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惊地瞪大眼,惊恐地望着他,一点点地向后挪着麻木的身体。
他冷冷地看着她,“你没有怀孕。”
她面色白得几近透明。
“若是你真怀孕了,你在宅子里歇养了那么久,早就说出来了。还用得着等现下才说?”他笃定地道,“以你还算得上有点的小聪明,若是你的葵水没来有孕,不会按耐到现在。”
“表……表哥……”
他又次叹息,“明知道是谎言,若是以往,本王定然直接就杀了你。可现下……”他已经不是男人了,“本王多了一点耐心。不可能的事,本王还是抱着希望。等着吧,很快,大夫就会来为你确诊了。就像明知道凤惊云不爱本王,本王还是深爱着她。”
她惊惧地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觉得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那种让人发毛的笑。
“表妹……”他的声音又放轻,“让本王失望的后果,你承担不起。你一定会后悔,不如方才就那样死了。”
她吓得牙齿直打颤,嗓音噎骇在喉咙里。
他很有耐心地站在石棺边,低首瞧着棺中的那具男尸,“这是一具很珍贵的尸体,与一个贵不可言的人出生自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很多年前,本王就豢养着它。同样的时辰出生,因为出生贫穷,他命如蝼蚁。而另一个出生自皇家的人命格却奇贵……那个命格奇贵之人,是本王此一生的至交好友。”
他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倾诉,“上苍薄待本王。以本王的天赋异禀,做祁天国皇帝有何不可?那简直就是绰绰有余!追鹤那个杂毛老道偏生给祁天国批命,祁天国未来的储君必需由皇长子继承,否则,祁天国的江山将会走向灭亡。本王不甘心,自幼暗中请了人教授奇门道术,多年来,早有所成。本王的那个至交好友,他的占卜之术,比追鹤那个老杂毛道还要灵验,是真正的未卜先知之人。本王找了他、找了至交批命。可笑的是,连他都算出:祁天国的未来储君必需由皇长子继承。”
他侧首,瞧着地上吓傻了的宇文杏瑶,“表妹,你说这个结果,可笑不?本王是皇后嫡出,以本王的才干,比前废太子君承浩高出不少。凭什么是他当未来的皇帝?好了,君承浩是个彻头彻尾的野种,滚了。排在本王上面的,居然是君寞殇那个妖孽!一个丑陋的妖孽怪物,哪有资格当九霄之上的帝王?以他天煞孤星与杀破狼两大绝命格,只会祸乱江山!但父皇对那可笑的天命,深信不疑。没有了君承浩那个皇长子当野种,父皇即使不待见君寞殇,仍然不肯立本王为储君,要挟本王将凤惊云送给他。本王又岂会甘心被胁迫?本王舍不得送出凤惊云。”
“表哥……”她畏惧得只吐得出这两个字。她没有心思感慨他的旷世奇才得不到抱负,也不关心凤四小姐的事,她只关心她的小命!
“本王偏不信命!本王绝不甘被人踩在脚下,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让本王俯首称臣……没有!”他咬牙切齿,“老天不给本王帝王命,那么,本王就抢、就夺!”
“表哥,你……你疯了!”她双手环膝,吓得瑟瑟发抖。表哥竟然想篡位!
“本王怎么会疯呢。”他语气平静不已,“多少年来,本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除了君寞殇那个见不得人的怪物,还没有人能跟本王一决高下。没有人能够赢过本王!不止祁天国、天下之主,都一定会是本王!”
她不知道一个男人的野心可以恐怖到这个地步。她不知道表哥养这么可怕的尸首是做什么用,总觉得跟表哥要夺的天下息息相关。可她不敢问。
洞厅中央有大石棺,洞壁边的石榻上又有一大排可怖的枯尸,她好怕!谁来救救她!
