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禀告完,清韵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还有一阵杂乱的银铃声,不像轻声徐步时的悦耳动听,一听就带了怒气。
这是来兴师问罪呢,清韵抬头抚额,有些头疼。
楚北轻笑了笑,纵身一跃,出了内屋。
很快,沐清柔几个就进来了,丫鬟挡不住她们,一把被推开。
清韵坐在屋子里,端茶轻啜。
沐清柔几个很用力的把珠帘打开,珠帘相撞,发出一阵声响。
清韵看着她们,还未说话呢,沐清柔把手里的锦盒,往清韵身上一扔,怒道,“父亲可真是疼你!”
清韵手里还捧着茶盏,没能接住锦盒。
锦盒摔落在地,从里面掉出来两颗浑圆光泽的黑珍珠。
正巧有一颗滚在清韵的脚边,看着黝黑乌亮,璀璨炫目的黑珍珠,清韵也怔住了。
她没想到侯爷补送给她的礼物竟是这般的珍贵。
这两颗黑珍珠虽然不及上次她从桃花宴上赢回来的东珠大,可价值却不在东珠之下,因为黑珍珠极其的稀罕少见。
青莺弯腰把两颗黑珍珠和锦盒都捡了起来,装好放在桌子上。
沐清柔几个站在那里,双眸喷火,妒忌的恨不得撕了清韵。
清韵也有些不悦了,她拿起锦盒站了起来,嘲弄一笑,“父亲送我两颗黑珍珠,还是让丫鬟送来的,都没能瞒过你们的眼睛,怎么以前侯府大厨房顿顿给我送馒头,里面还夹了绣针。丫鬟送去给你们看,都没人瞧的见呢?”
沐清柔双眸剜着清韵,怒不可抑,“大厨房给你送馒头,那是因为你在佛香院受罚,犯了错受罚,你还想大鱼大肉呢!”
清韵无语了。真是说话不经过大脑。她怕是忘记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吧,那她不介意提醒她一下,“要是五妹妹在佛香院受罚。也能规规矩矩的啃馒头,也不至于伤了脸。”
清韵语气轻柔,嘴角还挂着点笑意,却是把沐清柔气的说不出来话。一张脸涨红的发紫,指着清韵。“你……!”
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下文。
沐清芷站在一旁,望着清韵道,“大厨房给五妹妹送吃的。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妹妹怎么还揪着不放,五妹妹也是倒霉。是大厨房献殷勤,才连累五妹妹伤了脸。她要是真吃了鸡腿,也不会伤了脸了。”
清韵真是服了沐清芷一张嘴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沐清柔丢鸡腿这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反倒有种刚正不阿,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尚品德来。
沐清柔一听,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么说呢,她把鸡腿扔了啊。
清韵瞥了沐清芷,笑道,“吓的佛香院房梁上老鼠掉下来的那鸡腿,在府里传的是沸沸扬扬,据说被啃了两口,如果不是五妹妹啃的,莫非大厨房是把别人吃剩下的送去了?”
沐清芷脸一哏,扭着绣帕不说话了。
清韵懒得理会她们,坐下来道,“我还要绣嫁衣,无瑕招待你们,慢走,不送。”
沐清雪站在一旁,低声咕噜道,“父亲回来了,就敢这么有恃无恐的轰人了,以前哪敢啊,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说的小声,清韵离的稍微有些远,听不见。
可是沐清芷和沐清柔听的见啊。
沐清芷见沐清雪脸上的愤怒又重了三分,她嘴角勾了勾,瞥了沐清雪一眼,好个五妹妹,当真是会挑事。
拉着沐清柔,沐清芷道,“五妹妹,你也别生气了,父亲偏疼大姐姐和三妹妹,咱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父亲升了官,皇上还把秋姨娘赐给了他,往后不会经常离京办差,这样的时候还多着呢。”
这哪里是劝架啊,分明就是火上浇油,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本来,侯爷单独给清韵东西,沐清柔就不高兴了,还是那么珍贵罕见的黑珍珠,她更是一肚子邪火。
再想到以后,侯爷得了好东西,首先就想到清韵,没有她的份,沐清柔如何能忍。
一生气,就容易冲动。
沐清柔朝清韵走过去,一把抢了桌子上的锦盒。
清韵怎么能让她抢了,这不也抓紧了。
沐清柔咬牙望着她,“松手!”
