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郴走远了,季半夏还愣愣站在原地。
赵媛曾打趣说,刘郴就是她季半夏的超级备胎,只要刘郴在,她就永远不愁嫁不出去。
当初,季半夏对这种”备胎“理论是嗤之以鼻的。她告诉赵媛,她和刘郴的感情经过了升华,早就变成了一段纯而又纯的革命友情。备胎这个词,是对她和刘郴之间友情的侮辱。
她也曾以为,其实刘郴对她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只是本着惯性继续做出一副追求她的架势。两人就是铁哥们,好闺蜜。
而现在,此刻,听见刘郴用那么平静的声音,请她给他一个吻时,季半夏才意识到自己多么自私,多么无情。
她只选择了她愿意相信的,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刘郴的感受。
她把他架在火上烤,他却只能微笑着假装不疼。
季半夏看着刘郴的背影,车窗里,傅斯年看着季半夏的脸。他看到她久久地朝刘郴离开的方向凝视,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看到了她紧握的拳头,看到了她无声的颤抖。
现在,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刘郴,她甚至没看到他的车在树下等她。
毕竟是有了孩子的,不是吗?有一个小生命的维系,感情自然完全不同。傅斯年苦笑一下,满心的苦闷和醋意无处发泄。
他总说服自己不计较这个孩子,他甚至觉得他应该为半夏高兴——她终于可以当妈妈了,而孩子的爸爸也是算不错的男人。人品家世外貌,都是出挑的。
他这样说服自己,他也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不嫉妒。无法是一场酒后乱性,谁没有软弱堕落的时候?
可今天,看见季半夏的泪水,他妒忌了,深深的妒忌了。
季半夏爱他,他知道的。她的爱专一炽烈,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如今这爱,他要和另一个男人分享了。
更可恨的是,这个男人有着他永远也赶不上的优势——他是季半夏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父亲!
季半夏一向脸皮薄的人,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流泪,完全无视周围人好奇的指指点点。傅斯年再也忍不住,下了车,直接把季半夏拉到车里,用安全带将她绑在了副驾上。
季半夏并没有说什么,整个过程,她只是很淡漠地看了傅斯年一眼。
她苍白消瘦,失魂落魄。
看着她失色的嘴唇,傅斯年很想狠狠吻上去,翻天覆地,胡搅蛮缠,将刘郴的影子彻底从她脑海里驱逐。
可最终,他只是默默发动车子,无声地载着她前行。
车子走到半路,有人给季半夏打电话了。季半夏出神地望着窗外,一点要接电话的意思都没有。傅斯年叹口气,靠边停了车子,从她的包里翻出手机。
是连翘的电话。
傅斯年接了起来:”连翘吗?我和你姐在路上,一会儿就到家了。你想吃什么?我回来接你,我们去外面吃饭好吗?”
连翘的声音很欢快:“不用啦,媛媛姐约我看电影,我跟她一起吃晚饭。你跟我姐,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季半夏听见是连翘的电话,伸手想拿过电话,连翘那边已经挂断了。
“连翘找我什么事?”她终于回过神来。
傅斯年笑笑:“赵媛约她一起看电影,晚餐也跟赵媛一起吃。”
季半夏点点头,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酸楚。为了撮合她和傅斯年,赵媛放弃了自己和江翼飞的约会,特意拉走连翘。而连翘,也顶着一脸的膏药出门赴约,只是为了给她和傅斯年腾出空间。
她很感动,也很愧疚。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今生能有这么好的朋友和这么懂事的妹妹。
傅斯年见她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试探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电影?”
“不了。我没心情。”季半夏把手机放回包里,身子又蜷缩进座椅。
傅斯年:“……”
他很好奇,如果季半夏知道她和刘郴伤感吻别的那一幕都被他尽收眼底,不知道她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这么悲伤低落。
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悲伤低落,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算了算了,傅斯年摇摇头,决定不计较了,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只能甘拜下风。
车子已经走了很远了,没心没肺的女人还在神游,傅斯年忍无可忍,扭过她的头,认真地警告她:“不许想别的男人!”
季半夏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如果我偏要想呢?”
她心里的无名之火一下子燃烧起来。自始至终,她辜负的男人,只有刘郴一人。在她和刘郴彻底了断之后,还不允许她缅怀一下,伤感一下,歉疚一下吗?
