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头皮紧绷,心里就跟长了杂草似地,有些想跳脚。

不是说侯爷出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这才说了也没多久啊,怎么就回府了,还来泠雪苑了?!

能让卫驰赶来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显然侯爷是要来这里了。

清韵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双手攒紧,急着想补救办法。

沐清凌见她那样焦急不安,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不解道,“来人是父亲,你怕什么?”

要是来的是个丫鬟婆子,沐清凌还会担心后怕,可是来的是侯爷,是最疼她和清韵的父亲,有什么好怕的。

可偏偏,来丫鬟婆子,清韵不怕,她就怕侯爷来。

整个侯府,侯爷最了解她们,她如何解释一身的医术,难道要跟糊弄丫鬟她们那样吗?

清韵想侯爷能离开,可是她又不好让卫驰去阻拦,不然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那样更显得她心虚。

不如大大方方的认了,再者,顾明川已经施针了,她得给他治疗了。

清韵深呼气两口气,望着沐清凌,面色凝重道,“一会儿我帮大姐夫治病时,别让父亲打扰我,会出人命的。”

沐清凌重重点头,保证道,“我不会让父亲打扰你的。”

清韵朝小榻走去,帮顾明川继续治疗。

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沐清凌就知道是侯爷来了。

她转身时,正好听到屋外青莺给侯爷请安。

青莺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着青莺慌乱不安的眼神,侯爷眉头蹙紧了,方才喜鹊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现在青莺又这样,像是很怕他进屋似的?

后院很偏僻,原就少有人来,清韵还让两个贴身丫鬟守着,她和清凌在做什么?

侯爷眼神一冷,喝道。“把路让开!”

本来青莺就吓的背脊发凉,浑身哆嗦了,侯爷一怒,她当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侯爷迈步上台阶,正要推门而入。

门却吱嘎一声响了起来,沐清凌打开门,走了出来。

侯爷看见她,尤其是见她自己出来了。还顺带把门关上了,显然是不想他进屋。

侯爷一双剑眉扭得快没边了,丫鬟阻拦他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女儿也这样,侯爷有些接受不了了,有什么事需要避讳他这个做父亲的,他望着沐清凌道,“清韵在哪儿?”

沐清凌福了福身子,道,“父亲随我来。”

说着。沐清凌往一旁走。

她走到窗户旁停下,然后望着侯爷。

侯爷迈步走了过去。

沐清凌当着侯爷的面,将窗户推开一角。

透过这一角,可以将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只见小榻上,躺着一赤身果体的男子,身上扎了不少银针,小榻边有个穿着淡蓝色裙裳的姑娘,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那背影,显然是清韵的。

侯爷眼睛再一扫。便见到小榻边不远处,摆着的空荡荡的轮椅。

小榻上躺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侯爷脸色铁青,他望着沐清凌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沐清凌赶紧把窗户关上,把侯爷拉到一旁道,“父亲,清韵在帮明川治病,她说过不许人打扰她,否则明川会有性命之忧。”

侯爷听得一怔。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你说什么,清韵帮明川治病?这不是胡闹吗?!”

沐清凌知道她说的话侯爷不会相信,哪怕清韵帮顾明川施针,他已经亲眼见过了,她望着侯爷道,“当初,清韵说她会医术,清凌也不敢相信,当她是说笑的,可是清韵真的会医术,明川的病,国公府找了不知道多少大夫来,都不能让他失去知觉的双腿有丝毫的感觉,可是清韵才帮着扎了几针,就会痛了,是定国公夫人让清凌带明川回来找清韵治病的。”

听沐清凌这么说,侯爷心底激起千层浪来,他瞥头看了眼小屋,虽然门窗紧闭,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眉头紧锁,问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又是谁教她的?”

沐清凌摇头,这事她也纳闷呢,可是清韵嘴很严,根本就问不出来,她望着侯爷道,“应该是她住佛香院的时候学的,以前我和她住在泠雪苑,几乎是形影不离,没见她学过医术。”

侯爷听着,瞥头望着青莺,问她,“三姑娘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青莺忙回道,“姑娘没学过医术啊,是忽然就会的,那一回,大厨房送来的馒头里,被人塞了半根绣针,姑娘饿极了,一时不查咽了下去,差点疼死过去,后来再醒过来,就会医术了,姑娘说,她是嗓子疼的说不出来话时,对菩萨诚心祈求,求菩萨救她,菩萨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然后姑娘就会医术了……”

这事,是清韵拿来忽悠青莺和喜鹊的。

青莺信以为真了,然后说给侯爷听。

侯爷听得眉头紧锁,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他从来不信。

不过,清韵吃的馒头里被人加了半根绣针,还差点噎死过去,这事听得侯爷勃然大怒,“绣针的事是谁做的?”

