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七并没有着急反驳,而是把目光落到桑歌身上,见她眸光复杂地低垂眼帘沉默不语,阎七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扶着地面爬起来,不辩驳一言,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格桑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发信号让我们帮忙?”

桑歌目无焦距凝视着地面,沉默不语。

阎七轻嗤,怅然叹了口气,冷嘲道:“你自然不会找我们帮忙,怕我们仙界趁机吞了你的格桑城,在你眼里,昆桐七仙不过如此,御长兴不过如此。”

说罢,她头也不回大步向外迈去。

“七七……”桑歌迫切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呼唤了声,眼看着她的倩影远去,最终还是把话噎回唇边,化作一丝复杂的痛光。

“城主……格桑城真的易主了吗?”阿农湿了眼眸哽咽道。

从殿阁里出来,阎七放眼瞧去,只见一个玄色修边的黑衣陌生男子独自负手站在神道处,矫健的身段格外好看。

“为什么要夺取格桑城?”阎七沿着阶梯走下去,试探问道。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对他的身材也没有半点印象,但直觉告诉她,此男就是墨之阕。

墨之阕不紧不慢回过身来,迎着阳光轮廓分明的五官格外邪魅,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她,简答回答:“给你的聘礼。”

“别把你的野心推到我身上!”阎七不爽反驳,吖的,不过是来打探他的身份罢了,竟还无辜被他算计一把。

墨之阕直视她萦绕怨恨的眸子,沉声道:“大婚将至,想着该给你一份聘礼,打探到格桑城主是你的好朋友,六界之战即将拉开,这里首当其冲,所以,先下手为强。”

“……”阎七动了动唇,没接上话来。

他的意思是,他的确是冲着格桑城来的,不,他一开始就打算打下格桑城送给她当聘礼。

格桑城虽处魔界,却可通六界,是仙妖魔冥灵都想抢占的地方。

若真的要拉开六界之战,格桑城肯定会成为第一个受灾的地方,仙妖魔冥纷纷来扰。

如今墨之阕毫无预兆地夺下格桑城,成了格桑城的主人,即使真的要开战,关于格桑城的矛头都会直接指向他,桑歌就相对安全了。

而且,他在六界的名声鹊起,又在无为山有断仙骨一幕,格桑城归入他麾下,其他妖魔仙冥灵绝不敢贸然打格桑城的主意。

即使已经有人在打格桑城的主意,被他捷足先登,也只得重新再规划了。

“可为什么要重伤他们?”阎七不悦责问。

“痛定思痛。”墨之阕淡然道。

阎七沉默不语,虽然桑歌他们看上去很难受,但她能察觉,他们不过是表面伤得厉害,不伤筋骨,适当调理气息,很快能恢复元气。

格桑城威名在外,无人敢犯,兴许因此也养懒了他们,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经过墨之阕这突如其来的痛击,他们该知道如何居安思危了。

“这聘礼,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墨之阕问了句,缓抬手向着她。

阎七看了眼他向自己抬起的手,这意味着什么?

只可惜迎着阳光,他那浓密修长的睫毛影子倒映在眸子处,看不出此刻他的眼里究竟藏着什么。

迟疑了会,她才走前两步,把手搭在他的手心处,心窝处泛起一丝奇妙的感觉,像是埋藏了千年的情愫在萌芽发酵,她轻声低喃:“喜欢。”

“以后格桑城若有危难,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帮忙。可见……”低念着,他的唇畔忽然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握紧她冰凉的芊芊玉指,别有意味道,“名分很重要。”

闻言,阎七骤然红了脸,触电般想要把手缩回去,却被他使劲一带,整个人落入他的怀中。

墨之阕紧拥着怀中的人儿,在她耳畔,轻声低喃:“阎七,我们成亲吧。”

成亲是什么,他并不在乎,只是,一直在筹谋算计,却不知道为什么筹谋算计,仿佛她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凝聚点。

或许,为红颜争夺天下,是个不错的借口,若是她,倒也无妨。

“……”伏在他怀中的阎七微愣,双手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衫,怪异的感觉席卷全身,呼吸紊乱,差点没窒息过去。

“不可以!”悬浮在半空中的青狐激动提醒,“七七,你忘了,你才刚承了圣君的任务,你的任务是杀了墨之阕吖!你不能嫁给他,否则,嫌疑更加难以洗清了!”

老尊圣君忽然单独召见阎七,还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大堆让阎七对少尊知难而退的话,紧接着给她下达剿杀墨之阕的任务,还想借她的婚事挑拨魔界的两位主儿。

那目的太明显了!