未几,小厮园子与一名黑衣死士,一人扛了一个麻袋进来。打开麻袋的口子,两个袋子里都是被点了穴的四旬左右男人。
两个四旬左右的男人眼睛上都蒙着布条。
小厮园子朝君佑祺一拱手,“主子,这二位都是京里有名的大夫。”
君佑祺微一颔首。
园子解了那二名大夫的穴道。
两名大夫被找来前,都收了重金,被告知去为一个人看诊。然后就被蒙上眼,带到这儿来了。
二人一被解穴,得了自由,因为是有点阅历的人,也没有去揭蒙眼的布条。因为,他们明白,有些事情,不看到还好些。只是不知道身在何处,又觉得所地的地方甚是阴森,莫然地恐惧。
园子客气地说,“劳烦二位大夫替我家……”不便称宇文杏瑶为主子,于是说,“替我家一位客人看诊。”
将被点了麻穴,全身无力的宇文杏瑶扯拉过来,撩起她的袖子露出手腕,又让其中一名大夫的手搭上她的脉搏。
大夫细细为她把完脉,刚要说话。
园子说道,“请到一旁,向侍从小声说。”这样是免得后面那名大夫作弊,故意说出前面这位的结果。
一旁的黑衣死士将先把完脉的大夫带离到角落,那名大夫将诊断结果小声说了。
别人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君佑祺内功深厚,他却听得真真切切。果然是空欢喜一场。
园子又让余下的一名大夫替宇文杏瑶看诊。那大夫把完脉后,园子说,“请大夫把诊脉结果说出来。”
那大夫觉得此处气氛怪异,还隐有尸臭味,心中害怕,仍是大着胆子说道,“方才是一位姑娘的脉像。从脉像上看,此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身子极虚,失血过多,惊吓过度,脉像紊乱。”
园子直言问,“她可有怀孕?”
“没有。”大夫实话实说,“这位姑娘并无喜脉。”
黑衣死士走过来,向着君佑祺拱手,“主人,之前那位大夫与这位大夫诊断的结果,一模一样。”
君佑祺摆了摆手。
黑衣死士欲带两名大夫离开,
宇文杏瑶使劲全身的力气,忍着酸麻,向两名大夫扑过去,“大夫、救命啊!大夫,我表哥他不是人,求你们救救我!”明知道那两个大夫没有能力,可她无法看着眼前唯一的生机就那么走了,她真的不想死!
“表妹啊表妹,你都要死了,何苦多害两个人?记着,这两个大夫原本可以不死,是你害死了他们。”君佑祺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随着他话落。
“咯嚓!咯嚓”两声,两名大夫被园子与黑衣死士一人一个,直接同时扭断了脖子,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黑衣死士将两具尸首装进麻袋离开,速度快得像是没有发生过。
小厮园子则站到了君佑祺旁边。
宇文杏瑶脸上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傻傻地跌坐在地,“我……我害了两条人命……”
君佑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的,表妹,你害死了两个无辜的人。”
宇文杏瑶悲痛地哭出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他们,我……我只是怕……我只是不想死……”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可以骗本王。”君佑祺眼里是非常的失望,“就为了多活那么一点时辰,你就骗本王,你怀孕了?”
园子禀道,“主子,据先前侍候过宇文小姐的婢子说,她的葵水早就来过了。谨慎起见,方才大夫看过,更明确了诊断。”
突然觉得此举好残忍。
明明以为主子快当爹了。
宇文小姐为了活下去,撒谎固然有她的立场。可是主子要谁死,那人根本就没有活的希望!
他也没想到,宇文小姐会拿怀孕一事撒谎。
原想恭喜主子有后,才为着主子高兴。却是白高兴了一场。
不知道主子的心里,是怎生的痛苦失望?
“**总是伤人,而且又很残忍。”君佑祺满不在乎地笑了,“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
他不由得看了眼宇文杏瑶惨白的小脸一眼,“就算看出你没怀孕又如何,本王依然不死心。等着最后的希望。”
等着希望破灭的残酷。
让事实再一次地提醒着他,他不是个男人,他已无法有后嗣。
谋划努力了多年,他深沉的目光又望着那具四平八稳的巨大石棺,亦是为了夺到天下所为。
为了江山、为了天下。
他丧尽天良,埋了自己。
他的心早就黑得该下十八层地狱。
他利用友情、利用爱情……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若是他得了天下,连个继承人也没有,那又有何意义?
