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青狐呆愣在地上,再次眼看着阎七化作星光流散,脑袋一片空白。
它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醒来就是这个局面呢?
“……”华跌他们正好赶来,愕然的脸上萦绕着彷徨不知所措的惊恐,他们猛然止住脚步,一动不动,生怕一个呼吸都惊扰了她,已不复存在的她。
不远处,修驰狱凝视着阎七消散的方向,隐藏在黑袍中的双手轻握拳头。
燕嫣欣提到,阎七一旦流血,就会化作一缕星光回到九重天,但并非烟消云散,而是因为她本是一颗心脏所化,流血则会化为原型,待平复后,又会恢复过来。
但看着她这般痛苦的消散,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化作一丝隐隐作痛的情愫。
修驰狱微闭眼睛沉沉呼吸,阎七,是属于自己的,是自己缺失的心脏,此刻过后,休想有人再动她分毫。
许久,他触电般睁开凶冷的双眼,睨视怔在原地的墨之阕,目光从他微微煞白的脸移落到他染了阎七鲜血的指尖。
据燕嫣欣所说,这个墨之阕,也就是阿钺,他跟阎七有过一段恋情,但是,并非他心甘情愿地爱着从前的阎七,而是受到她的胁迫。
因为她是他的克星,一旦他碰到她的血,他就会失控,陷入癫狂的状态。
修驰狱犀冷的目光扫落愕然愣在不远处的华跌他们,眸光掠过燕嫣欣的方向,与她对上个眼色。
今天的局,由她先后把墨之阕和阎七、昆桐其余六仙引到蓝湖来,营造墨之阕伤阎七的局面,让而后赶来的昆桐七仙看到,他们必定会为阎七的伤大动干戈。
而墨之阕染上了阎七的血,会失控陷入癫狂的状态,面对昆桐七仙的挑衅,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血染昆桐。
杀了昆桐六仙的墨之阕,必然会成为仙界的公敌,又因昆桐七仙在六界中名声颇盛,墨之阕必然会因为此事招来六界的杀气。
当然,他的目标并非墨之阕,而是阎七。
既然墨之阕一直不肯归入他的麾下,还要步步与他为敌,他只能对这颗棋子弃之如敝履。
若真如此燕嫣欣所说,墨之阕会陷入癫狂不能自控的状态,在墨之阕杀死昆桐六仙后,他会趁机协助阎七杀了墨之阕,再把整件事嫁祸给阎七。
说她与墨之阕谋事,意欲背叛仙界,不料被昆桐六仙发现,墨之阕情急之下杀人灭口,阎七与昆桐六仙感情颇深,因此大怒,与墨之阕互相厮杀,最后墨之阕死在了她的手里。
如此一来,仙界必定会将阎七列为首敌,要将穷途末路的她收入麾下,那便是易于反掌的事情。
当然,这是修驰狱的算盘。
燕嫣欣算计的是,阎七散魂后,尽管能活过来,那必定虚弱至极,但昆桐六仙被墨之阕所杀,她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而陷入癫狂的墨之阕,本就力量大增,且失了理智,哪里还知道她是谁,杀了她,只不过跟捏死一只蝼蚁般容易。
这样一来,阎七死了,不管是从前的阿钺,抑或现在的墨之阕,都是她,念神的囊中物!
而在白秋凤看来,阎七死了,无论是修驰狱抑或墨之阕,都该尝到被算计的滋味,而且,还不得不在这场算计中继续撕咬至死。
墨之阕凝视着阎七消散的方向,还作抱她的双手僵硬,指尖微动,顷刻间天旋地转,胸口的氧气一点一点被抽掉,深幽的双眸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
昆桐六仙这边,许久,从惊怔中回过神来,他们不约而同闪身来到墨之阕的前方,正想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意瞧见他挂在腰间的血瓶子,他们六的心不约而同怔了怔,身后一阵漆黑寒凉。
“七七的血……”冥蛊凝视着血瓶子几乎不敢相信低喃,几千年了,她再也没有流过一滴血,然而,若她真的流了那么多血……
“我杀了你!”断手盯着墨之阕咬牙切齿吆喝。
顷刻间,墨之阕与昆桐六仙的气场骤变。
墨之阕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一瞬间,他十步之内的空气散褪,被淡薄的煞气充斥在身周,猩红的双眼比鲜血还要凛然毛骨渗慌。
昆桐六仙眸色静冷,通身的杀气丝毫不亚于墨之阕,以中间的毕寒最甚,他那眸底的冰冷的杀气足以在顷刻间冰封天地。
“杀了他!杀了他!”不知何时跃到御长兴的肩上的青狐竭斯底里咆哮,浑身雪白的毛发因为颤抖竖起。
并非害怕墨之阕的杀气,而是害怕阎七再也不回来了,因为此刻,它又一次使不上仙术。
恨不得将墨之阕撕成粉碎,却使不上仙术,它恨,恨得浑身颤抖,恨得心头发慌。
眼看着两方决战一触即发,修驰狱饶有兴趣盯着目染猩红墨之阕,瞧他眸底的杀气虽然没有焦距,但却看似足以毁灭天地。
或许,这是一个摸底的好机会。
杀吧,尽情地杀吧。燕嫣欣凝视着墨之阕的猩红的双眼,唇畔的笑意越发阴险,仿佛这一战过后,她与他的羁绊就能延续生生世世。
毕寒脚下缓慢凝结成冰,随着他通身杀气的运转,脚下的冰丝化作尖锐的杀气。
只是……