语气霸道蛮横至极,好像清韵抢了她的东西似的。
黑珍珠虽然珍贵,可清韵还不会为了它和人争抢,再说了,黑珍珠是她的,是沐清柔想抢就能抢走的?
这不,清韵把手松了。
然而,沐清柔为了抢到黑珍珠,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清韵一松手,后果可想而知了。
沐清柔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丫鬟要去扶她,被青莺伸脚一勾,不但摔了,还直接摔在了沐清柔的身上。
丫鬟摔倒时姿势不大好,手肘正好撑在了沐清柔的肚子上,疼的沐清柔直尖叫。
青莺吐了下舌头,默默的挪步站到清韵身边,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沐清柔摔了,沐清芷几个都怔住了。
等反应过来,赶紧扶沐清柔起来。
沐清芷望着清韵,指责道,“你怎么能摔了五妹妹?!”
清韵无语了,沐清柔抢东西,她看不见,沐清柔摔倒了,她就看见是她摔的了,也不知道是哪只眼睛看见的,“二姐姐一双眼睛,真是病的不轻,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沐清芷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却也没说什么,和沐清雪扶着沐清柔走了。
她们走后,青莺就道,“姑娘,她们把黑珍珠带走了。”
清韵坐下来,笑道,“放心。黑珍珠她们抢不走的。”
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来传话,“三姑娘,老夫人让你春晖院。”
清韵就带着丫鬟去春晖院了。
才走到屏风处,就听大夫人带着怒气的说话声道,“简直把大家闺秀的礼仪抛诸脑后了,这样没规没距的。将来嫁了人。还不被婆家笑话死我侯府不讲规矩!”
青莺忍不住笑道,“大夫人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五姑娘?”
骂的好爽,就应该这么骂。
清韵翻了个白眼。“她训斥的是我。”
青莺,“……”
不过,大夫人也没点名,说她骂的是沐清柔也可以。
清韵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她走上前道,“母亲不必大动肝火。五妹妹是不讲规矩了些,不过她年纪还小,现在教还来得及。”
清韵说着,一屋子人都睁圆了眼睛看着她。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了。
连老夫人和孙妈妈都盯着她,半晌不眨眼。
清韵脸微微红,道。“我说错话了?难不成你们都认为五妹妹骄纵蛮横到无药可救了?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大夫人听着,脸上的怒气压制不住。拍着桌子道,“打了人,还满口胡言,给我跪下!”
不用说,清韵也知道她被恶人先告状了,她偏听偏信也就罢了,还要她跪,她以为她是当家主母,想怎么样就怎么呢。
清韵非但不跪,只是轻飘飘的瞥了大夫人一眼,上前给老夫人福身见礼。
清韵如此蔑视大夫人,大夫人心头的火气更是旺盛了三分。
那边,沐清柔换了衣裳,重新梳理了发髻,然后走过来。
她过来就,带着哭声道,“父亲偏心,给了两颗黑珍珠给三姐姐,我没有就算了,想看两眼,三姐姐非但不给,反而推了我一把!”
她的伤心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妒忌委屈的。
沐清柔说着,丫鬟把锦盒送上。
孙妈妈接了锦盒,打开给老夫人看。
那两颗黑珍珠色泽诱人,价值不菲。
老夫人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侯爷确实比较偏疼清韵,连清凌都比不过,这样稀罕的珍珠给清韵也就罢了,怎么还被发现了,现在事情闹大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偏心,脸面哪里挂的住?
