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家里乱糟糟的一团收拾利索,王婶颇有些担忧的看着乔安道:“村里从来就不缺乱叫舌根子的人,咱家今天的事情闹得大,还不知道外头要传成什么样子。
杨家对亲事原本就诸多不满,要再传出来不好听的话。后头的事情……”
她担忧的看着乔安,惆怅满面:“咱家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偏偏就走到这么无奈的地步?”
夏娜正巧在一旁收拾杯盘,两个杯子碰撞的声音有些响,王婶便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可因着心情不好,脸色有些不好看,传过来的眼神便有些锐利。
联系着先前的话,夏娜便局促窘迫起来。
如何到了这个地步?起因还不是安知远要强纳她为小妾,还不是得罪了权贵,让乔家遭了难?
再想起乔康成动不动就指桑骂槐骂她是祸害东西,夏娜的眼圈立马红了个透。她将匆匆将物件扔进盆里,落荒而逃。
王婶愁着心事,也没注意夏娜的情绪,乔安一个男子更不好盯着自家嫂子瞧,自然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他此时只顾着安慰王婶:“杨叔是讲理的人,定然能知道这只是误会。再不济,还有杨桃呢。她最是通透明白,定然不会让杨家在这事上为难咱们。
再说了,往后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到事情了,没有互踩的道理。”
说起杨桃,王婶到底有了点笑:“那姑娘我自然放心,就是家事差了点,成天抛头露面满村子的跑。若能是养在深闺的正经闺秀,你爹……”
“嫂子固然好,杨桃却也不差。出身由不得人选,可像杨桃那等出身,还能活成现在这般模样的,也不多。你二儿媳妇,能干!”
王婶被逗乐,笑着点乔安额头:“不害臊!”
又问他:“你和你爹说什么了,他怎么就肯配合?打从知道你偷偷给了杨家三十两银子,你爹气得……”
那一口血,可是实打实喷出来的啊。乔家不缺这点银子,能将他气成这样,可见心中憋闷。
乔安牵了阿娘的手,也是长长叹了口气:“时间紧迫,阿爹又是个倔脾气。我没有法子,只看着他的眼睛问还要不要我这个儿子,旁的我都能依他,可若今天坏了好事,我便也没有活头了。不拘他看得怎么严实,人要想死总还是不难的。”
“你……”王婶伸手打他的头,急得眼睛都红了:“可不敢有这个念头,咱家好好的日子,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的养……”
“我不会!便是我想,杨桃也头一个不依。”乔安认真的看着王婶的眼睛,也跟着叹道:“阿爹拧着性子想不开,您费心劝着些吧。我不孝,却也知道当儿子的本分。你转告阿爹,往后我再不会了,除了杨桃一事,儿子再不会忤逆他半句。”
“好孩子,你爹,他能想明白。”
再说杨苗跟着去了县衙,不管秦夫子是更衣还是安寝,都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小童鄙夷不屑的眼神看了又看,杨春晓青黑难看的脸色摆了又摆,杨苗始终没有要主动回避的意思。
偏生秦夫子还不肯放手,杨春晓过去掰开,没等松手他有捞过杨苗的手攥着,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念叨:“不用哭,有我呢,看谁敢毁你名节,看谁敢随随便便就欺负了你。”
杨苗听着欢喜,转头示威的看向杨春晓:“夫子身边离不开的好像是我,要不然我正这里伺候着,也让你们轻省轻省?”
杨春晓原本就是个冲动脾气,此时被这般不要脸的挑衅,立马就发作起来:“你能不能要点脸?主动要爬男人的床,我这会儿是不是该吩咐下去,让灶房的丫鬟熬一碗浓浓的避子汤来?”
左右无人,杨苗也顾不上羞,她心里有气也故意要气杨春晓:“避子汤就不必了,子墨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也该生儿育女。”
“不要脸!”
“还读书人呢,来来回回也就只会骂着一句。可要论不要脸,首当其冲的该是你大姐,林子里发生什么咱都不说,往常和那李小壮可没少卿卿我我、不羞不臊。”
她冲杨春晓翻了个大白眼,眉目间写着气死人的羞辱:“再要论便是杨桃,她要要脸能随便拉男人的手,摸男人的脚?她要要脸,能勾得闷头读书的乔安鬼迷心窍般爱慕?中间多少龌蹉事,咱拿不出证据,还想不出中间……”
杨春晓气红了眼睛,扬起手掌要扇她。杨苗却一头扎进了秦夫子怀里,搂着他腰就是哭:“夫子可救救我啊,春晓要打人。”
秦夫子也实在醉得厉害了,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只恍然听见有人将杨桃骂得难听。都还没等他理清楚怎么回事,又有女人扑在他怀里哭,还念叨春晓要打人。
杨春晓性格冲动不假,可没有气极的时候还是谦和的。况且他寻常不和外人动手,那他现在要打的,难道是杨桃?因着旁人将杨桃骂得不堪,所以他迁怒杨桃要打人?
