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气色极差,身子也颤巍巍的全靠身边人搀扶才勉强站稳。
可就是这个老人,垂着眼帘往这儿一站,所有正冲过去的人全部愣住,然后便是一声惊呼。
陛下!
陛下!您依然安好!
陛下!您不是已经
本被认为凄惨死去的老国王突然出现,呆滞中的卫兵和民众,甚至连自己正在说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惊讶,他们不解,他们不敢再举起手中的兵刃,他们更一点也不怀疑眼前人的身份。
如此容貌,就连最普通的珈蓝民众,只要是生活在诺兰城的便都曾见过。
因为昔日的国王,可是有名的亲善!
我的臣民们!
老国王的话音很慢,也并不响亮,但在这针落可闻的死寂中却传遍全场。
而随着他软弱无力的手臂缓缓举起,这天,似乎都变了!
老国王举起的右手,仿佛代替了刚刚散去的金色礼炮。一个被他托在掌心的东西,正散发出耀眼的金光,王权的金光,甚至与广场正中的神迹相互辉映,让那一道笼罩住卢塞气色光柱都骤然暗淡!
王印!是王印!
砰砰砰——
一声声高呼之中,珈蓝国民与一部分士兵就向着老国王还有他手中所托的的王印跪拜下去。
如此场景,刚刚站起身来的刘叶不得不又一边郁闷着一边蹲了下去。
不过矮下身的同时,刘叶的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
是他将老国王带到维多利亚身边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老国王的身体状态。老国王能够在别人的搀扶下站着,刘叶并不奇怪。
但是他当时只是给老国王恢复了一些身体,老国王心肺所受的春毒之伤刘叶却并没有去理会。于是他很清楚,现在的老国王能站着,但绝对不会有开口说话的能力和力气。
可是老国王现在的确是在说话,那就只能是维多利亚为老国王做了什么。可是以老国王的身体状况,不管维多利亚是用了什么方法,在刘叶看来都只是更加快速的消耗着老国王的生命。
维多利亚还真是够狠啊!
刘叶在心中叹息一声,但并没有现身露面的意思。现在场面变得混乱,刘叶正好藏身其中等待浑水摸鱼的机会。
除了救艾玛,除了杀卢塞,他们的争端并不在刘叶的兴趣之内,正乐得作壁上观。
此时此刻,周围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跪倒,但还有一些士兵则变得惊慌、变得无措。他们垂下了手中的兵器,也弯了弯膝盖,但却并没有跪伏下去。
他们紧张的看一眼面前的国王陛下,又回头望向广场正中被光柱笼罩住的卢塞,一副两难的模样。
他们渴望着自己的主子能够在此时给他们一些提示,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但身在光柱中的卢塞似乎无法开口,而他们短暂的迟疑也失去了维多利亚这边给予的最后机会。
我的孩子,到了此时,你还不知悔改么?
老国王的声音再次传出,竟然比刚才显得更有力了一些。
如果换一个场合,经过了老国王依然活着的刺激,又听到老国王说出这样一句话,恐怕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老国王所指的人是二王子维多利亚。
但现在维多利亚就在老国王的身边,就算是再蠢笨的人也会察觉到其中有着不对。尤其是老国王注视的地方,分明就是广场正中,那个沐浴在七彩光芒中的太子。
七彩光柱只是单方面的阻隔,老国王的话自然也被卢塞清楚的听到了。而他现在依然处于惊愕之中,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他想到过很多种情况,想到过维多利亚的人可能混在民众之中,想到过维多利亚的人可能会强行破坏他的登基大典。但当护城法阵催动的神迹降临,当他被无可破坏的七彩光柱笼罩,所有的担心所有的问题都已经不再被他放在心上。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维多利亚竟然真的就在这种已经不可逆转的情况下出现了,而且还带着老国王——一个活生生的老国王。
比珈蓝民众更加肯定,卢塞完全能够确信眼前的老人就是他的父亲,珈蓝王国的国王陛下。
可是他怎么还会活着?春毒无解,就算是身强体壮的壮年人也不可能在服下那么大剂量之后还安然无恙。
尤其是当时凯瑞已经向他保证过,老国王是被闯入财政大臣府的人用储物戒指带出去的,自然就是肯定死了。
就算当时没死,就算春毒没有把他活活耗死,那他被人装进储物戒指带走,又怎么能活?
