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诗,和远方!(1/1)

杨桃推开乔绣,蹲下去捡簸箕和药材。

二丫鼻孔朝天的冷哼一声,过去挽住了王婶的手臂:“还是婶儿公道,我先回家吃饭哈,下午给婶儿带韭菜烙饼。”

王婶笑眯眯的说好:“你尽管带过来,我给你包荠菜馄饨,晚上咱俩用烙饼下馄饨汤。”

“好嘞!”

二丫脆生生的答应,一蹦三跳的走了。快到门口,还回头来看杨桃,见她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分药,唇角挑出个幸灾乐祸的笑。

没有了你碍眼,我二丫便是王婶唯一的爱徒。杨桃,你比我优秀的事情,会成为永远的过去。

杨桃没抬头看她,坏了心的人,看多了眼睛会疼。

乔绣强拉了杨桃过去上药,然后陪她一起收拾烂摊子。

看着乔绣气得红扑扑的小脸,杨桃忍不住刮了她圆圆的小鼻头:“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咱们乡野孩子,摔一跤还不是常事?”

“她是故意的,我娘也是故意的。”小丫头气不过,腮帮子鼓得滚圆。

杨桃看着,心里暖融融的。

“我知道王婶是故意的。”她往王婶的方向偷瞄一眼,笑道:“她还肯骂我气我管我,我挺高兴的。她肯罚我,就有消气的时候。要真的看都不肯看我了,我才真的该哭了。”

“乔绣,过来吃饭。”

王婶叫她,乔绣却不肯过去,梗着脖子要和杨桃并肩作战。

杨桃拿食指戳她额头:“你是帮我呢还是害我?我昨天裹你二哥去绑人,今天就裹着你和亲娘作对?快去,别碍我事。”

“那你也先回去吃饭吧,不早了。”

她哪儿敢回家?

杨桃冲乔绣神秘一笑,伏在她耳边悄声道:“二丫说对了,我就是使苦肉计。我今天不回去吃饭了,专门去惹王婶可怜。”

乔绣还她一个你真奸诈的眼神,贼兮兮的小声道:“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等王婶和乔绣吃完饭过来,杨桃已经收拾好院子,列好了紧缺药材的单子。

乔绣偷偷塞给她一个馒头,挤眉弄眼道:“你躲到后头去吃,我保证不让我娘发现。”

黑乎乎的杂粮馒头,杨桃握在手心,如珍似宝。

“绣儿……”

“快去,我在前面帮你挡着。”

乔绣硬将杨桃推进了库房,咚一声关紧了门。

杨桃吃完出来,乔绣又赶忙给她倒水。馒头干,不喝点稀的会梗得喉咙难受。

王婶干咳一声,杨桃没敢喝水,赶忙去院中干活。

大中午,太阳烈得能晒破人皮,却也是踩莱菔子最好的时候。荚子被晒得发脆一踩就崩开了,借着太阳好正好能把籽晒干。

杨桃在院中蹦蹦跳跳的踩,没一会儿就汗湿了背,小脸也烫得快烧起来。

王婶看着,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转身进屋去称药材。

再出来,又看见满头大汗的杨桃在切陈艾。她叹一口气,转身要回屋。

乔绣赶忙拿手肘怼杨桃:“你快去道歉啊,没看见我娘开不了口吗?”

杨桃被怼得切了手,倒抽口凉气,将刀扔在一边用手按住伤口。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乔绣内疚得都快哭了,冲着她娘就喊:“娘,快拿药过来,我怼了杨桃姐一下,害得她切掉了手。”

切掉了手?

杨桃嘴角直抽。

前脚刚跨过门槛的王婶却惊着了,转身就冲了过来。

看杨桃只不过切破了食指,王婶狠狠的瞪了乔绣一眼,却也没将杨桃推开,拉着她仔细处理了伤口。

“天气热,伤口不容易好,最近都别沾水。”

杨桃乖巧的点头:“没事,洗药的时候戴上手套,不耽误干活。”

王婶定定的看着她,杨桃被看得发毛,拿了刀接着去切陈艾。

“别切了,你跟我来。”

杨桃心里又是一咯噔,坐在凳子上不肯起身。乔绣挡在杨桃面前,挺着腰板道:“你答应了我哥的,不能出尔反尔。”

王婶白她一眼,看向杨桃:“跟我过来。”

知道躲不过去了,杨桃战战兢兢的跟了过去。

王婶给杨桃端过来饭菜,示意她坐下吃:“一个干馒头能吃饱了?先吃饭,吃完咱们好生说。”

杨桃哪里敢坐?她端正的跪在王婶面前,诚恳道:“婶儿,昨天……”

“先吃饭,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杨桃其实没心情吃,可不好忤逆王婶,只得起身吃了一碗。