老夫人望着清韵,问道,“祖母不会偏听偏信,黑珍珠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清韵望着锦盒,笑道,“五妹妹说我不把黑珍珠给她看,现在连着锦盒都在她手里了,母亲说我打了她……”
说着,清韵顿了一顿,笑道,“她没有说错,我确实打了她一巴掌。”
清韵说着,老夫人有些懵了,“你什么时候打的她?”
“现在,”清韵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
随即,她的手抬起来,朝沐清柔白皙而带了委屈的脸,狠狠的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响亮。
沐清柔被清韵一巴掌打蒙了。
一屋子的丫鬟都惊住了,眼睛比清韵进来时瞪的还要大。
大夫人也怔住了,还是沐清柔哭起来,大夫人才反应过来。
那种努力,根本就找不到词来形容,她站起来,怒道,“放肆!当着我和老夫人的面就敢打人了,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清韵打了人,手有些发麻,她轻轻的揉着。
两个婆子过来要拉她,清韵淡淡的瞥了两婆子一眼。
两婆子身子一凛,只觉得身子凉了半边,哪还敢上前。
清韵笑了,她望着大夫人道,“我在帮五妹妹治病,母亲不谢我,反倒怪我?”
“治病?”老夫人气笑了,她望着老夫人道,“清韵可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打了清柔,还说是替人治病,她这样放肆,今儿不好好教教她规矩,当真是要翻天了!”
老夫人头疼了,她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清柔巴掌呢,还说是给清柔治病。
周梓婷站在一旁,轻捂了下嘴,不敢笑出声,只问清韵道,“打巴掌替人治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清韵看了她一眼道,“五妹妹喜欢把胡思乱想的事当真,这是癔症,我打她一巴掌,只是想让她清醒清醒,这样的治病方法,医书上有记载,祖母要是不信,大可以叫大夫来询问一二。”
说完,清韵扫了沐清芷和沐清雪了,“二姐姐和四妹妹不知道有没有被五妹妹传染?”
说着,清韵在揉她的手,那架势,明显也是一人赏一巴掌的节奏。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互望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眼睛直流,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的沐清雪,两人身子不自主的哆嗦了下。
清韵疯了!
她连五妹妹都敢打,还不敢打她们?
两人吓的赶紧往老夫人身边躲。
清韵望着老夫人道,“我和五妹妹争执时,二姐姐和四妹妹就在屋子里,她们知道实情,我想才发生的事,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老夫人瞥了两人一眼,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沐清芷和沐清雪两个下意识的看了沐清柔一眼。
老夫人见了,脸一沉,呵道,“如实道来!”
沐清芷和沐清雪哪还敢不说实话,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老夫人的脸青紫的跟霜打的茄子似地。
沐清柔看了一眼,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捂着脸哭道,“是父亲偏心,我才会气不过动手抢的,同样都是女儿,凭什么两颗黑珍珠全给了三姐姐!”
她这么一哭,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清韵笑了,“父亲偏心?这府里,偏心的何止父亲一个,况且人心原就是歪着长的,母亲偏疼五妹妹你,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你,我可说过一句?父亲给我两颗黑珍珠,你就生气了?”
“没错,这两颗黑珍珠确实是父亲给我的,可父亲不是无缘无故给的,我已经说过,不会再帮侯府买药膏了,可父亲还是托我帮忙,我不乐意,就说父亲这次回来,都没有给我带礼物,父亲是想要我帮着买药膏,才给我的黑珍珠,你们当我稀罕两颗黑珍珠呢,拿了黑珍珠,我就要帮忙买药膏,这两颗黑珍珠不要也罢!”
清韵说完,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三姑娘,黑珍珠虽然稀罕少见,但爷那里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有百来颗,你要是喜欢,属下给你拿来。”
清韵捅了一刀,完了,卫驰还补了一刀。
清韵嘴角一抹笑,越弯越大,怎么瘪都瘪不下去。
如果问她此刻有什么想说的,她只想说:不带这样炫富的,有钱要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