青莺摇头,红着眼眶道,“根本就没人去查,府里上下都说姑娘是饿死鬼投胎,吃馒头噎死过去的,姑娘伤了喉咙,也没人给她请大夫,后来老夫人让大夫人给姑娘请大夫,又有人在药里动手脚,要不是姑娘自己会医术,服的是自己开的药方,这会儿就算有命见侯爷,也是哑巴一个了。”

青莺还是很胆小,她敢告状,但是不敢直接说是大夫人让人在清韵的药里动手脚的。

她想,侯爷那么英明,他肯定能猜的出来。

听青莺说这些,侯爷原就铁青的脸,这会儿都青的发紫了,额头有青筋跳动。

沐清凌见了,赶紧道,“父亲息怒,清韵虽然吃了不少的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侯爷不信邪,可是沐清凌信啊。

不然一个从来不看医书,也没时间看医书的人,怎么可能忽然间就会医术了。

侯爷脸色好转了三分,他问沐清凌道,“清韵真能只好明川的病?”

沐清凌重重的点了下头,脸颊绯红道,“清韵医术高超,不仅能治好明川的病,楚大少爷的病,或许也能治好。”

她说着,青莺站在一旁,连连点头。

不是或许,就是能治好。

侯爷嘴角溢出一抹笑。

沐清凌嫁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就像是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里,取不出来咽不下去,今天终于咽下去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尤其青莺还献殷勤的把清韵逼定国公夫人不许给沐清凌纳妾的事说给侯爷听。

侯爷听得高兴,又心情复杂。

昨天,他带秋桐回来,清韵就对他不是很亲厚,莫非她不喜欢他纳妾?

沐清凌不好意思道,“父亲总让我多照顾清韵一些,可事实上,总是她再照顾我。”

侯爷笑道,“你们是亲姐妹,谁照顾谁都一样。”

说着,侯爷望着青莺道,“将我这次离京之后,三姑娘发生的事说与我听。”

青莺连连点头,然后一阵倒豆子。

从去尚书府道贺,清韵背黑锅,到咽馒头,赔偿尚书府两万两,再到她定亲……

青莺说的绘声绘色,尤其是怎么认识楚北的,她更说的详尽。

暗卫卫驰听得是津津有味。

但听到一件事时,卫驰抚额了。

他家爷会从墙头栽下来,是因为毒发了,不是被三姑娘吓的毒发,才从墙头栽下来好不好!

可是青莺就是这么理解的,因为清韵说笑过,“能把人吓的从墙头栽下来,我这容貌看来不是一般的惊悚啊。”

然后,青莺就这样以为了。

想到楚北闯佛香院,结果被清韵逮了个正着,然后一惊之下,从墙头栽了下来,侯爷就嘴角乱抽了。

这就是他未来三女婿?

胆子怎么这么的小?

被清韵一吓,也能毒发晕倒?

不是说楚大少爷很得镇南侯的看重和宠爱,以镇南侯的心性,他不可能喜欢这样胆小的孙子吧。

要楚大少爷真的是这样的胆量,就算身上的毒解了,也不见得将来就有什么前途可言。

侯爷有些失望,不过能解了身上的毒,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屋内,清韵将扎在顾明川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来。

她直起腰,揉着泛酸的脖子,心底有些纳闷。

这么半天,侯爷居然没进屋,也不知道沐清凌是用什么法子阻拦了他。

想着,清韵走过去,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开门声,沐清凌忙望了过来,她有些欣喜道,“施完针了?”

清韵轻点了下头。

沐清凌就快步进屋了。

侯爷望着清韵,见她站在那里,仪静体闲,肤白凝脂,修项秀颈,兰熏桂馥,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之前就觉得看清韵有些不对劲,如今细看,当真是变化很大。

她越长大,越像清娘,又越不像她了。

她真的是他女儿吗?

他只不过离京一段时间,一个人就能脱胎换骨至此吗?

见侯爷那么看她,眸底带着质疑、审度和探究,清韵有些发憷。

她会医术的事,沐清凌肯定和盘托出了,瞒不住了,不过侯爷好像不信啊。

她走下台阶,上前请安。

侯爷望着她,试探她道,“你八岁生辰那天,爹爹送了什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