可若不夺天下,他就是死都不会瞑目。
他捂着胸口,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君寞殇那个妖孽太难对付了。
那个他恨不得抽其筋、饮其血、将他剁成肉泥都无法解恨的邪孽!
要报仇,更要江山、更要权势。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里有多苦,没有人理解,他有多悲凉。
他的苦楚,不会有人知道。
见他咳得难受,园子关心地道,“主子,您保重身体。”
“保不保重,又有多少意义。”他幽叹一声,“把宇文杏瑶的皮全部撕刮下来,再把她扔进棺材。”
园子毫不犹豫地照办。
嘶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在山洞。
一具没皮、没死的肉身被扔进棺材。
君佑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戴着无相面具的脸没有半分表情。
棺材里血淋淋的肉身被凶尸饮血,君佑祺觉得惩罚不够,他的声间清晰明朗,“你被圈、禁已久,大约还不知道,因为你的无知,使得本王不得不要了你,你父襄阳候宇文襄已被贬为庶民。本来,就算是平民百姓,你父与你的家人也可以安稳地活下去。现在,你无知地欺骗本王,你的全家,将会给你陪葬。今晚派死士灭宇文襄满门!”
“是。”园子恭敬地应声。
棺材里濒死的宇文杏瑶听完整个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不甘、她恨、她怕、她惧……她惹了怎生个恐怖的男人。
早知道就不为了多活一刻骗他,至少自己死得不会这般惨,至少不会多害两个无辜的人,更不会害了自己全家!
果然如表哥所说,她真的后悔了!
极度的悔恨中,她被棺材里饿久了的凶尸饮尽其血而亡。
魂魄被被凶尸吞了。
隔天,早就被贬为庶民了的宇文襄一家上下四十口人,被不知何人一夜灭门。
此灭门惨案官府接手查探后,三日结案,说是觊觎宇文家雄厚家财的强盗所为。
……
云起山庄,云阙居小院里,凤惊云正在晒太阳。
初冬了,天也凉了。
寒风料峭,吹得人瑟瑟发抖。
中午出了太阳。
她喜欢晒一晒不强烈的阳光,那会照暖身子。
在躺椅上躺了一会儿,她又起身,拿起一旁茶几上的茶杯品一口香味清幽的热茶。
翡翠在一旁说道,“主子,京城宇文襄一家被灭、门的惨、案,今天结-案了呢。说是强盗所为。主子,您说,现在的强盗怎么那么大胆,天子脚下,竟然……”
凤惊云面色淡然地继续品茶,“据我所得到的消息,那被捉的五个强盗是替人顶罪。此案有上头十皇子的势力压着,宇文襄一家被强盗所害,定然另有内情。”
翡翠瞪大眼,“主子……您的意思是,此案与十皇子有关?”
“有无关系又何妨?”凤惊云声音没什么起伏,“君佑祺连死士都豢养了过万名,其势力之大,大有吞并天下之势。我想,他的野心,不仅仅只是祁天国的龙椅宝座。他手上的人-命-血-案,不知几多。不差那么桩把桩,件把件的。”
“奴婢觉得十皇子好恐怖……”末了又加上一句,“殇王爷更恐怖……”
“江山之争,向来血染成河。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她放下茶杯,取了块糕点品偿,“怪只怪巅峰宝座、万里山河太诱人。”
“主子,奴婢觉得咱们这样就很好了。”翡翠想不通了,“难道对男人来说,当皇帝真有那么重要吗?”
