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厮将御长兴写完的论策送到评审官员跟前,评审官员看过他的论策后,纷纷骤感眼前一亮,只觉此人文风清逸流畅,论据掷地铿锵,无一不竖起拇指啧啧称奇。
厢房里的墨之倾看了官员称奇的反应,下意识把目光落到已闲在一旁的御长兴身上,虽然他的目光一直追随阎七,但偶尔也会注意到这个御长兴。
他不得不承认,此人有一股世间少有的闲淡从容之气,在所有人好奇阎七举止的时候,他依然有条不紊地专注自己的事情,且只是简单地看了题目一眼,就下笔如有神助,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写出令众臣称奇的文章,实在厉害。
而且,那些大臣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他们都赞赏的文章,绝对不仅仅是华而不实的辞藻。
“咚”的一声响,第一轮比试结束,淘汰了两个人,御长兴得了第一,龚三恨第二。
阎七因为摸索题目花了不少时间,文章虽然还没写完,官员看过仅有的部分后觉得甚好,于是也没有将她淘汰。
“这女子太神了,蒙着眼都能作题,太厉害了!”
“我听说呀,此女本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才华横溢,只是家道中落,被迫流落街头,这不,我们寒帝陛下慧眼识珠,才把她接到宫中。”
“是呀!是呀!赢得殷甄比试,可以请寒帝陛下做一件事,她是要为家族申冤吖!她的背后有莫大的冤情,一向不参与文朝会的曲家,才义薄云天出手帮助!”
“不用美色,用实力请求寒帝翻案申冤,烈女!真真一烈女吖!”
……
街上的百姓渲染得眉飞色舞,若是阎七听见了,定是一脸黑线,这凡间的人太会编故事了。
“这女人竟然能留下来。”太后不可思议低念,下意识紧拽手中的帕子,心念此女蒙着眼睛也能知晓题目,除了妖,世间哪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
太后在心中凿凿肯定,是妖,此女必定是妖!
这会墨之倾总算松了一口气,嘴角含笑喃喃道:“母后,阎姑娘是个不一般的奇女子。”
太后稍带不悦侧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落到将所有文章送走的小厮身上,待会必定要看看那妖女的文章。
阎七过关了,竹星子总算甩了捏在手里的一把冷汗。
“差点忘了七七长着狗鼻子。”冥蛊松了一口气笑道,“她过去嗅一嗅,根据墨水香气的分布,大概就能猜出是个什么字呀。”
竹星子满脸感动赞叹:“总算没丢我们七仙的脸。”
龚三恨单脚跳到阎七身边,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题目的?”
他确定她并没有用法术,实在好奇,她怎么过去嗅了几下就忽然知道题目了。
阎七翘抱双手,冷笑问道:“你确定这就是你要问我的问题吗?”
龚三恨咬牙,忍住,再试探问道:“那天晚上,你醒来之后,跟墨之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阎七耸耸肩,无趣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他就莫名其妙地跟我说,接受我的请求,然后就走了。”
“接受你的请求?”龚三恨云里雾里问道。
阎七也是茫然不知点头道:“所以我才好奇,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他接受我什么请求呀?妖王,你是不是瞒着点什么?”
“现在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龚三恨一语堵塞她的问话,看她的样子似乎并非在撒谎,墨之阕应该没有向她透露那个秘密吧?
至于她疑惑的,应该只是墨之阕跟她的秘密事情,那该死的墨之阕,秘密真多!
阎七忽然暗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轻掀嘴角,小声道:“合力,干掉御长兴。”
闻言,龚三恨忍住没有往御长兴的方向看去,而是低声戏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阎七冷哼,不以为然道:“我有自知之明,凭我之力赢不了他,你确定,你可以吗?”
龚三恨会意,诡秘低笑道:“就喜欢你爽快。”
说着,他下意识看向那并列而坐的官员,这场比试,本来只想跟阎七一较高下罢了,但现在,因为那晚的事,非赢不可。
楼上的姁姁看见阎七和龚三恨站在一块,心头莫名升起一丝怨气。
隔壁的厢房的墨之倾也留意到站在阎七身边的龚三恨,心里疑惑着此人又是谁呢?
好像……挺亲近的样子。
白雀打量着台上偶尔交头接耳的阎七和龚三恨,略带不爽道:“你看那女人时不时跟妖王窃窃私语,莫不成,他们也是一伙的?”
相反,乌雀没有生气,眉角添了三分自豪,别有意味道:“常言道,树大招风,陛下才能卓著,在仙妖魔三界的地位无人能比,自然会有些跳梁小丑眼红,想着单打独斗没有把握,便来个合围。殊不知,他们会输得更惨。这些比试,太过无趣,我先撤了。”
说罢,他便化作鸟型,展翅远去。
“哎!”白雀迫切吆喊了声,下意识侧头看向阎七他们,心想他们仨都是仙妖界自以为厉害的角色,这小打小闹的比试随便施个法便可压倒凡人,压根没有任何悬念,不看也罢。
他轻蔑低笑,跟着化回鸟型远去。
一会儿,阎七他们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随后小厮捧着各色的盒子鱼贯走上台来,把形状不一的盒子放在他们的桌面上。
“咚!”小厮敲响铜锣,扬声喊道,“第二关,打开跟前的锦盒。”
众人纷纷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锦盒,左右研究,深知这盒子不能直接打开,值得认真寻找其窍门。
阎七把手上的锦盒来回摸了几遍,然后故作“咳咳”咳嗽两声。
与她相邻的龚三恨暗地瞧去,看见她手上的暗示动作,旋即“咳”了一声,以作回应。
过了会,单脚翘起的他突然向阎七倒去,“仓惶”间一股狠劲把阎七手上的锦盒朝御长兴的脚拍去。
“嗷!”被袭击的御长兴痛喊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啪!”落地锦盒旋即,盖子打开了,掉出一张纸条。
阎七装作无辜倒退两步。
龚三恨快手扶住了阎七的桌子,才没有重心失稳摔倒,迎上众人惊讶的目光,虚伪笑道:“脚有点麻!脚有点麻!”