卢塞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想不通一个必死的人怎么会再度出现。
脑中混乱,卢塞自然不会回答老国王的问话。事实上即便他现在情形如初,也同样不能。因为那一道七彩光柱不会阻拦他的视线,但却会阻拦他的声音。
卢塞知道的事情,维多利亚和老国王自然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卢塞不可能开口回答。
但是聚集在这里的珈蓝民众不知道,守卫在这里的王城士兵不知道,那些珈蓝王国的达官贵人也同样不知道。
于是这一幕看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卢塞这个太子,这个马上就要成为珈蓝国王的储君无言以对。
无言以对!于是在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一个不能问出来的疑问。卢塞本来是马上就要成为珈蓝国王,那么现在老国王活着出现了,他还能完成神授王权的过程成为新的国王么?
珈蓝国训,一旦储君经受住神授王权,就将正式成为珈蓝国王。历史上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位国王尚未退位,另一位国王却通过神授成功登基的事情。
那么,眼下的局面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不只是珈蓝的民众,就连维多利亚的手下,那些死忠,也在心中悄然问着自己。
你无话可说么?我的儿子。
老国王再次开口,声音又提高了许多,让珈蓝民众更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怒意,正在升腾的怒火。
那么,便这样吧!
老国王说出这句话,众人的目光被齐齐吸引。因为大家知道,这代表他即将针对卢塞太子做什么了。
望向老国王,众人并没有等太久。
准确的说,就只是一瞬间。老国王那握着王印的手,瘦弱的手,此刻在众人的眼中似乎悄然扩大了无数倍。哪怕是最远处的人,也将老国王手上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
天呐!陛下的手在流血。
一个人不禁脱口惊呼,但却没有人回应,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一滴出奇耀眼的鲜血就从老国王的手掌中出现,然后诡异的悬浮在半空。
啪——
无人能够形容眼前所见的奇特,那一滴老国王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浮起半空,然后嗖的一下就落到了四四方方的王印之上。
一滴血液能有多大的重量,落在王印之上又能发出怎样的声响。可是这一滴血液落在王印上的响动,却如同一声惊雷,猛地响在所有人的耳旁。
紧跟着,老国王手中的王印突然明亮起来。就连没有魔力没有斗气的普通人,哪怕是老人孩童,也能感觉到一股让人心声朝拜之意的气息就从王印之上升起。
广场的天顶正中,气色彩云仍在盘旋,仍在放射出光柱笼罩着登基大典的高台还有高台上一脸呆滞的卢塞。
到了现在,卢塞的惊慌已经慢慢褪去了。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他甚至又重新恢复了自信。因为历史上从来都没有那位储君在神授王权这一步出错,也从来没有那位储君在此之后没有登上王位。
他所想的已经非常简单,既然他过一会儿就能成为国王,那么他又何必在乎老国王似乎还活着。
他只需要拥有王权,那些只听从王权掌握者的力量难道还会去帮助一个已经垮台的老国王和没什么实力的二王子?
不会,绝对不会,他们听从的就只能是自己。所以卢塞又冷静下来了,甚至在一瞬间还饶有兴趣的看自己的父亲在表演。
在他眼中,老国王此刻的举动就只是表演而已,已经不被他放在心上。
但是,卢塞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他脸上与心里的平静,就只持续了一瞬间,便再次被呆滞替代被惊慌淹没。
因为那一道他所依仗的力量,笼罩在他身上的七彩神光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消失了!
不!
卢塞豁然抬头,因为他发现周围的珈蓝国民还有他的手下们,全都一脸惊讶的向上看着。
就在他的头顶,卢塞再次看到了刚刚还笼罩着他保护着他的七彩光柱。
而这一道神异的力量并没有如他感觉的消失,而是离开了他的身体,正逐渐的向天顶的云团收缩回去。
不!守护神!神的力量!我的王权!你要去哪里?去哪里啊?
卢塞慌了,从来没有的慌。
没有这一道光柱就没有神授王权,没有神授王权他就成不了国王,成不了国王他就掌握不了想要掌握的力量,那么——他便会输!
卢塞不想输,即便是发生了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即便是这种事情在珈蓝王国的历史上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他也不愿输!
莫名的惊慌激起了疯狂,庞大的压力唤醒了欲望,卢塞的心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莫名的坚定起来。
他忽然想开了,不就是登基大典被毁了么,不就是神授王权失败了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强大的宫廷魔法师卫队不受他的控制,但正维持着护城法阵的他们也不可能帮助他的父亲与二弟。
而且除了他自己,除了老国王和维多利亚,还有谁知道神授王权的过程失败了?那些普通民众,那些愚民,又哪里看得出来?
卢塞心一横,忽然举起双手,他的声音在扩音魔法的帮助下传遍了全场。
珈蓝的子民们,英勇的士兵们!神授王权已经完成,我已经得到了守护神的承认,成为珈蓝王国的新一任国王。现在,我便颁布我的第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