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孙嬷嬷和冬末就侍候着李小暖收拾停当,魏嬷嬷早早的就赶到村子里,帮着准备落葬的事去了。
卯正时分,孙嬷嬷和冬末陪着李小暖进了村子,李小暖在老者的指引下,哭着行了遣奠礼,几个青壮稳稳的抬起棺木,缓步往墓地走去。
魏嬷嬷牵着李小暖,孙嬷嬷和冬末紧跟着,随在棺木后头,走了两三刻钟的功夫,到了李家的坟地,孙嬷嬷和冬末停下脚步,远远的站在后面,看着魏嬷嬷牵着李小暖到了墓穴前。
墓穴已经点好了,站在墓穴前的几个青壮,见棺木移了过来,挥着手里戈矛一样的东西,在墓穴四角刺了两下,退后几步,帮着将棺木稳稳的落入墓穴中。
老者上前,从旁边青年捧着箱子里取出两只空白的神主牌位,低声祷告了几句,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上前,仔细书写了牌位,老者摆放好牌位和魂帛,魏嬷嬷拉着李小暖在灵位前磕了几个头,几个青壮开始缓缓的将土撒到了棺木上。
老者沉默着将牌位和魂帛仔细的收进了箱子里,转过身,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暖啊,侬爹娘这神主位,进了祠堂,大伯会替侬早晚照应着,侬放心,侬爹娘的坟,大伯也会仔细照应着,暖放心!”
老者微微仰着头,咽回了眼泪,顿了顿,才低低的自语般说道:
“小暖,别怪大伯,侬跟着老姑奶奶,到古家,比在阿拉乡下长大好,大伯是为了侬好。”
老者俯下身子,贴着李小暖的耳边,低低的交待道:
“到了古家,多留个心眼,好好讨了老姑奶奶的欢心,别和人争强斗胜,只好好把自己照顾好,往后留心着挑户好人家嫁了,别求大福大贵,家好人好就行。”
李小暖紧紧抿着嘴,目光闪烁着,仰头看着老者,整了整衣襟,跪在地上,郑重的冲老者磕了几个头,老者惊讶的看着李小暖,急忙伸手扶了她起来,李小暖掂着脚尖,凑到老者耳边,低声说道:
“大伯心里疼着小暖,大伯都是为了小暖好,小暖心里知道。”
老者满眼愕然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魏嬷嬷牵着李小暖出了坟地,孙嬷嬷和冬末接了,也不和老者辞行,和刘管事一起,径直回到船上,解了揽绳,三只船飞快的往越州上里镇驶去。
李小暖耷拉着双肩,垂着头,情绪低落的坐在船舱里,魏嬷嬷长吁短叹着,抹着眼泪,感叹着亲戚的薄情,伤感着姑娘的命苦。
孙嬷嬷怜惜的看着李小暖,笑着开解道:
“姑娘也别太过伤心了,都说福祸相依,这是祸是福还说不定呢,姑娘这样的人品禀性,真留在那样的人家,就是嬷嬷,也舍不得呢,老祖宗若是知道了,也必定不会答应的!姑娘往后就安心跟着老祖宗,那可是姑娘嫡亲的姑奶奶,打心眼里疼惜着姑娘呢。”
李小暖微微露出些笑容,满眼依赖的仰头看着孙嬷嬷,重重点了点头,冬末拿了只靠垫垫在李小暖背后,扶着她往后靠着说道:
“那样的亲戚,姑娘还有什么好伤心的?!不理他们,往后咱们跟着老祖宗,多少好!姑娘也累了这大半天了,躺着歇一会吧。”
魏嬷嬷张了张嘴,看着疲惫不堪的李小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低的叹了口气安慰道:
“姑娘也别伤心太过了,跟着姑奶奶,就跟着姑奶奶吧。”
“姑娘也劳累得很了,躺着睡一会儿吧,咱们要明天中午才能到家呢。”
孙嬷嬷笑着建议,李小暖点了点头,心里放松着往后靠了靠,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船在云浦镇停了一晚,刘管事在云间客栈包了个小院,一行人沐浴洗漱干净,吃了饭,冬末铺着床褥,笑着说道:
“这些是我的被褥,姑娘且忍一忍,就委屈一晚上,明天回到府里就好了。”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冬末姐姐,这几天辛苦冬末姐姐了。”
“瞧姑娘说的,前一阵子,也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留在咱们古家。”
冬末顿了顿,笑了起来,
“如今看起来,姑娘往后就要在咱们古家长住着了,冬末要是能跟在姑娘身边侍候着,可就是大福份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冬末,声音细细的低声问道:
“珍珠和侍琴是几等?一个月多少月例?”
“珍珠和侍琴是二等,月钱一吊,咱们古家的规矩,姑娘和少爷房里,每人一个自小的奶嬷嬷,四个教引嬷嬷,两个大丫头,是二等,四个三等丫头,四五个粗使丫头,粗使婆子是随着院子配的,不在这里头。”
冬末仔细解说着,
“少爷身边的菊影姐姐,份例是从老祖宗房里支着的,也不算坏了规矩,四个二等丫头,有两个是从夫人房里支着月例的。”
李小暖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带着丝笑意看着冬末,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唉,老祖宗要是真把冬末姐姐指给我这个畸零人,只怕就要委屈冬末姐姐了。”
冬末铺好被褥,侍候着李小暖在床上躺好,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仔细看着李小暖,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姑娘的意思,姑娘放心。”
冬末轻轻笑了起来,微微有些感慨的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跟着姑娘,就觉得特别安心笃定,姑娘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好象这万事都在姑娘的掌控中,好象……没什么事能瞒过姑娘,能难倒姑娘一样。”
冬末轻轻笑着,满眼疑惑的看着李小暖,
“姑娘可还只有六岁呢!倒比夫人还……”
李小暖瞪着冬末,冬末咳了两声,咽回了后面的话,伸手给李小暖掖了掖被子,站起来笑着说道:
“明天还要起早赶路,姑娘早点歇着吧。”
冬末放下帐子,熄了灯,在床前的地板上睡下了,不大会儿,呼吸就绵长起来。
李小暖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粗布帐子,细细的盘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