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墨之阕忽然昏阙在地。
碧波池
四面八方流窜的星光凝聚在凌波叶上,许久,化作昏迷的阎七,她挣扎了许久,却无法睁开眼睛,似乎有许多模糊的记忆闪过脑海,却又始终茫然一片。
虽然不记得墨之阕的模样,但记得,被他……和燕嫣欣合谋所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载满悔恨和痛惜深沉眸子,似乎闪着泪光却又似倔强地压抑着。
“你是谁?”阎七语若游丝轻声问道。
她感觉到,他在颤抖,是一种彷徨恐惧到内心深处的颤抖。
他把手抚在她冰凉得似乎找不到一丝温度的苍白脸庞,哽咽了会,沉声低喃:“这个劫,由我来承。”
阎七凝视着他眸底不经意流泻的痛惜,大概猜到他是谁了,许久,她忽地勾起一抹笑弧,虽然有气无力,但那凌厉的傲冷半分不减。
她轻轻拂开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竭力扶着凌波叶坐起来,与他擦肩而过,翩然落到池边,看也不看原本就在记忆里陌生的他,目无焦距盯着前方,一字一顿低念:“我的劫不需要任何人掺和,尤其是你,你没有……”
话音未落,他忽然从后将虚弱的她紧拥入怀,腔声带噎,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但这一件事,必须听我的……”
“我不知道。”阎七轻声打断他的话,并没有刻意挣开他的手,目光落在地面上,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并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沉默,清风徐来,吹痛了两颗苦苦支撑的心,池边的微光迎着她的紫星坠子熠熠生辉。
沉默了许久,她缓慢回过身来,扬起朦胧的泪眼,哽咽低喃:“你把记忆还给我,好不好?”
陌祁煊看着她,沉默不语。
“我好害怕……”阎七忽然泪如决堤,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双手抓着他的衣衫,哽咽哭喊,“我好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我不知道,在那些丢失的记忆里,还有什么没有做的。我怕我还欠了什么,就这么走了!”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脸,使劲揪着他的衣襟,苦苦哀求:“你把记忆还给我好不好?把记忆还给我好不好?”
陌祁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哀求,心窝处像被万千毒蚁啃咬。
压抑了所有情绪,他用始终温柔的声线沉声道:“你可以要我的命,唯有记忆,我给不了你。”
阎七微愣,慢慢止住了哭噎,抬起脸来,晶莹的泪星在细弯的睫毛上闪烁,沉默不语。
“莫怕,你从没遗留任何事与物。”陌祁煊轻轻低喃了声,指尖温柔摸过她烫红的眼圈,凝视着她目无焦距的眸光,心如刀割,沉声低喃,“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你要活着,必须好好的活着。”
阎七轻眨眼眸,星泪朦胧,仍能看到他眸底深处竭力隐藏的殇,心莫名绞痛,她忙推开他,转身就跑。
陌祁煊快手抓住她的皓腕,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提起手来轻抚她苍白的脸,温柔的双眼透着令她彷徨的痛光,沉声低喃:“从来都是我舍不得你……在你融入我生命里的那一刻,便再也不能失去你。”
阎七再次湿了眼眸,捂着他在自己脸上的手,哽咽了许久,她忽然扬起犀利的眸子,动作利落拿下他的手,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会自己寻,寻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说罢,她推开他挽在自己腰上的手,眸色坚毅转身大步走去。
陌祁煊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落空的双手狠狠握成拳头,眸底的痛光被冷厉的锋芒淹没下去。
离开了九重天,阎七直接御风往魔界蓝湖赶去,散魂回到碧波池的记忆缺失得模糊不清,她揣测到自己应该见了那个封锁自己记忆的少尊。
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意念,寻找一个答案,至于寻找什么的答案,为什么要寻找答案,她想不起来。
但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回到蓝湖,必须回到蓝湖,或许,那里有她苦苦追寻了两万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