这还得了?
秦夫子一把护住怀中女子,继而鼓着眼睛怒声呵斥道:“你动她一根指头试试?给我滚出去!”
“夫子,她欺人……”
“滚!”
杨春晓气得紧握了拳头,却也只能乖乖的出去。走到门口,他回头怒瞪杨苗,杨苗却从秦夫子怀里探出小脸,还给他一个得意又张狂的笑。
“你也下去吧。”她吩咐小童。
小童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退了出去:“我去给夫子预备洗澡水,而后伺候着沐浴。这里,就先交给小姐了。”
小童走了就没回来,杨苗在秦夫子床边做了半晌,用手描摹他的眉眼。
他本来就长得俊俏,又有从书海中浸染的知性气质。便是喝醉了,那模样气度也一样有勾人心神的美。
杨苗看着满意,手指一遍一遍的画下来,心坎坎都是甜蜜:“你对我也是有心的吧?我们好好相处,比乔安和杨桃还恩爱甜蜜好不好?”
秦夫子难受的恩哼一声,打开在他脸上乱摸的手,背转身去接着睡觉。
杨苗又换到床的另一边去看秦夫子的脸,就托着腮看着,也觉得知足,也觉得是人生最美妙的事。
抛开金钱地位和前程不说,能近距离欣赏美男吴可可挑剔的颜,这本身也是件惬意又容易脸红心跳的事。
她看了他一夜,最后实在支不住困意才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小童也在外间守了一夜,他虽然不耻杨苗,却也没好强行打扰。若是秦夫子当真喜欢,他一个侍从还能去坏好事?可也得在外间等着,万一真发生了羞羞事,他也得问自家主子要不要准备避子汤不是?
同样守在县衙的还有二丫,她借着和周小姐熟悉,使了点银子就混了进来。打从一进来,她便忙忙碌碌,到处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
最后,她摸到秦夫子寝室外头,藏在床边的大树上,透过窗户看了秦夫子和杨桃一夜。
对了,她去得比杨苗等人更早,所以杨苗和杨春晓的冲突,她也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或许是树上并不安稳,二丫早早就醒了过来。秦夫子昨夜没有关窗,她透过窗户将内里看了个全。今儿个一早又等到了一出好戏。
秦夫子从睡梦中昏昏沉沉的醒来,看见趴在床边熟睡的杨苗顿时就懵了。
他揉着太阳穴想了又想,却如何都想不起后头发生了什么。他对杨苗的最后记忆,便是她嬉笑着灌他喝酒,可眼前,这怎么回事?
秦夫子想先起身去问杨春晓情况,可身子才一动,杨苗就惊醒了。
“你醒了?”尽管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和娇嗔,她看秦夫子的眼神也带着非常明显的爱慕和幸福。如果你认真去看的话,也能很轻易就发现那埋在眼底的娇羞和实现心愿的心满意足。
秦夫子从来都洞察人心,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猜到了她的目的,更联想到自己可能做了些让人误会的事。
一时间,他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消除影响,也害怕不小心伤害到眼前这个姑娘。
不管怎么说,爱慕没有错。不管她行为多不妥当,至少她守着自己的底线,守住了道德的底线。若她真狠心将衣裳一脱钻进他的被窝,今天醒来他就是再不甘又能如何?
在这一点上,秦夫子还是感激并心疼着杨苗的。
“我伺候夫子起身吧。”杨苗努力摆出端庄大方的一面,去又不失娇俏温柔的起身伺候秦夫子。
谁知她刚准备掀被子,秦夫子就反应颇大的按住了被子,看杨苗的眼神也不自觉戒备起来。
看杨苗尴尬得变了脸,秦夫子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了。他想要解释,又怕误会更深,一苦恼便想着干脆开门见山得了。左右两人只是枯坐了一晚,衙门的人也不敢胡乱编排。
“我昨天喝得有点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太清楚。看咱俩目前的样子,想来我也没太失礼吧。”
杨苗一听,猛然抬头看向秦夫子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这是要不认账?那些爱慕呵护,统统都是假的?可不对啊,她有心的啊,是真心相护还是喝多了发酒疯她能分辨的啊。
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秦夫子才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心里发慌,看着秦夫子的眼中强忍着泪:“昨天不还好好的,不还说有你在谁都不能欺负我。说只要有你,我就不用害怕,不用去想名节清誉,一切都有你吗?才过一晚上就变了,到底是为什么?”
老学究老古板能不在意名节?秦夫子乍然蹙眉,他仿佛明白了事情经过,猜到了他将她当做了谁。
眼看着杨苗一心要贴上来,这可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