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字还没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这个情场老手给套路了。

“想要”二字,一旦说出口,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女人会由性生爱,可男人却不会,哪怕生米炸成爆米花,也不会。

他们拎得清着呢,性就是性,爱就是爱,反正对轻易到手的女人,大都不会珍惜。

再说了,性有什么好?冰冷、不堪、肮脏,弄不好,还会生下像她这样多余的人。

她,渴望的是爱,温暖、包容、美好的爱,越是得不到,越渴望。

清淼冷笑,呛声道:“我不想要!水多这茬能不能别提了,不腻吗?”

声音里带着刺,边说边向外扭动身子,想摆脱这个危险的男人。

傅少骞很少被人呛,沉下脸,抵着她,漆黑眼瞳里闪过一丝讥笑,“真不想要,还是假不想要?跟我玩欲擒故纵,你的火候还差太多。”言语间满满的嫌弃。

清淼无语,这人还真会曲解别人的意思。

“装什么,费尽心机地搞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要你吗?如你所愿,去酒店吧。”转眼间,傅少骞的语气又变得高高在上,一如君者。

目光凉薄地俯视着她,带着施舍的意味,好似她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艳女,想尽一切方法往他身上爬。

清淼瞬间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自尊心一落千丈。

猛地推开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脸憋得通红,xiōng部剧烈起伏,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傅少骞瞥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清淼伸手去推车门,车门却已锁,她狠狠地捶打着车窗。

气氛异常紧张,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傅少骞忽然又把车停住,一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

她的脸,正对着他。

清淼抗拒。

傅少骞施力,捏得更紧。

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她的一举一动,黑幽幽的眸子像古井般捉摸不透。

清淼咬紧嘴唇。

僵持良久,傅少骞沉郁冷峻的脸上,忽而闪过一抹笑,奸计得逞后的笑。

清淼怔住。

片刻后,幡然醒悟。

呵,他故意试探她呢。

凭什么,凭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无故试探、作弄她,当她是玩偶吗?可以随意摆弄,搓扁捏圆?

人的容忍度,也是有限的。

清淼张口,想痛骂他,话到嘴边,又担心妈妈夹在中间难堪。

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倔强地保持沉默。

傅少骞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那目光,像猫在逗弄刚捉到的老鼠。

他看到沐清淼那张尖而小的脸上,渐渐露出执拗又幼稚的表情,可笑,又有点儿惹人怜。

小而肿的嘴唇被牙齿咬得微微发红,裹了层水润润的光,暗夜里,诱huò,却又不失可爱。

小丫头,还挺能忍的。

他淡淡地勾了勾唇,手掌挪到她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她卷卷的头发。

蓦地,松了手,端直身姿,重新发动了车子。

不过,没驶去酒店。

而是停在了清淼上次要求停车的地方,离她家有一里路之距。

清淼暗暗松了口气。

刚到家,黎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清淼挂掉,小跑着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后,给妈妈回过去。

霍宅这边,黎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水晶高脚杯,窈窈窕窕地站在露台上,笑吟吟地问:“怎么样,对少骞还满意吗?”

清淼忍不住抱怨道:“妈,傅少骞那个人,心机深沉,阴晴不定,我摸不透他的心思,感觉好累。”

他和她的前三任男友一点儿都不一样,贺之扬就不用说了,初恋总是最美好的。

后面交往的两位,杨一呈和程子滕,个个都很会讨女伴的欢心,相处的两、三个月里,他们顺着她、捧着她、宠着她,鞍前马后,殷勤周到。

可傅少骞呢,强势、自我、高高在上、忽冷忽热、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关键是,他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她。

像他那种人,只适合当成神像一样,高高地供奉起来,晨昏九叩首,早晚三柱香。

压根就不适合做男友,更别提结婚、生活在一起了,想想都觉得像个噩梦。

黎晶意外,原以为女儿会对傅少骞赞不绝口,可她却满嘴丧气话。

不由得嘲讽道:“贺之扬单纯,稍遇诱huò就抛弃了你。蓝茱给你找的那几个暴发户的儿子好相处,还不是说变心就变心?”

