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门前,马车缓缓停下。

清韵掀开车帘,那边守门小厮殷勤的搬了凳子过来,青莺扶她下马车。

脚刚碰到地呢,就听到有呼唤声传来,如空谷莺啼,“清韵姐姐。”

清韵撇头望去,就见不远处,若瑶郡主带着丫鬟小跑着过来,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远远的跟着,应该是皇上的暗卫。

看到若瑶郡主,见她脸色微白,清韵眉头皱了,问道,“气色欠佳,可是身子不适?”

若瑶郡主撅了下嘴,道,“夜里受了些凉,早上可受罪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议政殿的事,我和母妃都听说了,本来我想进宫的,可是不许,知道你快回来了,所以我来问问,她们说的,我和母妃都不相信。”

虽然她一直不希望有宁太妃这样的祖母,可这么多年,她也认命了。

结果今天,忽然有人告诉她,宁太妃不是她祖母,太后才是,可在她眼里,太后和太妃差不多啊,这换了祖母跟没换也没区别啊。

当然了,这话若瑶郡主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她睁着一双琉璃般璀璨的眼睛,勾勾的望着清韵,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在她恳切的眸光下,清韵笑着点头了,“丫鬟们禀告的都是真的,宁王是太后生的长子,一出生就被宁太妃调换了。”

听清韵这么说,若瑶郡主大呼了一口气,“真是万幸。”

因为程老夫人送的那几封威胁信,若瑶郡主可没少受折磨,她没法想象父王不是先皇龙种,宁王府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么多天,虽然有清韵开导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事。

尤其是今天早上,知道兴国公在议政殿宣读圣旨,要皇上禅位给安郡王的时候,若瑶郡主就有预感清韵要把宁太妃的事给抖出来。

因为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以后估计就没有机会了。

兴国公和太后他们欺人太甚了,就算要死,也要拉一两个陪葬的才甘心。

那时候,若瑶郡主觉得就算清韵违背了对她的承诺,她也不会怪她,你对敌人仁慈,敌人却赶尽杀绝啊,她的要求太过分了,再者,如果安郡王真的登基做皇上了,那些她关心和喜欢的人估计都没什么好下场,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得宠的都是安郡王和兴国公的心腹,而清韵、长公主还有皇后她们都没有好下场,唯独她还活着,上面还有宁太妃压制,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还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呢,反正她这条命也是清韵救的。

若瑶郡主想的很开,清韵也真的把宁太妃未婚先孕的事抖了出来,只是不是垂死挣扎拉两个垫背的,而是击垮了敌人,将他们击的溃不成军,现在都要逃命了。

这样的逆转,太神奇了,若瑶郡主高兴之余,又有些责怪清韵了,“你早知道父王是太后生的,你知道我那么担心,你都不告诉我,枉我那么信任你!”

嘴里责怪着,若瑶郡主扭了头,精致的娇容写满了生气。

清韵拉着她的胳膊,小意赔罪道,“我知道隐瞒你是我不对,尤其你还对我掏心掏肺,什么话都告诉我,但我不是存心隐瞒你的啊,这么大的事,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来没人信呢,就算我告诉你了,你相信吗?”

清韵越拉若瑶郡主的袖子,若瑶郡主头撇的更远了,就跟小孩子闹别扭一般。

清韵拉了两下,见若瑶郡主都快背对着她了,就松了手。

她没有说话,只看着若瑶郡主。

若瑶郡主见清韵松开了,她眼睛眨了两下,又把身子转过去了,她以为清韵走了,哪知道,一撇头,清韵正笑看着她呢,“总算是不生我气了。”

若瑶郡主脸腾地一红,原本她就没有真生清韵的气,只是对清韵隐瞒她,让她白白担忧了那么多天,有些不甘心。

方才端了半天架子,现在又主动转过身来,再生气就太矫情了,她自己都脸红了。

“这一次就算了,但绝对不许有下一次了,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若瑶郡主慎重道。

清韵失笑,“这么重大的事,一生遇到一次就够惊吓的了,哪还敢再来一次?”

