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应该?”二丫看着杨桃的眼睛抱歉一笑,继而满脸都是无奈:“可你对我应该有偏见,我找过你好多回,你也是推脱不见。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冒昧过来。”
“你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对于二丫,她是真的疲于打交道。所以,尽管已经从对方话语里听出了不高兴,杨桃也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
对于杨桃的疏离,二丫却也不在意,她凄婉一笑,直白的说道:“不愧是我杨桃姐,果然玲珑剔透。”
“我想回乔家药铺,想接着跟王婶学药,跟坐堂大夫学医。可不知道王婶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怎么说怎么求,她都不肯再让我回去。”
二丫‘无助’的看着杨桃的眼睛,一脸哀求:“杨桃姐你是知道我家情况的,若是找不到生计,我没有活路。所以,你帮我跟王婶说一说好不好?只要你肯开口,王婶一定会同意。”
她表情是惯常的可怜,让在她手里吃过好多的次亏的杨桃看得恶心。
“这事儿,只怕我帮不了你!”我自己在乔叔那里还是讨厌鬼呢,我替你说话,还不定要惹来什么大风波。
二丫却皱了没有:“你不肯帮?我们好歹一起共事五六年,我们……”
“是真的帮不了!”杨桃果断打断了她,长叹一声后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乔家药铺不用人,或许是伙计已经满员不需要再额外请人。我去说……”
“怎么会不缺人?这些天我都看过了,病患很多,抓药的却只有乔绣一个,根本就忙不过来。乔家药铺的门脸旁,也挂着请活计的招牌。可我去找,王婶就是不用我,说成啥都不用。”
她抬头看着杨桃,眼里的哀求太过明显:“王婶寻常就最疼你,你去帮我说一说,肯定能行。”
“我帮不了你。”杨桃依旧是拒绝:“王婶若不肯用你,肯定有不肯用你的理由。她寻常就是个宽厚的人,你能惹恼了她,只怕是做了令她寒心的事。你有功夫在这里求我,都不如真心实意的去向王婶道歉,获得了谅解后面的事情自然就好说了。”
二丫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早就忘了她自己趁乔家遭难偷人家老参的事情,她只觉王婶这样对她是欺负人。夜深人静总结原因的时候,能想到的也仅仅是乔绣不喜欢她。
而乔绣不喜欢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挤兑过杨桃。
所以,兜兜转转根本原因还在杨桃身上。作为乔家准儿媳妇,只要杨桃肯替她说一句话,王婶就肯定会再用她,她也肯定能顺利的回乔家药铺。
她没想到寻常很少说话,很好欺负的杨桃会拒绝,会这么干脆的拒绝。
“我做过什么对不起王婶,对不起乔家的事?”二丫眉头皱起,声色俱厉的质问杨桃:“你倒是说说看,我需要自己反省什么?”
大喜的日子,杨桃并不想和她纠缠。于是深呼吸一口,退让道歉:“我不过是推测,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见谅。”
“推测?”二丫笑了,笑容很难看:“平白就能将我往不好的地方推测,我在杨桃姐眼里还真是不堪呢。”
“我没有那个意思,二丫你……”
“我明白了。”二丫浅浅一笑,端正的给杨桃行了个福礼之后告退:“给杨桃姐天麻烦了,不好意思。”
二丫毫不纠缠,果断的转身离开。
看着有些清冷憔悴的背影,杨桃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真的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孩,倘若将聪明用在正道上,或许会前途无量。
此时的杨桃在可惜二丫的天分,可转过弯靠在墙角的二丫唇角却扯出了嗜血的笑:“杨桃,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逼我出手。所以,后头的一切的都怪不得我。”
其实就算杨桃答应帮她,她也绝不会终止精心设计的计划。她走这一遭,不过是为即将开始的恶毒找一个借口。
你看,是你杨桃不肯帮我,是你杨桃逼我,柔与又无助的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反抗,才反击。
这怪不得我。
这个小插曲对杨桃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她回屋之后就开始翻看赵文英昨天送过来的药书。
打从妻儿出事,赵郎中便不再喜欢热闹,尤其不喜欢参加和婚礼相关的一切仪式。所以指派赵文英昨天送来了贺礼,顺便也带来了种药相关的书籍。
周师叔昨天就赶到了蜀州,只等杨桃忙完定亲的事便要商量开山种药。因此,杨桃也的确得紧着学习,若是不然只怕要一问三不知。
杨桃一拿起书,便是灵魂都被吸了进去,外头都闹了好几番笑话,她竟然毫无察觉。
只苦了杨老三等人,看着那场面,尴尬得想藏好脸皮。
原来,杨桃走后,位置就又空了出来。杨老大拿着架子等人来请,可左等右等没等来人。他一使气,端了酒杯就过去敬秦夫子酒:“草民人微命贱,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和县太老爷喝上一杯?”