清淼无言以对,干脆说:“他有女友。”

黎晶肯定地说:“少骞亲口告诉我,没有,你霍叔叔也可以作证。”

清淼继续推辞,“傅家门第太高,我配不上他。”

黎晶不高兴了,“我的女儿,有才有艺有德有貌,哪里就配不上他了?我花那么多钱送你去学琴画歌舞,送你出国留学。我在你身上寄托了那么大的期望,你现在却跟我说这个?” “妈,时代不同了,像我这样的人,外面一抓一大把,人家不会稀罕的。”

“你干嘛要妄自菲薄?”黎晶循循善诱道:“傅家三个儿子,论相貌和才干,数少骞最出众,有些傲气也正常。他比你大七岁,不算大。老大少琮性子倒是随和些,可惜比你大太多。老七少玮年纪与你相当,但他是傅震雄的三姨太所生,地位自然不比少琮和少骞。都说女人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听妈妈的话,动动脑筋,好好抓住少骞。”

清淼意外,没想到妈妈对傅家家事如此清楚,问:“为什么一定是傅家?”

黎晶直白地回道:“因为傅家是盛京城内出名的豪门大户,少骞的妈妈又是你霍叔叔的亲姐姐,有这层关系在,你嫁进傅家的胜算大一些。”

清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清。

黎晶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话锋突转,“十八岁那年,我一个人躺在产房里,疼得死去活来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清淼鼻尖微微发酸,“不知道。”

黎晶落落寡欢地看着远方,强压住心头升起的恨意,淡淡地说:“我发过誓,要让沐元卿后悔。”

虽然她语气风轻云淡,可清淼还是听出了无限辛酸。

她对爸爸当然也有怨,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只能劝妈妈,“霍叔叔人不错,好好地和他过吧,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时隔多年,黎晶一想起往事,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无论今天的她,多么光鲜多么从容,午夜梦回时,还是会变成那个十八岁的她,下半身裸着,浑身血污,狼狈地躺在产床上,除了疼痛,就是羞耻,还有无助、凄凉,绝望到极点……

久久盘踞在心底,渐渐成结,怎么解也解不开,也曾接受过数次心理治疗,却并不起作用,午夜,噩梦依旧。

所以,她对唯一的女儿,一直以来都是又爱又恨,对沐元卿则是又恨又怨。

黎晶擦掉眼泪,幽怨地说:“我记不清昨晚吃的菜,可却忘不了沐元卿给我的伤害,那种痛,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我过得不好时,会恨他;过得好时,还是恨他,估计等我死了,就不会再恨了。”

清淼怔住,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讷讷地说:“你看起来……我以为……”

黎晶叹口气,“我是个演员,平素做惯了戏,温婉端庄,优雅从容,不过是我想表现出来的罢了,娱人娱已。”

清淼颇有感触,“人活一世,谁又没做过戏?”

“是啊,总是身不由己。”黎晶沉默了片刻,语气突然变得坚定,“言归正传,女儿,妈妈希望你幸福,但是,幸福的前提是嫁对人。”

清淼实话实说:“我不想嫁人,我对婚姻没有安全感。”

可是,心底又憧憬着美好的爱情。

黎晶语气强硬,“你别乱找借口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嫁给少骞,极尽所能!”

清淼顿时失控,“从小到大,都是你希望,你希望我学琴,我就得学琴;你希望我跳舞,我就得跳舞;你希望我学医,我也只能服从。你的意愿,我从来就不能违背,但是,你可曾问过我,我希望什么?”

黎晶意外,“你希望什么?”

“小时候,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像尤悠的妈妈那样一直陪着我。可你总是忙,每次来看我,待不到半天就走。最长一次,竟然隔了半年才来看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害怕得整夜都睡不好觉。至于留学,我压根就不想去,那种独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感,你根本就无法体会。”

黎晶又心酸又生气,她为女儿付出那么多,她却不领情。

“那时候,我要拍戏,要接通告,要争名,要逐利,我有错吗?我所有的,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人生就是这样,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永远不可能圆满。”

清淼沉默。

黎晶长吁一口气,“我承认,我是望女成凤心切了些,可正因为如此,你才能变得更加优秀。”

清淼不语。

“女人这一生总要嫁人,嫁了人的人生,才叫圆满。你看妈妈四十岁了,不也嫁了。清淼,你还年轻,懂得太少,妈妈是过来人了,比你看得长远。女人呢,即使嫁给普通人,也难保他会一世都对你好,与其将就,还不如选称心如意的。少骞在我眼里,就是最出色、最适合你的那个,相信妈妈的眼光。”

清淼默默叩开火机,点着一根烟,用力抽了几口,清凉的薄荷味直冲入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