同样在另一侧侍候的小顺子倒是明白些,“做了皇帝,只要有实权,要谁死,谁就得死。那多好、多威风。哪怕贵为王爷,在帝王面前,也只能三跪九叩。十皇子那样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肯定不愿向谁俯首称臣。”
“江山岂能不重要?天下都是一个人的。那种巅峰权势,也许只有当了皇帝才会明白。”凤惊云想了想,“倘若我生在皇家,又为男儿,那个帝王之位,我也会去夺。没有出生于那个环境,那么,以我现在的心态,倒也觉得现下的生活,挺好过。只是这份宁静,即将被打破。朝廷形势日益严峻,随时都会兵变。何况,江山,有些时候,并不是不去抢,就能安然无恙。”就算君寞殇不夺江山,祁天国皇室,亦不会放过他。
“奴婢不想那么多,只想小姐与夫人一生都平平安安的。”翡翠有些忧心,“殇王摆明不会对小姐您放手。您喜欢的又似乎是殇王,真不知道十皇子该怎么办。要是十皇子与殇王真的起兵内斗,那小姐该何去何从?”
“不是似乎。”凤惊云淡然地说道,“我爱的人确是君寞殇。”
“小姐,这话,您可千万别给夫人听到,”翡翠焦切地说,“要是夫人知道,非得气死不可。”
“你别提我娘,也别劝我跟君佑祺在一块。”
“可是……”
“再废话就滚。”
“奴婢不敢。”
小顺子原想也劝,可见小姐的强硬态度,又不敢说了,挣扎了下,为了小姐好,还是委宛地进言,“小姐,您聪明一世,真是糊涂了一时。十皇子那么好,岂是殇王可比的。”
“你错了,是君佑祺不能跟君寞殇比。”她心如明镜,“君佑祺固然心里有我,可他的感情里充满了算计、利用。君寞殇不会如此。君佑祺不可能为我付出生命,君寞殇可以。在我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君寞殇愿与我共同赴死,君佑祺却逃了。”
小顺子与翡翠面面相觎。由小顺子开口,“小姐,是不是去海岛一路上,您们发生了什么?”听来是殇王爷更好呢。
“发生了很多事,说来话长。以后再细说吧。我有点累。”她站起身,准备回房歇息。
此时,总管姜衡走了过来,“小姐。您让属下查的画中人身份,查到了。”
凤惊云顿住脚步,“说。”
“您所绘的画中男子……他的身份贵不可言。”
她一挑眉。
姜衡又道,“属下查到,他是浣月国太子——慕容澈。浣月国太子向来深居简出,见过他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其绝色姿容,堪属天下之最。见过他的人传闻慕容澈容颜倾世,慕容澈又未出现于世人眼前,有人便传言他相貌普通,非倾世之姿。慕容澈并不在乎名声如何,从未澄清。于是,有些人说他极好看,也有人说他极普通。慕容澈太子并不喜欢朝政之事,一向视名利如云烟。
听说他多年来,一直在等着一名女子,要立那名女子为太子妃。每一年,他都会消失月余,据闻是去看那名女子。有传说那名女子是祁天国之人。可是,没人知道那女子究竟是谁。”
“怎么可能是慕容澈?”她眉宇深锁,“你有没有查错?”
“不会查错。小姐,您所绘之人的绝世相貌,普天之下,除了慕容太子,世间根本找不出第二人。只是……”姜衡也不明白,“慕容澈太子明明活得好好的。小的不明白,您怎么会说他已经死了两年了?”
澈真的是一缕鬼魂,而且还是死了的亡魂厉鬼,怎么会活着!她问,“难道慕容澈还有双生兄弟?”
“回小姐,没有。慕容太子并无孪生兄弟。要是真的有,浣月国断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不过,有件事倒是很蹊跷……”
“你是说原本慕容澈多年来一直无心于朝政,两年前却陡然开始慢慢涉足朝政,性情大变一事?”
“是的。而且小的还得到消息,慕容太子自两年前,白天再也没有出现过,出现的时辰都是在晚上。”
翡翠紧攥着小顺子的手,整个人都吓得发抖。太诡异了!
小顺子也是见过澈的,亦知道澈是个厉鬼。
凤惊云脸色沉凝,“那块刻了‘澈’字的玉佩,有没有查出什么?”
