”
“……你疯了吗?”易小念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害羞什么?你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么?为了自己的需要而出卖身体,呵呵……”顾英爵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抓得很准,我的确喜欢单纯的女人,但并不是这种伪装出来的单纯。”
伪装?易小念几乎快被气笑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以为我会继续留在这里受你侮辱吗?”
顾英爵不为所动:“明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所以干脆撕破脸是么?”
易小念气急败坏地点头:“没错!是!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才不会来这里白费功夫。”她撇了一眼台灯,冷冷地说:“我不会委曲求全的,你自己玩吧。”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后,房门砰的一下被关上。
顾英爵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一动不动,陷入沉思之中。
另一边,易小念跑到自己的房间,用背紧紧抵着门,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尽管刚才走的时候气势十足,实际上她几乎是逃开的,不管有没有目的,以顾英爵的财力,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可是那又怎样?有钱就可以随便侮辱别人了吗?易小念从小失去父母,算是在歧视之中长大,因此每当在遇到此类言语和行动上的欺压,反应便会格外激烈。
她很庆幸自己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而且就算不坚强,也并没有怀抱可以给她依靠。
用袖子擦干眼泪,易小念摸着黑,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床头,用被子将自己从头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直到几乎快透不过气来,这才稍稍感到安心。
平静下来之后,她听到窗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雪从树叶上落下,又仿佛是有人在挠玻璃。
怎么办?得转移注意力才行,易小念揪着被子,暗自在心中骂道:“该死的顾英爵,总裁就了不起吗?和我睡过就了不起吗?还真以为我爱你呢,就你那个冰山样,再有钱也得打一辈子光棍……”
咒骂的效果很好,悉悉索索的声音完全消失,但是门那边,却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软软的,轻轻的,像是有人穿着棉拖鞋,走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
这明显不是幻觉!易小念顾不上再咒骂,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门把手被转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
这一停,等了很久也再没动静。
被子里面氧气本来就少,易小念快被自己憋死了,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发现房间里居然有了光亮。
她惊讶极了,把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只见床头柜上赫然摆着那盏台灯。
所以刚刚的脚步声……是顾英爵来到她房间吗?那他人呢?
易小念猛地转过头,看见顾英爵正站在灯光的边缘处,身影高大,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胸口道:“喂!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装鬼吓人吗?”
惨白的脸开了口:“想让你感同身受而已。”
顾英爵说完转过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明天我很早就要去公司,你必须在那之前准备好早餐,还有,我要的咖啡,不是牛奶。”
易小念急急忙忙下床,大声问:“你就这么走了?看得见路吗?要不要我拿着灯送你啊?”
回答她的是关门声。
易小念只得又退了回来,她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台灯,由于长时间的照明,灯泡已经开始微微发热,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顾英爵刚才说得话虽然很过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易小念想得出了神,连自己脸上泛起了微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