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大、大叔?”

来接应的人呢?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刚才还为英勇就义起伏不已的情绪没能完全冷却下来,就被眼前的人又蒙了一层迷惑。“怎么就你们俩?……哪儿啊这是?”

“这里是四楼。”在哪都是台柱子的成野在旁边接话道,“他们都在上面。”

“擅自离队可是目无组织纪律啊。”卢坦开玩笑的蹭蹭鼻尖上的灰,看样子因为要绕到这里来不得已穿越了火场,仔细看他身上也有些烧黑了的痕迹,但表情却没有那么紧张:“他们不一会儿就会发现队里少了三个人……或许是两个人。”

庄紫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小成把‘计划’的大部分都告诉我了,我觉得可行,但还有些事情我要提前弄明白。”

理所当然的,他们已经在筹备下一次逃跑了。

一方面,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曾被顾炎的“慷慨”迷惑过,毕竟在这样动荡的局势下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屈服于眼前获得的安稳,被保护起来,哪怕将来可能会被顾炎拉去继续他的实验,就像当年被钱克救了的祝思云,从而忽视这种生活背后关于自由的隐忧。

另一方面,他们还有牵挂的人在这里,庄紫的父母,霍间的大麻烦池麟,阎直的心病罗镇,卢坦虽说孑然一身但是意志不够坚定,他过惯了散漫的生活从没想过去争取什么,也许成野是他们之中最清醒的,因为他本来就有极强的目的和不服从性,那些安稳他压根儿就不想要。

但他们不能呆在随时可能吞噬他们的泥沼边,这是事实。只有他们知道顾炎背后那些黑暗的真相,但他们现在也生活在他只手遮天的阴影里,只有逃出去,一切才有可能。

因为他们在安置点几乎是没有时间私聊的,只有从执行任务中偷出空隙,见缝插针,而现在他们无法预料对方的下一步动作,自己这边也没有完全准备好。卢坦当时为什么没有任何异议就接下了任务,就是因为有机会顺理成章的走出那个到处有人盯梢的地方,并且弄清楚能够逃跑的地形和路线。

他跟成野刚才在走廊里碰了头,粗略的交换了彼此的想法,既然他们必须得回去一趟,最好是在人多的地方闹起来,闹得越大越有利于他们趁乱逃走;考虑到顾炎有极大的可能动用武力,他们需要一辆车,一些足以撑一段时间的武器,卢坦现在要做的就是悄悄离开这里到高架桥那边去,一个是为了踩点儿一个是为了和阎直他们接头,几个人达成共识总比临时行动要好。

他们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这时候丢下谁都是见死不救,所以要走一起走。

“你现在一个人去?”庄紫立刻冲动起来,“不是说一起走吗我也……哎哟!”

卢坦无奈的在她刚捋齐整的脑门儿上敲了个栗子,“三个人走你是嫌太低调了?”

庄紫从捂着头的指缝里露出点可怜巴巴的眼神。“那他们问起你怎么办?”

卢坦大义凛然,“就说我挂了。”

然后他跟成野竖了个拇指权当交代“后事”,在庄紫目送人民英雄般的肃穆眼神中接过她手里的绳子,顺着窗台滑了下去。

楼下是刚从三楼摔下去的、七零八落的尸体,地上还有停在门口的越野车,现在所有的接应都在楼上,卢坦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惊动任何人。他踩着满地喷溅的血迹从撞成两段的大门口成功逃出去,庄紫松了口气,跟成野一起往楼上跑。

用不了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楼上已经炸开锅了。

当时供电大厦因为是比较大的建筑被很多人当做临时的避难所,可是由于后面由于被封锁起来,里面困了数以百计的死者,靠他们这些人自然是能逃就尽量避免正面交锋,杀起来根本就是开了无限模式,迟早把体力耗尽;而为了不再重复上次被围堵在房间里的失误,这次他们派了人在外面把门,敌我数量悬殊,只能奢望能撑到供电设施修好的那一刻。

庄紫他们跑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就被那边的惨烈状况震住了,成野忽然拉着她停在了墙角,问:“手枪给我。”

按照他们的基本配置是重火力的枪和手枪各一把,轻武器随意,庄紫到现在还没用过枪,对那冷冰冰的器械全无好感,听他这么说了连忙把那不熟悉的手枪拔出来递给他。

只见成野用嘴叼着弹夹熟练的填好了三十发子弹,偏过头问庄紫,“要是乐意就跟在我身后。”

话没说完就开了一枪,冒着白烟的子弹壳滚落到庄紫脚边,让她完全丧失了走在这个杀胚前面的欲望。

“很好。”

成野自始至终保持悠闲的步伐一路向前,毫不间断的对任何接近他五米范围之内的丧尸开枪。庄紫简直难以相信他几天内能把枪用到了这种地步,除了归功于天赋这个技能点她只有做旁观者的份儿,双手捂着耳朵;他手臂很稳,只有在枪响时发出微弱的震颤,庄紫不知道那让她有些惧怕的是这场血腥的屠杀,还是对方身上那让人望而生畏的自信。

“现在到门里去。”

她听到成野的声音,守门的那几个人往这边看,他们浑身是血衬得那双眼睛异常锐利,脸上残留着杀戮时的狰狞表情,已经没人再用枪了,刀让他们更愉快。

庄紫透过他们的身影可以看到门里埋首在机器中的身影,其中有那个自来卷,旁边几个人穿梭来去的搬工具,说话都用吼的,透出一种迫在眉睫的激动,谁都不想浪费大家用命换来的时间。

“小姑娘快进去!别在门口!”

几个男人看她是个姑娘就本能的想保护起来,庄紫在成野扔掉了没子弹的枪之后,越过他冲向摇摇晃晃的活死人,跃起一脚把它的脑袋踢得转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百八十度,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再也没有枪声,她知道是她上场的时候了。她的头发在动作中散开,仿佛扬起一面黑色的旌旗,这不是一朵长在温室里的花儿,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做一把斩断一切的刀。

“你们再撑一会儿!”屋里传来维修人员歇斯底里的大叫,“我们再做最后两次调试!”

庄紫一弯腰躲过一个想扑倒她的丧尸,从背后擒住它的手臂把整个人甩到了走廊窗户上,玻璃被砸得四分五裂,半空中散落着掺了血红的碎片。

“一,二,三。”自来卷的眼镜被汗水浸得从鼻梁上滑下来了,他抓着检测仪的手背上都是纵横的青筋,声音的末尾有些被什么东西逼近的震颤,“电压正常……电路通畅,再试一次。”

他好像看见光了。

他们挤在那小小的显示屏跟前,用力的握着这个起死回生的机器,像是抓紧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信号格慢慢地爬满了,如同给了他们一剂强心针。

成功了。

机器发出运转成功的蜂鸣声,排气扇有条不紊的呼出塑料味道的热风,指示灯亮起柔和的绿光,象征着被管辖的这片区域内所有中央供电恢复正常。

他们做到了。

“任务完成,准备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