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然,愈加的震惊,偏着头定定的望着宋景,她没能从宋景的话觉察出最终的意思。又或者有些呼之欲出的答案已经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又被她生生的压了下去。
习惯了逃避。
所以,宁愿什么都不知晓。
不知晓,便没了羁绊。
羁绊断了,感情也就彻底没了。
“嗯。”她低低的应。
“冷烟若,你的反应可真冷淡。”宋景嗤笑,略带讽刺,“枉萧易对你念念不忘。真是白付了一场真心。”
“……对,你说的对,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她苦笑着回,“他不该喜欢我的。宋小姐,我先走了。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她抬脚走。
宋景拉住了她,将一张纸条塞到了她的手心里,“冷烟若,我不想萧易过的那么痛苦。你要是有良心就去找他吧。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入秋,风里含了冰渣一般的冷。
冷烟若抱着双臂,再用力的搓了搓,往那破旧的公寓里走。走到楼下,方注意到一辆黑色豪车,车的主人正肆意悠闲的靠在车上,双手插在口袋里。
“冷烟若,你回来了?”
她只瞥了他一眼,再低头,温顺的朝着楼上走。高跟鞋硌的脚后跟发疼,急于脱下来。
“呵,说话,哑巴了?还是今天惊喜太多,高兴的说不出来了?”江墨跟在她后头,刺骨的声音灼伤着她的后背。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江墨这般尖酸刻薄的人?
她当做没听见,从手提小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未进去,一只手横亘在门沿上。
“我不想进屋,有些事情我们就在门口说。”
“什么事?”
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
“你乖乖的住在这里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们离婚。”他冷冷说。
这场婚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
没有所谓的相爱,没有所谓的忠诚,他用一场婚姻让冷烟若失去了在江家老宅居住下去的权利。
“现在就离婚吧。我不会再到你们江家去住。”
她盼着早点离婚。
她的手抓着那个小小的包,包里装着那张纸条。
本该扔掉的纸条,末了,却还是攥进了手心里,装进了包里。
“现在可不行。冷烟若,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你的话在我这里暂时还没有可信度。”
“那好,就两个月。”就忍两个月,其实,互不相见,这婚姻也不过是个壳子而已。她心里清楚的很,江教授两个月后就不再A大担任教授一职了。江墨是想着法子断了她和江家的联系。
“哦,还有一件事。”他顿了顿,悠悠启唇,“我刚才好心的替你查了一番,我知道萧易现在在哪里地方。要不要我告诉你?”
“不用了,谢谢。”
“呵。你倒是识趣的很。”江墨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放开撑在门沿上的手,嫌恶似的拍了拍。
江墨走了。
高傲的来,又高傲的走。
冷烟若拿出钥匙开了门,坐在沙发上,扶额,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她的小包。良久,终于将那张纸条打来。
上头是萧易最新的地址。
她记得宋景最后的一句话,“萧易在等你。”
……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是谁说的?
她不会给萧易回响,她天生擅长遗忘,擅长粉饰太平。
歇了一天,病还未愈,她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去学校上课。今天有江浩的课,她不能缺席。
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她来迟了两分钟。
刚落座,孟晚就惊讶的戳了戳她的胳膊,“烟若,你一向喜欢江教授的课,怎么今天迟到了。”
孟晚是她在大学的好朋友,家境不错,认识很多名流。
“来的时候路上堵车,耽误了一点时间。”她从包里把书本拿了出来。
“哎呀,快别说了,江教授往我们这里看过来了,要死了,要死了,低头,低头。”孟晚拿着书本挡住了脸,头几乎要低到地底下去。
冷烟若忍不住的笑,谁在说话啊,还不是你一直在说。书本竖的这么高,不是更惹眼吗?她朝着讲台上的江浩微微的点了头示意。
江浩收回了目光,继续授课。
两个月前,江浩来电影学院上课,说是修身养性,顺便为下一部戏女主角的选拔做准备。她本打算以后拍戏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时候,再一步步接近江浩。然而,上天给了她另外一个机会。
她顺着这机会,一步步的走。
母亲离世后的一周,她返回学校,江浩的课上完,她留在了教室,瞥眼看到讲台上江浩遗落的手机。
勾唇浅笑,她趴在桌子上计算着时间,再缓步走到教室左侧的钢琴前。修长葱白的手指悬在黑白相间的钢琴键上,然后,弹奏,一首清淡忧伤的曲子从她的指尖流出。
曲未完,门口站着一个人,江浩。
她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来人,依旧忘我的弹奏,曲毕,再一抬头,眼露惊诧,“江教授。”
“你弹的很好。”江浩走近。
“我不会再弹了。以后都不会了。”她低下头,手指垂在大腿上,音色凄凄。
“为什么?”
她摇摇头,再站起来,“江教授,我先走了。”
江浩从她的背后叫住了她,慈眉善目,他说,“冷烟若,你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你的演技并不好,但观众会很喜欢你。”
有些人天生吸引人,并非靠样貌,而是靠气质。冷烟若是水墨画一般的女子,内里是水墨画的书香。
她没有演技,哪怕木讷的流泪,依旧美的动容。
而事实上,江浩远远的低估了她的演技。
比如,此时。
“谢谢你,江教授。”
第二天,江浩就从学校那边得知了烟若的退学申请,他大为吃惊,直接在下课之后叫了冷烟若留了下来。
“你要退学?”江浩问。
“嗯。”
“为什么?”烟若偏过头,下巴尖削,面色苍白,“就是突然不想上学了。也没有那个能力再去上学了。”
她整个人都像被一种巨大的无奈包裹着。
“你是个好苗子,以后会红,这样不是很可惜?说吧,怎么回事?”江浩耐心的问。
冷烟若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绷紧了脚尖,“我大概没有那个命。”
冷风钻进缝里,吹动了她夹在耳后的发,她将书包抱紧,“江教授,谢谢你关心了。在退学申请下来之前,我还能再上你的几堂课,我很开心。”
就是这样,突然的留意一个人,只言片语,半露半掩,才好叫人深感好奇,再进一步,进一步的了解下去。
冷烟若深谙这个道理,人总是同情弱者。同情归同情,真正能伸出援手的能有几个。她不需要的不仅仅是同情。
冷烟若在江浩接下的几堂课里听的格外认真,上台表演的时候,也全力让自己投入到角色当中。
然后,她拿到了退学申请同意书,拿给她的人是江浩,江教授。
“江教授,谢谢您了。麻烦你还送来,这其实,我自己过去拿就可以了。”她伸手去拿。
江浩却当着她的面撕碎了,“冷烟若,有什么麻烦直接告诉我吧,我帮助你。你这样半途退学,年纪尚轻,以后能怎么办。”
“我……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你不用拘束,也不用为了什么无聊的自尊心。你的家境情况,我通过学校也是了解到一些的。你现在只老实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江浩如一个长者关心晚辈一般的询问着烟若。
冷烟若低着头,她知道,她要的就快要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