若瑶郡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想再经历一回,当即呸呸两声,改口道,“我说错了,是以后有事不能瞒着我,小事也不行。”

清韵笑着应了。

若瑶郡主也笑了,然后问道,“三十多年前的事,你是怎么找到证据的,我也派人去查了,可是一无所获。”

可怜她知道的那点证据,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她住在宁王府,和太妃也算是每日见面了,却找不到一点证据,太打击人了。

看着若瑶郡主一脸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清韵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但是若瑶郡主自己给出答复了,“我知道原因了,你祭天献舞,出现了凤凰天象,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老天爷保佑你呢,如果真的让安郡王得逞了,那你将来不就做不成皇后了。”

若瑶郡主一脸我就知道是老天爷偏袒你。

然后,被人给打击了,“不要把责任推给老天爷,这只能说明你笨,要好好反省了,知道么?”

听到逸郡王打击人的话,若瑶郡主气的直瞪眼。

她扭头,要瞪逸郡王,结果明郡王无辜的替逸郡王挨了一记大瞪眼。

瞪错了人,若瑶郡主脸红的能滴血了,明郡王下了马之后,然后扶逸郡王下来。

刚着地,逸郡王就叫疼了,若瑶郡主哼了鼻子道,“活该!”

逸郡王也不生气,他知道,这是明郡王在呢,不然他说若瑶郡主笨,她这么轻易就算了的,他靠着明郡王,望着若瑶郡主,问道,“宁太妃人呢?”

若瑶郡主不乐意跟说她笨的人说话,可是不当逸郡王问了,清韵也在问。

若瑶郡主就道,“皇上派了暗卫守着王府,太妃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啊,我让人把她院子围着了,她在大发雷霆呢。”

逸郡王听着,拍了拍明郡王的肩膀,有些叹息。

未来媳妇笨成这样,太可怜可叹了。

明郡王脸微微红,不愿意被逸郡王靠着了,可是想走,逸郡王拽着他呢。

逸郡王望着若瑶郡主道,“你确定宁太妃还在宁王府?”

若瑶郡主翻了小白眼,“当然肯定了!”

逸郡王连连点头,然后笑道,“你来看看,这是谁。”

他示意明郡王先走,他好借力。

若瑶郡主狐疑的看着他,然后看了清韵一眼,不懂逸郡王那话是什么意思。

但清韵却是明白的,逸郡王不会凭白问这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迈步上台阶,跨过门槛,往前走了几步,逸郡王就停下来了。

他抬起胳膊往右边一指。

众人望去,只见那边悬梁上,吊着一个衣裳素朴的老嬷嬷,她脑袋低着,看不清她的脸,但可以瞧见她嘴里塞着布条。

“这是谁啊?”若瑶郡主好奇了。

据她所知,一般逸郡王吊的都不是小角色,绑一个嬷嬷,还是头一回听说呢,也没有哪个嬷嬷胆子大到敢得罪逸郡王啊。

实在是好奇极了,若瑶迈步走过去,想看清楚是谁。

她歪着头,宁太妃忽然抬头,那双骇人的眼睛,迸发出冰冷的眸光来,吓得若瑶郡主小脸一白,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清韵也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是宁太妃时,清丽无双的脸庞上,绽放一抹明媚动人的笑来,她看了逸郡王一眼,问道,“你们怎么把太妃吊在房梁上了,吊多久了?”

逸郡王轻轻耸肩,“没多久,也就半个时辰吧,可别告诉我,你想放她下来。”

清韵莞尔一笑,“我看着像是那么心软的人吗?”

“……不像。”

清韵双手环胸,看着宁太妃,笑道,“不要那么看着我,一副恨不得饮我血食我肉的样子,我早跟你说了,我手里有证据,偏不信,要抱着侥幸的态度碰运气,撞破头了能怪我吗?不过你这幅样子,特别适合你。”

宁太妃眸光冷的能把人冻死,如果在地上,估计恨不得要扑过来咬死清韵了。

她挣扎着,呜呜的叫着,可惜说什么,没人能听懂。

清韵微微仰头看着她,笑如春风。

宁太妃知道清韵不会心软,她只能看着若瑶郡主了,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若瑶郡主见了生气,看她做什么,她就会心软吗?!

