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塔一脸的冷肃,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寒光。就像是准备猎食的野狗,带着浓郁而压抑的阴森。
刀仔狠狠的瞪了一眼赖头,心里很是郁闷,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转身朝外走去,站在门口的位置,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拇指按了好几下打火机的开关,都没有反应,于是,狠狠将手里的打火机扔了出去,力气大的,让那火机在空中形成好大的一个抛物线。
随后,嘴上的烟也掉在地上,军靴狠狠的在上面来来回回的碾着,借此撒气。
他担心身在看守所的女人,担心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刀仔从小无父无母,她是对自己最好的人,真心实意的对待他。
而最主要的是……她怀着孕,两个多月,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丢下她,还有那个还没出生的小生命。
烦躁的蹲下身子,用力的扒了扒头发,杂乱的脑子里想不出一点办法。瑟瑟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好像刀子的刃,轻轻割过,丝丝的疼……
看着远方空旷的荒草地,刀仔目光深沉,内心中,挣扎好半响,才又转过身,重新回到烧着木头的油桶旁,双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昆塔的面前。
“大哥,求求你,救救她吧,不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哀求,一双眼里迸射着希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幽冷气息的男人,因为,他知道,现在,想要救出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除了只有求眼前的昆塔,别无他法!
昆塔看着刀仔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脸上一点同情的情绪都没有。继续着擦枪的动作,仿佛,比起手里的这把手枪,眼前跪着的这个小伙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身为曾经名噪一时的大毒枭,昆塔的血比蛇还要冷,在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和钱财,跟人沾边的感情,一律没有。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都是废物,人也不例外。
“想救她,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刀仔的眸子里希冀,一寸寸的被绝望替代的时候,昆塔忽然开了口。就像是久旱中的甘露一般,立刻重新燃起了刀子心中的希望。
他跪着,蹭到昆塔的跟前,一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摆。
“您说,只要可以救她,我做什么都可以。”
刀仔的话,让昆塔微微一笑。弯下身子,拿着枪的手,靠近刀子的瘦削的脸庞,黑漆漆的枪管儿,一点一点的画着轮廓,这感觉让他骤然屏住了呼吸,艰难的,坐着吞咽的动作。冷汗,止不住的顺着额头,从太阳穴慢慢滑下,生怕一个擦枪走火,自己这条小命就呜呼升天!
“很好,那你就听我的吩咐,把这两个人抓过来。”
说着,收回了手,将枪别在了裤腰上,掏出手机,翻出了两张图片。
“这是……”
刀仔愣愣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眼睛慢慢变大。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安排做就可以,别的,都不需要你问。”
昆塔的语气让刀仔紧张的身子有些发抖,不敢继续询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也是没有答案。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表达他的某一种决心似的。
“我会听您的吩咐的!”
刀仔的回答让昆塔满意的笑了,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就饶有兴趣。
啧啧啧……真不知道,这场戏,会有多么多么的好看呢?
那个小子,想当年弄了他那么大的一批货,如今,也是该让他好好报仇了!严重抹过一丝狠戾,昆塔在心中燃烧了多年的复仇之火越少越旺,甚至,有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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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大宅里,王妈在忙碌着,瓜果茶水,好好的招呼着。
而霍老爷子,果然是说到做到,就算是知道亲家登门拜访,还是照着自己当日说出口的话照办——再也不见夏子晴,硬是说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客。
与上一次来京天差地别的态度,让二人有些诧异。肖明兰和刑震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才是。
霍英朗没说话,而是起身奔着二楼书房去,老爷子的习惯,他还是知道的。
看着霍爷的背影,夏子晴有些小纠结,这回自己可真算是闯下大祸了。
本以为,镯子回来就没事了,谁承想……完了,老爷子一点面子都没给,就知道得多生气了。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没和我说?”
夏子晴瘪瘪嘴,事儿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不说也是真不行了,硬着头皮,就一五一十的将镯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她把自己那点儿小心思也老老实实的招了。如此,太后也了解到,还有慕晓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在女儿的婚姻里。
可是现在不是担心这个慕晓婉的时候,而是如何解决这个错误带来的后果!
肖明兰听了这事儿,气的恨不能伸手给自家闺女俩嘴巴,解解气才好。
“你……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长脑袋的闺女!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刑震一看妻子如此愤怒,赶紧出言调和。
“有什么,回家再说,别生气,好好说。”
“我还能不生气?都敢把婆婆的遗物给卖了,还让不生气?难怪人家老爷子不下楼啊,能拿着扫把赶人就算人家有修养了!夏子晴啊夏子晴,你是几岁的孩子么?怎么能办出这样的糊涂事啊?!”