“小的照您给的玉饰样子,打了个差不多的佩饰。”姜衡拱手呈上仿制的玉佩,“有人见过慕容太子佩戴此样的玉佩多年,两年前就再不曾见过了。”
凤惊云拿起仿制的玉佩,“这块仿玉我留着了。”或许用得着。
“是。”姜衡不解地道,“慕容澈太子还活得好好的,而您说的故人已亡故。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她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
姜衡一走,翡翠一脸的受惊,“小姐,您说,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澈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不是在丧魂河底意识散涣两年了吗?您说他到底是不是慕容澈?”
寒风拂过,冰凉刺骨。
凤惊云走到池塘边,望着那一池凋谢了的荷花。
将手中的仿玉收进袖袋,拿起腰间的真正‘澈’字玉佩,细细端详,忽然就觉得内心万分沉重。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她轻抚着手中质地极品上乘的玉佩,“若是按直觉,我觉得栖于玉佩里的厉鬼,就是浣月国太子慕容澈。”
“可是,按事实来说,不可能……”说话的是小顺子,“慕容澈太子明明还活着。”
“这就是蹊跷的地方了。我真的是很意外,澈的身世,竟然查到了一个活人身上。其实,我还真有点希望澈没死。”她凝眉,“若玉佩里的厉鬼真的是慕容澈,那么,浣月国现在的太子……”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问,“是假的?”
“不一定。”她摊摊手,“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别的国家的事情。”伸了个懒腰,“我去
睡一会儿。不该知道的事,你们就少去好奇。澈的鬼魂,不要让我母亲知道,免得吓着她。”
“是。”
……
皇宫佑安宫寝居,大夫方平之正在给君佑祺针灸治伤,方平之满脸关怀地说道,“主子,虽然您的伤势好得还算快,可您切勿太操劳了。”
“无需你多事。”君佑祺并不领情。
方平之也无奈,待针灸完,又替主子的下身涂了药,服侍主子喝完药,才收拾起药箱子离开。
小厮园子走进来,“主子,属下得到消息,殇王与凤四小姐都在查浣月国太子慕容澈。”
君佑祺微眯起眼,“查他些什么?”
“殇王是直接命人查慕容澈的事,事无巨细。凤四小姐则是命人拓画了慕容澈的画像,仅探查画像上的人的身份。”
“云儿怎么会跟慕容澈扯上关系?莫非他知晓慕容澈对她……”他的拳头不知不觉捏握了起来,“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知道。”
园子无言以对,“……”
君佑祺忽然又放松了神色,温和地勾起了唇角,“园子,你说,凤惊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聪颖、医术一绝、美貌天下无双。”主子不止问过他一次,他都是同等看法。主子也总是提起凤四小姐。约莫……是主子太爱她了吧。
“她何止聪颖,本皇子甚至觉得她是一个不输于君寞殇的对手。可本皇子,从来不希望她是对手,曾经想利用她。现在想疼爱她。”却再无能力去疼爱,“本皇子发现,只要是关于凤惊云的事,就会失去掌控,脱离掌控。”他视线无焦距地凝望着窗外幽美的景致,不知不觉,恍然看到凤惊云绝美的身影,“云儿……”
痴痴呢喃。
不知是爱是恨。
园子只觉得无尽心酸。
他无情的主子,其实亦是有情之人。
只可惜,主子真的再也不能与凤四小姐……
同一时间,浣月国月澜城。月澜城乃浣月国首都,在城中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君承浩稍掩着窗户,看着外头繁华热闹的大街。
侍卫张晋走进房,“主子,不好的消息。”
“有什么消息比海盗归海一刀带领着本宫座下的死士刺杀君佑祺与君寞殇失败更坏?”君承浩满脸的胡渣,故意留起了的胡子,已让他从昔日祁天国意气风发的太子爷,变成了一个落魄大汉。