别说现在知道她不是她亲祖母,就是以前知道她被人吊在房梁上,她也是会偷着乐的好么!

若瑶郡主撇过头去,望着清韵道,“看着她,我就心烦,我们去正堂说话吧。”

说完,还小声加了一句,“多吊她一会儿。”

清韵笑着点头,吩咐小厮道,“一会儿记得把绳子放低一点点,再拿几条皮鞭过来。”

小厮听得一愣,以为清韵要他们抽宁太妃,虽然宁太妃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是朝廷还没有定她的罪,她现在依然还是宁王府太妃,得悠着点才行,本着谨慎不出错,小厮问道,“要抽多少下?”

清韵笑道,“东西放着就行了,不用你们动手。”

“那谁动手?”逸郡王问道。

“太后。”

清韵几个有说有笑的往内院走。

回了正院,坐下了喝了一盏茶,丫鬟就进来禀告,“王妃,爷回来了。”

清韵便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楚北回来,她问道,“抓到安郡王了吗?”

楚北摇头,眸底有些失望,“没有。”

卫驰就道,“安郡王不但狡猾,而且心狠,他用一个假安郡王引我们去追了半天,不过抓到兴国公府众人也不算白跑一趟。”

想想,方才他们让道的时候,爷走到兴国公身边,笑道,“见到安郡王,代我向他道一声谢,如果不是他让假安郡王带路,我还真抓不到兴国公府众人,空着手回去,实在难以交差。”

当时兴国公那脸色阴狠的,根本就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因为没有假安郡王带路,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兴国公府众人,更别提这么快,而且是一网打尽了。

本来,依照常理,兴国公逼宫失败,只有边关才是他们的安身之地,他们一定要尽快逃到边关才安全。

可谁想到,他们并没有往边关逃,而是躲在京都十里外的一个庄子里,拼命往前奔波的是兴国公府的家奴,走的也是另外一条路。

听暗卫说着,清韵赫然一笑。

不得不说,安郡王够心狠手辣,也够果断。

兴国公为了安郡王,把兴国公府上下都给连累了,兴国公府上下必定对安郡王诸多不满,加上边关真正领兵的是兴国公府二老爷,既然都是谋反,凭什么就要让他安郡王捡现成的,登基做皇帝?兴国公府大少爷的机会都比他大,安郡王不是蠢人,兴国公府只有死绝了,兴国公才会极力的捧他做皇帝。

想想,当初侯府只是被贬,侯府上下都埋怨侯爷,把怒气撒她头上。

兴国公做的事,知情人只有宁太妃一个,他有事没事就往宁王府跑,等于是养了个外室。

为了外室和孽种,连累整个兴国公府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兴国公府二老爷会不怨恨安郡王?

尤其兴国公府众人受到牵连就算了,当务之急,是先保命,可安郡王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把原就站在悬崖边的兴国公府众人一脚踹了下去。

楚北更狠,直接就告诉兴国公,他是托安郡王的洪福,才抓到兴国公府众人的。

她就不信了,安郡王在兴国公心底,会比兴国公府那么多子孙的命更重要。

那边,逸郡王回屋换了药,就开始叫了,“午饭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吃午饭呢,一个个铁打的啊?”

逸郡王不说,清韵还没觉得饿,一提吃饭,肚子都在抗议了。

进了屋,很快,丫鬟就把饭菜端来了。

大家上了桌,唯独逸郡王是站着吃的,那叫一个憋屈窝火。

一顿饭,逸郡王叫嚣了不下十回,一定要抓到兴国公和安郡王,好好的给他们一点苦头吃。

刚刚吃完,丫鬟就来报,太后已经救回来了,听说宁太妃在宸王府,没有回宫,就直接来宸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