“啊……”御长兴扶着被砸的脚,不悦瞥向龚三恨和阎七。
手拿铜锣的小厮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抱歉道:“公子,你已经被淘汰了。”
“我是被他们砸了脚!”御长兴迫切解释。
小厮遗憾回应:“但你确实喊出声了。”说着,他伸手引请道,“请。”
御长兴咬牙,剜了眼满脸虚伪抱歉的龚三恨和摆着还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阎七,只得跛着脚愤懑离场。
评审位置上的官员看见奇才御长兴就这样出局了,无不痛心疾首目送他离开。
“嗬。”龚三恨暗地窃笑,正欲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流转间无意瞧见阎七摔到地上的盒子掉出来的纸条。
小厮随即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纸条捡起来,见纸条上写着“过关”二字,他忙转向阎七说:“姑娘,你已过关。”
“真的吗?”阎七喜不自禁问道。
闻言,还在研究敲门的人纷纷把目光落在那摔破的盒子上边,只要把盒子摔破就过关?
龚三恨正想抓起自己的锦盒摔地上,就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把盒子给摔了,只是摔出来的并非“过关”二字,而是“淘汰”。
“为什么她摔了就过关,我摔了就淘汰?”摔盒子的人愤懑不平责问。
小厮脸上是轻蔑之色,冷冷回应:“有些盒子摔得,有些盒子摔不得,每个盒子的窍门都不一样,各位须谨慎。”
本来想跟风摔盒子的人,迅速紧抱盒子,乖乖回去继续埋头研究窍门。
龚三恨紧掐着手中锦盒,不经意瞧见了阎七嘴角那隐晦的窃笑,刚才就觉得她喜出望外的表情很虚伪,现在看来,她似乎早就知道把盒子摔破就能过关了!
“你早知道?”他瞥向她试探问道。
“否则,怎么随便被你用蛮力摔下去呢?”阎七诡秘笑道,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态,但也知道此时他的表情很精彩。
她反复将那盒子摸了几遍,确定并没有任何窍门之后,才使意让龚三恨借它对付御长兴。
因为这盒子虽然没有特别窍门,却是用铜水封住了琐道,若要她自己将它砸开,兴许砸到日落也未必能行,那还真的成了台上的笑话。
有龚三恨的帮助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不用法术,但那股蛮劲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更何况他一心想栽倒御长兴,更加不会省力了。
“你这娘们又使诈!”龚三恨咬牙切齿咒骂。
阎七莞尔一笑,不以为然道:“不是使诈,而是……”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嘚瑟念道,“智慧!”
“就你也敢说智慧!”龚三恨气得差点没跳起来,阎七是什么东西呀,九重天上最没脑子的神仙!谁不知道她只知道动粗不知道动脑的,没想到今天竟两次栽到她手里,真是丢脸之极。
阎七轻哼,悠然懒笑道:“老娘并非没脑子,只是平时将它藏起来不用而已。”
“你……”龚三恨还气得想跟她斗嘴,无意瞧见台下那柱香快要烧完了,而其他人还大汗淋漓的苦究。
他这才意识到,这该死的阎七是故意在诱他说话浪费时间的,差点又着了她的道!
他旋即打起十二分警惕,不再理会她,全神贯注寻找锦盒的窍门。
知道他察觉端倪了,阎七才无趣撇撇嘴,老娘不是没有脑子,只是斗不过御长兴这些个老仙精罢了,对付你们这些老妖精,绰绰有余。
退到人群后的御长兴,旋即挺起身来,一抹脸上疼痛埋怨的表情,唇畔处浮起诡秘浅笑,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继续在上边浪费时间。
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潇洒打开水墨折扇,背对着比试的高台懒步前行,比试的衣裳瞬间变回一袭翩翩白衣。
台上的阎七稍微掀起布角,下意识往观众席寻找御长兴的身影,然而那家伙早已无影无踪,她轻敛眸色,实在琢磨不透,这个御长兴到底是来干嘛的。
她察觉到,并非因为她和龚三恨的算计,御长兴才离场的,而是他早就有了离场的打算。
因为,那盒子并没有砸中他的脚。
她清晰的地听见,盒子是直接被砸到地上摔破的,并没有砸到他的脚上,他是故意装作被砸中了大喊,显摆出一幅被迫无奈离场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她早就听见他找到了盒子的窍门,并且悄然把盒子打开了,但是,他又悄然地把盒子再次锁起来了。
换句话说,由始自终,他压根不打算进入下一回合。
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