“如您所揣测,德郡王府果然被人暗中监视了。整个王府外头,大量暗卫把守,属下查到,那些侍卫出自浣月国太子府。”
君承浩粗犷冷硬的脸庞神情僵硬,“本宫……真是习惯了这个尊贵的称呼,却不再有资格。我的母妃生前乃德郡王府的辰敏郡主。浣月国皇帝既然派了亲信前来找我,想必是承认我这个儿子。德郡王府也算有点势力,倘若浣月国帝君再承认我的身份,那么,以年龄算,我就是浣月国的大皇子。我回了浣月国,朝廷多了一个皇子,太子慕容澈自是不愿意的。又岂会不派人阻挠。”
“可是,据传,浣月国太子慕容澈多年来深居简出,对朝中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而且曾请命想将太子之位禅让于六皇子慕容琰。慕容澈似乎不想当皇帝,据说他迷恋一个女子,一心只想与心爱的女子逍遥一生。偏偏,六皇子慕容琰是个难当大任的病怏子,据说六皇子总是病得连床榻都下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慕容澈才不得不当着太子。”
“照理来说,慕容澈若真无心皇位,六皇子慕容琰又病重,那么,太子是不会阻挠我回国的。”君承浩目光微微眯起,“两年前,听闻浣月国太子慕容澈性情大变,变得从来不在白天出现,只有夜里出没,并且开始插手朝政,连浣月国皇帝的意见都屡屡推翻,掌握了不少兵力人马于自己旗下。有传说,他有逼宫之嫌,野心外露。本来太子慕容澈关心起了政-事,浣月国皇帝该开心才是,本宫所得的消息,浣月国太子与皇帝似乎越来越不和睦。要知道,两年前之前,浣月国皇帝是最宠爱太子的,现下却处处防着他。”
“也不知道浣月国的太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现在可操心不了那么多。”君承浩满脸忧愁,“德郡王府被太子命人监视,我想求助于母妃娘家人这条路断了。我豢养的所有死士,助本宫……助我一路逃来,死得死,余下八百名也在海上刺杀君佑祺与君寞殇全军覆没。想必现在浣月国皇宫也守备森严,太子早就让人等着我自投罗网。我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人生失意至此……”
“主子……”
君承浩铁拳握得紧紧地,“本宫一定会否极泰来!一定会!”
“是的,主子,您本来就是浣月国的大皇子,浣月国皇上派人找您,不惜冒着毁了您在祁天国的太子之位,一定会补偿您的……”
“但愿如此。本宫……”他苦笑了起来,“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万料不到竟成了一条丧家犬。也不知道浣月国皇帝怎么想的……”
“主子莫急,浣月国君肯定喜爱您。您总会找到机会面圣的,到时,就苦尽甘来了。”
“只怕还没面圣,我这条命就没了。”君承浩铁青着脸,一路逃亡,他自己的随身饰物不便变卖,以免太子物饰被人认出来。
能活到现在,靠的是变卖张晋的一些随身物件,换得微薄盘缠,并当过小偷、打过劫……
他君承浩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君佑祺那个天杀的一定笑死了。
他现在一得应付浣月太子的叵测居心,二得躲避君佑祺座下杀手的追杀。
狼狈之极,已经无法形容。
他亦不知道,他的明天,在哪里……
张晋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亦感受到了主子的颓废。
君承浩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酒,落魄不得志。他太明白权势的重要,可他手中无权、连钱也没了,“张晋,跟着我,没有明天。你随时可能会死,你还是走吧。”
“主子,属下不会走的。”张晋单膝跪地,“属下发过誓,一生效忠于您,不论任何时候,绝不会背叛。求主子不要一再地赶属下走。”
“我知道你的忠心。可如今……”他讽笑了起来,“我连明天的房钱都付不出来了。”
“属下已经付过了。”
“你又去偷了?”