季半夏的答案出乎傅斯年的意料,也让他确认了一件事:季半夏看到他的车了!她看到他在车里等她了!她知道他看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半真半假的生气警告真的变成了怒气,傅斯年盯着她的眼睛:“作为情妇,是不是应该照顾一下金主的感受?”
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刚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转过视线不再看她,郁闷地盯着空旷的道路。
他不知道季半夏脸上是何种表情,他甚至猜不透她的心意,只听见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好的,明白了。”
傅斯年懊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端着架子转移话题:“想去哪里吃饭?”
“这种事情,当然是金主说了算。”季半夏闭着眼睛,她声音寡淡如水。
傅斯年知道她在生气,并且是极度生气。季半夏极度生气的时候,反而表现得特别镇定特别冷静。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拉下脸来哄她吧?每次都是这样,错的人是她,最后道歉赔礼的人却永远是他。
傅斯年觉得他不能再纵容这种不正之风了,妖风邪气,必须要改。
“那去南枫吃吧。比较清淡,适合孕妇。”傅斯年用镇定的语气回答季半夏,好像根本没听出她的讽刺和怒气。
然而对他的话,季半夏没有半点回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闭着眼睛,就像没听见他在说话一样。
路上有个不怕死的电动车正横穿马路,傅斯年恼怒地猛按喇叭。他开车一向绅士,很少有这么粗暴的时候。
季半夏被他的喇叭声吓了一跳,猛的睁开眼。
傅斯年又难堪又郁闷,一方面,恨自己太狗腿,明明下定决心要扭转歪风邪气的,刚才提出用餐地点时,还是不争气地选择了适合孕妇的餐厅,一副马屁精的样子,偏偏人家还不领情!
另一方面,又恼恨自己失了风度,在季半夏面前显得粗鲁野蛮。
就在傅斯年郁郁寡欢的时候,林森正在给苏樱打电话。
“sean,今天怎么想起我了?”苏樱忙着下班,一边收拾办公桌一边接电话。
“感觉自己快失业了,找你诉诉苦。”林森关紧办公室的门,压低了声音。
苏樱来了兴趣:“哦,不会吧?傅总不是挺器重你的吗?你不要乱想啦!”
“以前是很器重,以后就难说了。”林森郁闷道:“我今天得罪他了。”
“怎么得罪的?”苏樱简直兴致勃勃了。她最爱听有关傅斯年的八卦了。
“你造吗?他和那个前妻又和好了!今天又搬一起住了!”
“什么!”苏樱大吃一惊。这都行?
“骗你是小狗。我亲自带人帮那个女人搬的家。”
“然后呢?你怎么得罪的傅总?你说那个女人又老又丑了?”苏樱这个时候还不忘黑季半夏一把。
“我有那么蠢吗?”林森翻个白眼:“何况人家不老也不丑。在傅总眼里,那简直是貌如天仙呢!”
苏樱听不得林森夸季半夏,不悦道:“快说正题,你到底怎么得罪傅总了?”
林森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个季半夏夸我又年轻又帅气,结果正好被傅总听见了。你没看见他那眼神啊,简直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确信你没听错,她真的是在夸你年轻帅气?”苏樱酸溜溜道:“即便她瞎了眼,昧着良心乱夸人,傅总至于就为她一句话辞退你么!她再牛,不就是个前妻吗?如果傅总真的看重她,为什么不大张旗鼓地复婚?”
林森觉得跟苏樱没办法交流了:“好吧好吧,你可以质疑我的英俊,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判断力。傅总看重她,在乎她,爱她爱得要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你当时看到傅总看我的眼神,你就会明白我绝对不是杞人忧天!”
“不就是个老女人吗?苏樱自言自语道:”到底有什么魅力,把傅总迷得神魂颠倒的,都离婚了又跑去同居!”
林森见苏樱被自己说服,颇有成就感,开始抒情了:“也许,这就是真爱吧!人世间流传了很久的童话,终于被我们亲眼看见了!“
“别狗屁不通的掉书袋了。以后这种真爱之类的话题,不要再跟我说了。”苏樱没好气道:“除非有傅总和那个女人吵架斗殴,互捅刀子的消息,否则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帮他们秀恩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