王婶收拾了碗筷,然后拉杨桃坐了,叹一口气道:“昨天的事,我知道怪不得你。我生的东西我知道,那畜生比牛都犟,认准了就不回头。你不裹到中间,他一样能闹翻天。”

杨桃低着头不说话,实情乔安肯定都说过了,为了替她开脱,说不定还说是他强拉了她。

王婶叹一口气,认真的看了杨桃的眼睛:“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们只有师徒的缘分。”

“婶儿,我真没肖想乔二哥,我清楚自己的斤两。”

“什么斤两不斤两的?你杨家今天落魄,难道就一辈子落魄?旁的都不说,只看你杨桃的上进样,也绝不会破落一辈子。”

杨桃满心诧异,不解的看向王婶:不是看不起我,也肯照顾我,为啥就那么反对乔安喜欢我?

“问题不在你,在乔安对你太上心了。杨翠出了事,乔安三天没去私塾,撞见你爹要上山打猎,他连伙食费都不给他二叔送了,死倔着要一起上山。

为了帮你,去吓唬魏家媳妇,去绑李家兄弟,还去县学闹事行凶。

杨桃,他要一直被这些杂事绊住,什么时候才能考上秀才考上举人?他要真为这些闲事闯出了乱子,哪还有机会去走仕途?”

王婶叹一口气,神色坚定起来:“他要是个不成器的也就算了,娶一门媳妇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算和美。偏生他出息,他文章好有机会走官途,他自己也发过誓要考举人考进士出人头地。

我要真放任他胡闹,他能包了你杨家所有杂事,能撇下一切先帮着你家过好日子。

杨桃,乔安一门心思对你好,你就真能狠着心耽误他一辈子?”

杨桃不知道乔安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却知道乔安打从喜欢她,就恨不得将心肝都掏给她。

她低着头搓衣摆,良久后才抬头看着王婶道:“我明白了婶,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话没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杨桃赶忙伸手去擦泪,强笑着道:“让婶见笑了,我就是没出息爱哭,没别的意思,真的。”

“没说不让你来。”

王婶帮着杨桃擦干眼泪,递给她一把钥匙道:“这是书房的钥匙,乔家所有的医书和秘方都在里头。给你一个月时间,你仔细的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婶儿……”

“打明天起,你不用去处置鲜药,跟在我身边学炮制成品。只要你用心,一个月时间能将我一身本事学上个七七八八。”

王婶拉着杨桃的手,硬了半天心才开了口:“你要是愿意,一个月后就去镇上帮着乔平他们看铺子。要是不愿意,就另谋出路去吧。”

意思很明显:我让你学本事,条件是远离我儿子,藏到乔安够不到的地方去。

杨桃若还要尊严,就该义正言辞的拒绝:我杨桃再落魄也绝不巴着你乔家活;我杨桃就再不值钱,我的感情也容不得你来左右。

可尊严是什么啊?韩信若不受胯下之辱,如何有机会成长为大将军?杨桃若不接这一把钥匙,杨家三房怎么走后面的路?

更何况,这算不得屈辱。王婶为着儿子着想的同时,对她杨桃也算得上倾囊相授,仁至义尽。

她伸出手接了钥匙,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我去。”

杨桃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硌破了皮也没察觉到疼。

“真是个好孩子。”王婶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杨桃的肩膀。

原本是不轻不重的力道,杨桃却觉得肩上突然就担上了千斤重担,乔安的锦绣前途全都押在她身上了一样。

从王婶屋里出去,乔绣一把将杨桃拉到暗处,担忧的问:“我娘没说难听话吧?”

杨桃摇头,脸上是浅浅的笑:“婶儿挺好,给了我书房钥匙,还准我一个月后去铺子里当学徒。”

乔绣拉着杨桃的手就松开了,她虎着脸问她:“你同意了?”

杨桃点头:“去铺子挺好,有郎中有病患,我过去了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那我哥呢?我哥白跪祠堂,白住私塾了?”

杨桃别过头看向远方,唇角却挑出个和煦的微笑:“乔安一直缠着我,我一个姑娘家,其实挺困扰的。我走了,他能安心读书,我能好好学习,对大家都好!”

“杨桃!”

乔绣厉声喊她,眼刀一把接一把往她身上扎,看杨桃依旧无动于衷,她负气骂道:“杨桃,你是我见过最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哥是眼瞎了才看上了你。”

杨桃依旧看着远方,远方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远方繁荣锦绣馨香安宁……

她在心里流泪,她在心里悄悄的喊乔安:乔安,我可能没机会再爱上你;乔安,对不起!乔安,你等我,等我不用再拖你后腿,我愿意努力去爱你,用尽我所有去回报你;乔安……

乔绣跺着脚跑开,杨桃知道,她伤了她的心。

二丫拎着韭菜烙饼进来,站在杨桃对面笑得欠揍:“哟,连乔绣都容不得你了?你这狐媚功夫没练到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