他只得颔首,“是。”
君承浩很是难堪,“跟着我这种没用的废物,跟着我这种亡命之徒,有什么好?凭你的能力,另择明主,定会得到赏识。”
“属下誓死留在主子身边。”
君承浩看着张晋坚定的神情,讽笑着吐了二个字,“愚忠!”心里却升腾起了感动。赶了张晋几次,他都不走。倘若他君承浩有朝一日得志,必不会亏待这个如此以命相护的下人。
四天后,浣月国-皇宫
浣月帝君慕容渊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一旁的老太监张吉祥见皇帝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奏折,忙为他捏按着肩膀,“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别太操劳了。”
老皇帝慕容渊威严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老六是个病怏子,朕最宠爱的太子又……”倏地止了声音,想起那夜悄临太子府所见,惊得他一颗老心脏现在想起来还后怕,“祁天国君撤了君承浩的太子之位,出重金收买他的项上人头,承浩乃朕的龙子一事,彻底败露,想必朕派出去找承浩的亲信,田晏已经死了。朕得到消息,承浩已到了天澜城。只是不清楚具体位置在哪。”
“皇上,您别担忧,据闻承浩皇子性情稳重,是个能当大任之人,他一定会来找您的。”
“正因如此,他不会冒然进宫。太子已派人潜伏在宫里,准备待承浩一进宫,就捉拿他。德郡王府外头也被派遣了大批的太子亲信。如今是朕找不到承浩,承浩见不了朕。”皇帝揉了揉额头,忧愁不已。
张吉祥侍奉皇帝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皇上,要么,老奴出宫,为您寻找承浩太子?”
“你是朕身边的人,你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被太子派人盯上。”皇帝更忧心的是太子的事。他最宠爱的太子慕容澈,怎么会变得那么恐怖……总觉得现在的太子,已经不是他的澈儿了。可是,又的确是澈儿。
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本来,浣月国的皇位传给他最宠爱的儿子慕容澈。祁天国的江山,又由他与心爱的女子辰敏所生的儿子承浩继承。
当天三分天下,祁天国与浣月国都变成他慕容家的江山。天下他慕容家要是占据三分之二,将是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如今澈儿……似乎被什么人掌控了。而老六慕容琰又病危,他这个皇帝又一日日……实在没办法,只能冒险设法找回那个在外,唯一正常的儿子。
他慕容家的江山,已岌岌可危。别说占据天下的三分之二,能保护现有江山,已是不易。
张吉祥低首,“皇上您顾虑得极是。”
“朕原本也无意拆穿承浩乃朕的儿子,只想他早日登上祁天国大统,再让他明白,他是朕慕容家的血脉。未料想,他的身份竟然被祁天国帝君所识破。祁天国的人只当承浩是野种,却不知,是朕的龙种。也许,祁天国君已知承浩是朕的儿子。不管如何,祁天国帝君替人养了那么久的儿子,定然气得不轻,又不敢轻掀两国战事。”慕容渊站起身,高大有些鞠瘘的身影走到窗边,苍老的背影有些萧瑟,“承浩现在被祁天国派人追杀,太子澈又容不下他。朕必需搭救,否则,承浩怕是撑不了多久。”
“皇上,您打算怎么办?”
“朕这个皇帝稳坐龙椅几十年,全朝廷都在朕的掌控中,又岂会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慕容渊沉凝地说道,“承浩生母辰敏乃朕一生挚爱的女子。朕记得德郡王府有位十七岁未嫁病故的郡主辰萱?”
“是的,辰萱郡主芳龄病故,她乃辰敏郡主的亲妹。”
“辰敏毕竟嫁给了祁天国皇帝,朕总不能再用她的名义认回承浩。否则,怕是祁天国君会恼羞成怒出兵起战事。战事不可轻易挑起,否则,生灵涂炭,非朕所愿见。再则,朕当年将怀了孕的心爱女子辰敏送给君舜的事,不光彩,也不能败露出去。不能让天下人耻笑我慕容皇家不良的居心。辰萱乃辰敏一母同胞的妹妹,朕就做个风流皇帝。让世人以为承浩乃朕与辰萱所生。既然承浩进宫会有危险,朕又找不到他。那么,就让他光明正大地当浣月国的大皇子、光明正大地拥有朕指派的亲卫军、光明正大地让他去朕指派给他的亲王府!”
“皇上英明!”