尤其照着县太爷使,也当着是条汉子。
可在座的人都知道他火气的来源,由不得就有些尴尬。族中二叔扶了杨老大的手臂,笑着打圆场:“内侄你喝多了,来,我扶你回去休息!”
杨老大一张脸却黑了下来:“我都还没喝,怎么就多了?是嫌我没地位,不配和你们喝?”
这话实在有些过了,乔安的眉头微微有些皱起。
好在秦夫子涵养甚好,他替自己满了酒,颇为尊重的朝杨老大举杯:“众生平等,哪里就有命贵命贱的说法?你想喝酒,我陪你就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别耍脾气,坏了大伙儿的兴致!”
说完,秦夫子率先一饮而尽,倒置酒杯以示诚意。
按理说,秦夫子的作为也给了他脸面和台阶。识趣的人都该喝两杯就算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可杨老大偏不,他将乔安挤开,把着酒壶和秦夫子一杯接一杯的喝,一副不醉不归的豪气。
满桌子的人心肝都抽,能管住杨老大的阿爷阿奶已经下桌,满桌子的人就没一个能劝动杨老大。
杨老三没法子,只得找张氏求助。他将事情经过说了,而后道:“真将县太爷灌醉在这里可不太好,嫂子你找个由头将大哥请过来行不行?若他真想喝酒,我陪他喝,他想喝多少我陪多少。”
张氏心中虽是万般不满,却是拍着胸脯保证:“她三叔放宽心,我这就想法子寻他去。”
她没有食言,果然找个了个法子去叫杨老大。可这去叫,还不如不叫,还不如就直接将秦夫子灌醉了拉倒呢。
去的是已经热出了一身细汗的杨苗。
她乖巧的走到杨老大跟前,嗲着声音劝她爹:“这样喝酒伤身,爹爹就是不顾惜自己,也得为秦夫子想想不是?您日富哦真要喝,不如行酒令?如此,也有喝酒的兴致,也能少喝上两杯!”
行酒令?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小老百姓和状元郎行酒令?姑娘,你这是在坑自己爹么?
酒令有很多种,文人用的自然不是甩膀子划拳这种豪气的江湖酒令。可要吟诗作对,杨老大也不会啊。
于是,出主意的杨苗便出了新的主意:“小女子也粗识得几个字,一些简单的字谜,对子也能拆解得了。不如,我代了我爹和夫子您行令,我若输了,我爹喝酒便是。”
她朝秦夫子飞眼一瞟,仅和秦夫子对了个眼神,便娇羞的红了脸。
这……
秦夫子尴尬得脸也红了:“算了吧,我衙门里还有些事……”
“秦夫子是觉得我才疏学浅,一定接不上您出的题目?”她突兀的抓住了秦夫子的衣袖,又羞怯的赶紧放开:“不喝便不喝了吧,夫子您宽坐坐也好。今儿个毕竟是二妹的好日子,席未散,客先走,太有些扫脸面。”
这……
满桌的人表情都僵硬了,他们看杨苗的眼神都带了审视。
可杨苗却一点都不在乎,她扬着脸,用自以为最天真最纯粹最迷人的表情看着秦夫子道:“我也是怕桃儿伤心,也是想替她招待好贵客。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夫子您别往心里去。”
这调儿做作得,大伙儿冷汗都流了一脸。
偏生杨老大没觉得,他一拍桌子,豪气道:“比不过怕什么?输了我喝就是,不过就两杯水酒嘛,哪个娘们认怂!”
都到了这个份上,秦夫子哪里还有选择。
可他总不能真和个只认识几个大字的姑娘猜字谜、对对子吧?他提议划拳,因为没划过,所以出师不利屡战缕败。
杨苗竟然也没有离开,她低眉顺眼的帮着斟酒、帮着秦夫子夹菜,偶尔也插话推高氛围。那姿态,像极了怡红院里的姑娘。
而杨苗,在等着秦夫子喝醉。虽说以她目前的思想境界,还想不出生将生米煮成熟饭的恶俗点子;可她憋着怒气咬牙切齿想出来的计划,也足够精彩和热闹。
同样在等的还有二丫,她藏在拐角,目光灼灼的看着杨苗和秦夫子。就像一条蛰伏在草丛中的吐着毒信子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