它猜,老尊圣君是看重了那个“域魔心脏”的谣言,逼迫阎七杀了跟魔界交缠不清的墨之阕,就是为了让她证明自己的立场。

许久,阎七抬眸看着东方的位置,乌澈的眸子染上三分复杂的亮色,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唇畔浮起浅浅的微笑,应声道:“好。”

“七七……”青狐神色忧匆轻声呼喊她的名字,却又不敢动手将她拽回来。

因为……又或者,老尊圣君最根本的目的,是借墨之阕的手,杀了阎七。

阎七这是……要跟墨之阕联手,她,会背叛仙界么?

“不过……我还想要一件聘礼。”阎七紧接着道了句。

“尽管说。”墨之阕应声道。

阎七的眸子里透出半分犀利的眸色,轻声道:“前屿城。”

世人皆知格桑城是通行六界的制高点,却不知晓默默无闻的前屿城,乃是六界中最了不得能量交换城池。

前屿城位于灵冥交界之地,因为瘴气环绕,鲜有人至。

仙妖灵冥魔五界各自修炼法术,各自的法术间有冲突,若一方受伤,另一方难以给对方治愈,甚至会两败俱伤。

这前屿城座城最特别之处就是,无论仙妖灵冥魔,只要进入该城,身上的法术就会隐藏原来的气息,法术融为一体,魔可以给仙疗伤,仙亦可助妖修炼。

“好,那就给你当聘礼。”

听见他似乎没有一点迟疑的声音,阎七微愣,抬眸看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试探问道:“你已经拿下了?”

墨之阕轻作点头,淡然道:“嗯,前不久拿下的。”

阎七乌漆眸子霎时扬起不可思议的亮色,这前屿城可是六界中最不起眼,最少人知晓的,但又最难攻破的,其瘴气可与无为山的骄傲相媲美吖,他竟然拿下了!

“怎么拿下的?”她连忙问道。

“下了一盘棋。”墨之阕牵着她冰凉的手心转身沿着神道走去。

“你棋艺很了不起吗?”阎七双眼霎时冒光,寂寞了千年的棋艺吖,能找个对手真不容易啊。

墨之阕侧头看了眼她蠢蠢欲动的眸光,别有意味道:“知道夺取前屿城,野心不小吖。”

闻言,阎七敛了唇畔的笑容,眸底添了半分厉色,莞尔低笑,反问道:“聘礼,我收下了。你想要什么嫁妆?”

墨之阕提起手来轻挑她的玲珑下巴,唇畔浮起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痕迹的邪魅笑容,沉声道:“只要你,无须多虑。”

“……”阎七骤然满脸黑线盯着他阴损的笑容。

这男人特狡猾,本还想借“嫁妆”套他下一步的目的,没想到被他看穿了。

“省了。”阎七拂开他的手,与他擦肩而过,大步向前迈去,轻淡道,“这婚礼不能在人间办,免得太后多虑。还有,我跟炎霆太子还有一笔糊涂账要处理,你可别插手。”

走了两步,她停下来,侧头向后看去,微笑问道:“你要往九重天发个请婚的礼花吗?”

墨之阕双手负后,淡然道:“你愿意下嫁,其他礼节,你认为需要,我可以遵行。”

闻言,阎七先是一愣,他一开始就是问自己愿不愿意嫁他,而不是去问九重天愿不愿意许他,她忽地一笑,轻摇头道:“不必了,本仙喜欢低调。”

收回目光,停顿了会,她下意识往东边的方向看了眼,拳头紧握,大步前迈,在心里冷冷默念:“我阎七,从来不是什么善类。”

墨之阕捕捉到她手上的动作,微敛眸色琢磨了会,健步跟上去。

阎七回到曲家别院,就看见断手跟乕卞昶在院子里对峙,他俩个坐一处凭栏,犀利的目光几乎能拼出火花来。

不,准确来说,只有断手在“火拼”,那乕卞昶一副懒懒的姿态,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应该是受到轻蔑吧,才让断手气得一个劲盯他,都快成斗鸡眼了。

“你们干嘛?”她试探问道。

看见她回来了,断手连忙收回犀利的目光,快速从凭栏上跳下来向她走去,盯良久,眼睛有丝许酸涩,他揉了揉眼眸,再睨向懒懒翘首凭栏独坐的乕卞昶,纳闷问道:“七七,他是何方神圣?”

阎七下意识把目光落到乕卞昶身上,浅笑回答:“北海闲人。”

“什么北海闲人?闲人干嘛在这里?”断手不爽嘀咕。

他心里可纳闷透了,听说阎七住在这里,他便来了,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男子,而且,这男子还相当的傲慢,连半个字都不搭理他,实在可恨。

堂堂昆桐七仙啊,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直接漠视了,这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