本来以为和霍英朗拌嘴就有些委屈的夏子晴,这功夫再被肖明兰如此骂着,心里就更难受了。不由得吧嗒吧嗒的掉下了眼泪。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那镯子是他妈留下的遗物,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能干出这事儿啊。而且当时那个场合,我怎么能让别人看我的笑话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这三个字听的肖明兰更是火冒三丈。“这和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好歹那镯子是霍英朗给你的,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给卖了啊!你这孩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我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你凡事要三思,不要莽撞,不要冲动!你倒好,全给我当成了耳旁风了!”
越说越气,越气就越想说,肖明兰心里着急,这种事,要怎么跟人家亲家说?她真是舍不出这张老脸来!
看着母亲的模样,夏子晴也是万分懊恼。
“我这不是把镯子给拿回来了么,难道有消停日子,我不想过么?就是为了这个镯子,我才欠了老板一个大人情,霍英朗要我随军,我怎么给公司创造利益?还怎么能换人家人情啊?
出了这事,我心里不难过么?不想补救么?我花了这么多的功夫就是为了能把自己犯下的错给补救回来。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会使小性子么?”
眼泪掉的越来越多,她以为身为母亲的肖明兰会好好安慰她几句,没成想,竟然说了这样严厉的话,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就好像有千万只针扎着似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意气用事,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来。夏子晴,你跟我来。”
说着,刑震拉着夏子晴的手腕往上走。这种时候,必须把话说开了,要是因为这件事,霍老爷子对夏子晴有了心结,那以后可就难办了。她在这个家里还怎么生存的下去?
“老刑,你……”
“遇见事,解决就好。”
语气平缓的说着,给了肖明兰一个安心的微笑……
书房里,霍家父子彼此对望着,那两张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都是十分肃穆,表情凝重。
“玉镯已经失而复得了,您难道还有继续气下去么?”
霍英朗开口,语气不疾不徐,让人听不出个中情绪,可是老爷子知道,能让着小儿子亲自来书房跟他开口,就已经是一种低头的表现了。
本来,家庭和睦,是他这个做长辈想要看见的一幕,可是,偏偏小儿子对这个儿媳百般纵容,如此的情况就让他看不过去了。
“霍英朗,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的不孝子!当初,在我面前,你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如今,又要为她求情。在你心里,还有你死去的母亲么?!嗯?!”
老爷子虎目一瞪,那不怒自威的气场任谁在身边都是心肝一颤,可偏偏,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霍英朗,从小到大,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面对他。
“她的错误就是我的错误,如果您想罚,想惩,冲着我来就好。”
其实,只要霍英朗说两句软乎话,这事儿也没那么不可调和,可惜,这霍英朗的脾气,比起老爷子,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骨头就是硬的很,让老爷子是万般无奈,只能是更加生气!即便是有心要原谅,就冲着这倔脾气的态度,他也不愿意点这个头了。
“冲着你来?好,你带着她,还有她们家人,马上,立刻给滚出大宅!我说过,我不想再看见她!你不是选择了她么?以后,别说我这个爸不用你认了,你妈,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老爷子这话一出口,门就被夏子晴给推开,脸上带着悔恨,连忙走到跟前,赔不是。
“爸,您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您看,我把镯子拿回来了。”
说着,将袖子裹了上去,露出一截儿白嫩的皓腕,那只玉镯就出现在老爷子的视野内。
霍荣英一瞧见那镯子,心情就万分激动起来,一双眼也微微湿润起来。这是妻子生前最喜爱的东西,他一直细细保存着,等霍英朗十八岁的时候才交给他。天知道,当他知道这只镯子被卖的时候,那种心情要怎么去形容!
如今,玉镯失而复得,老爷子心里开心,可是,碍于在小儿子面前,不想失了面子,只能绷着。佯装不稀罕的冷哼几声。头一偏,不想搭理夏子晴的模样。
随后进来的刑震,一看见气氛如此尴尬,赶紧赔笑着开了口。
“亲家公,我这闺女年纪小,不懂事,一时不察,就办了糊涂事,好不容易将错补救了,您就别生气了?”
霍老爷子看着刑震,听着他说的话,脸上冷硬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要就这么原谅夏子晴的意思。
“言重了,今日我身体不适,不便待客,几位自便。”
这话,明显就是没有要商量的意思,惹的夏子晴眼泪掉的更急更凶。没一会儿,这眼眶里就都是眼泪了。一颗颗的,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的霍英朗心疼不已。
“爸!”