“封承浩什么名衔呢,他历经苦难,返回浣月国,实属不易。朕希望他否极泰来,就册封他为——瑞王。拟圣旨。”
“是……”
隔天,浣月国首都天澜城格外热闹,帝王天家寻回流落在外的儿子,又封王又赐府邸的,简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客栈的二楼厢房里,君承浩醉得像一滩烂泥。可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不甘心就此落魄,按身份,他是浣月国的大皇子,不该就此卑微得像过街老鼠。
可他却郁郁不得志。
放弃了,那么,一生也就这样了。
他不能放弃,他要寻找机会,进宫面圣,要看浣月国帝君认不认他。要看看,他母妃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究竟要不要母妃给他生的儿子。
摇晃地站起身,他高大壮硕的身影走到墙角的角架前,端起盆子,将盆子里的冷水兜头朝自己浇下。
初冬的水,很寒、很冷。
顿时,他全身一个激灵,酒意完全醒了。
此时,大街上忽然有官兵敲着锣大声呐喊,“天家喜事!圣上当年与已故德郡王府的辰萱郡主孕育流落在外的儿子寻回,册封瑞王,赐名慕容承浩,赐住荣华街瑞王府……圣旨公告天下!天家喜事、天家喜事……”
君承浩听了,一脸的肃穆。
侍卫张晋走进房,“主子,不好了,有人冒充您,当了瑞王爷。皇榜已昭告天下,各大府衙门口都有贴着册封的皇傍。”
君承浩一挥手,严肃地说道,“别急。浣月国皇帝慕容渊既然肯认本宫这个儿子。本宫岂是那么好冒充的。说明慕容渊一直有关注本宫。也就是说,尽管没有见过,他弄到一幅本宫的画像知道本宫的相貌,不难。并且,德郡王府的辰萱郡主是母妃的亲妹,母妃说辰萱十七岁的时候死了。死时还是清白身,不可能有孩子。况且,浣月国皇帝寻回的儿子,连名字也没改——承浩。我的母妃嫁给祁天国皇帝属实,浣月国皇帝要认回我这个儿子,不宜用母妃的名衔,用已故的辰萱姨娘名衔,倒是合适。是以,寻回的瑞王——是本宫。”
他解下佩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内的一块小玉佩,那是一块碧透精致的玉佩,上头刻了个‘浩’字,“此玉是本宫儿时,母妃给本宫的,她说乃一位至关重要的故人所赠,让本宫一生都好好收藏着,此事还特别交待本宫,不得对外提起。本宫那时问是什么故人,母妃只是一脸的忧愁思念。若本宫所猜没错,母妃的那位故人,应该就是浣月国皇帝慕容渊。”
“主子,这么说,您真的否极泰来了!”张晋又惊喜又高兴。
“慕容渊执掌朝政几十年,乃一个有实权的皇帝。不像祁天国的傀儡皇帝君舜。”君承浩若有所思,“能稳坐江山几十年,又不被别人有机可趁,可见慕容渊非一般人。他应该早料到了本宫现在进退两难的处境。而他也苦于找不到本宫,本宫亦不便冒险进宫找他。于是,直接给本宫安排了一座全是他亲信的瑞王府。他又怕本宫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不但贴皇榜,更是派了官府的人满街的敲锣布告。要知道,此等皇榜,除了皇帝,连太子都没有资格、也不敢昭告天下。”
“太好了主子!”
君承浩开始从包袱里找出一套像样的衣服换上,刮胡子、洗脸……
荣华街一座气派的府邸门前,瑞王府三个烫金的大字龙飞凤舞。
朱红的大门外,四队精兵一左一右,分为两排整齐抖擞地站立。
两座巨大的石狮一左一右镇守。
气派万千。
瑞王府大门外头,突兀地有三具尸体躺地。
几十米开外,围观的百姓无数。
人群中,有人不明白了,“今儿个瑞王受册封的日子,府外怎么会有三具尸体?”
有人说,“没看到那三具尸体都长得很像吗?据说是瑞王爷还没回府呢,那三个人是仗着与瑞王爷长得像,进去冒领圣旨,不知道怎么被识破的,被杀了,扔出来了。”
“哗……”百姓一片唏嘘,不少人都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瑞王爷也敢冒充……皇上又不是没见过儿子,冒充的人,不就是自找死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