语气有了些焦急,明显就是让老爷子赶紧见好就收。可惜,那霍老爷子,一辈子都是只说上句话的主儿,何时要听别人的摆布了?脾气拧的很,就是不撒口。
“请自便!”
这强硬的态度,让刑震也不能再多说什么,赶紧给霍英朗使眼色,让他带着夏子晴下楼。
哭的像个泪人一样的夏子晴被霍英朗带下了楼,刑震则是留在了书房里,准备和霍荣英来一次父亲间的谈话。
毕竟这亲家之间,还是挺有共同话题的。
下了楼,小二楚可怜兮兮的看着霍英朗,心里很是羞愧,明明俩人都发生矛盾了,可是关键时候,他还这么护着自己,让她不由得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做的有些太过分了。也许,母亲说的是对的,她太孩子气了,有些事太任性,只顾着考虑了自己,却没有从大局着想……好糟糕,这样的自己,她真是越想就觉得好糟糕!
尤其,和霍英朗比起来,她更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脑子不够用,什么地方都不突出,站在这样堪称完美的男人身边,她到底哪里来的资格?
说到底,不过就是运气好了一点而已啊!
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就仗着霍英朗那要了命的责任感,才这么的不识好歹,为所欲为!是啊,她就是这么的不识好歹!
咬着唇,夏子晴打从心里否定自己,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也没了早上那股子义正言辞劲头。
哎,这脑子啊,喝脑白金应该没用,还是吃点脑残片治治吧!
楼上书房里,刑震看着霍荣英,好言好语的劝慰着,就是希望能让他原谅夏子晴一时大意犯下的错误。
“霍老,实不相瞒,夏子晴和英朗的婚事,让我们一家人都倍感压力。您在京城中是有头有脸的,我们家夏子晴,是高攀了。说真的,如果不是孩子真的中意霍英朗,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应了这门亲事的。原因,很简单,高门难嫁!”
这番话,让霍荣英诧异的挑了挑眉。他知道刑震是一市之长,如果得了霍家的助力,之后的仕途一定是平步青云,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不想把握?
见惯了想要抱大腿,蹭好处的人,如今来了一个对他说,我对你们的权势毫无兴趣的人,到时让他觉得心想有趣了。
“哦?高门难嫁?”
“夏子晴一直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不瞒您说,我和她妈妈再婚之后,为了能让我们安心,她一直很乖巧懂事,甚至有些超出她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限度。过了年,夏子晴也刚二十三岁,人生阅历,社会经验,都不如霍英朗,即便是早熟,可是很多事,依然是她想不透彻的。
比如,这次镯子的事情。我想,霍老是聪明人,也知道,这其中的责任,不全在夏子晴的身上,对吧?”
霍荣英抿了抿唇,其实自从那次发飙之后,他冷静之后也想了想,当时若不是慕家丫头,还有大儿媳有意无意的误导她,她就是有十个胆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可虽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他一见到小儿子对夏子晴言听计从,呵护备至的模样,就不由得气从心来!
哼,养活了三十来年的小子,对自己没有好言好语好脸色,这才结婚多长时间啊,就把人家当成宝贝一样,假期了从来不说回家看看他这糟老头子,一心往家里钻!真是想想就来气!
见霍老爷子情绪稳定不少,刑震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老爷子,您知道为什么今天如此敞开心扉跟您说这些么?是因为您不是一个势力的人,更是看透了虚与委这一套,您也知道,夏子晴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您更知道,她很适合英朗。
心思太重的女人,没办法包容英朗,更不会懂他,理解他。虽然夏子晴有时候有点小脾气,可是瑕不掩瑜,无伤大雅,他们俩看上去似乎不配,可是,恰恰,他们是最相配的,最互补的,不是么?”
“夏子晴有你这么一个有心的父亲,真是她的福气,那孩子心眼是好,之后有时候实在是缺根筋。粗心大意的很!”
语气柔缓了不少,刑震心里也暗暗送了一口气。
“老爷子,夏子晴这丫头啊,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有的时候可是心细的很。”
心细?
霍荣英忽然想到自从结婚之后,小儿子的种种变化,其实,比起之前那又臭又硬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
好吧,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不满足,想要更多,甚至有点要和夏子晴争宠的意思了。谁让他每天在家里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烦闷的很!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和老人一起住,觉得彼此生活习惯融合困难,却不知道老人孤独的很。
哎……要是能在身边陪他说说话,吃吃饭,那该多好啊?
嗯?
吃饭,说话……一想到这,老爷子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了一抹笑容。
“嗯,要我不再生那孩子的气,也不是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