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叔叔，我知道你也苦。

可是你想想，刘阿姨真的不好吗？她是不是另外一个你？

她为了你，连你不能生孩子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她是爱你的啊。”

辛甜看着邹起森闷闷的坐在沙发上，手里那杯茶，大概是凉了，他也没有喝一口。

“邹叔叔？”

“阿甜，我知道阿菲下午跟辛传明离开了。所以我才来看看，一个人的执念，真是可怕得很，我其实来过，不止一次……”

辛甜急急呼吸几口气，“邹叔叔，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妈，你瞒过所有人，就是想把刘家吞下来，然后和我妈门当户对。

当年是我爸对不起你，他是个人渣，真的，你怎么骂他，我都不会为他打报不平！可是他也为他的错买单了啊，他被我妈折磨了三十多年，他也受到了惩罚。

我爸造的那些孽，我来还，我一定会照顾你的。”辛甜有些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但是她知道，邹起森的这些话，一定不能和母亲讲。

她更不能让邹起森一无所有后到G城去定居！

就算是没有一无所有，也不能！

她太害怕失去刚刚得到的亲情，她只能自私的让邹起森不要踏足她的家庭。

因为她实在不敢肯定在母亲心里关于“邹起森”这个名字到底有没有被拔除干净。

邹起森的绝情阴毒也许是一把火。烧掉了母亲心上的野草，但是根呢？

那些过往苦楚的风一吹，那些根是否会感知到温暖，然后努力发芽，茁壮成长？

这些人的爱情太可怕，每个人都是。

她招惹不起任何一个。

她只想安份些，享受她得来不易的家庭。

“……”邹起森看着辛甜，“其实我觉得你也可怜，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可怜，你是因为我，才过得不好，哪里有谁对不起谁？兜来兜去，都找不出个对错。

你最无辜，那么风狂的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阿菲的孩子，那样子真是叫人心疼……

如今你们这样，我怎么会去找她，我之前还以为她会执著着一辈子，那样的话，就算众叛亲离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也什么都不要。

老了，我们也是伴，物质上，我们不需要太多，平淡的生活也能过，我就是怕苦了她。

现在看来，她放下了。

其实也是好的，那么多人痛苦干什么？

她放下了，以后就幸福了。其实阿甜，你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会不爱你？她就是魔怔了。

伤害你，她也痛，她感受到痛了，才知道自己还有生的气息，阿菲其实是很善良的……

她也是不愿意的。”

辛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邹起森已经知道了刘家和其他人联合起来对付他的事。

但此时的辛甜万不忍心那样对他，她心里实在难过……

辛甜拿了莫菲交待的衣服，然后回家。

云烨还没有睡觉，在等她，看着她一双兔子眼睛红红的，云烨蹙着眉心问，“怎么了？”

辛甜一边低头换鞋子，一边道，“云烨，你能不能跟锦弦说，别对邹起森赶尽杀绝？”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就是不忍心。”

“那种男人，有什么不忍心的。”

“如果我跟你说，其实……”

“阿甜，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别管。”

“我也不想管，可是我心里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烨追着辛甜往卧室走过去。

“我刚刚碰到他了，在我妈门外。”

“他去那里干什么？”

“他就是绕了一大圈的路去顺路看了一眼，你明白吗？”

云烨明白，又不是很明白。

“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事，阿甜，你不要感情用事。”

辛甜已经躺在床-上，“如果我跟你说，邹起森心里一直有我妈，你信吗？”

“我信个鬼！”

“我凭直觉，我是信的，其实就是因为我爸太渣了，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还好我大姐没嫁给他，不然莫家不知道被他搞成什么样。”云烨不屑的说。

“他……”

辛甜把晚上的事告诉了云烨，“这些事，你回去了，可千万不要跟我妈说，我就怕她一听这些又疯了。”

云烨半信半疑，“我不会说。”……

三日后，辛甜是辛传明跟外面女人生的孩子的事闹上了报，听说那女人出身寒微，后来给了一笔钱，让那女人走了。

至今没有联系过。

因为辛传明忌惮莫家在，所以一直让莫菲带着孩子，让外面的人以为是莫菲生的。

当年莫菲嫁人后就足不出户，生孩子的事情也提前，说是早产。

后来又对辛甜不好，一直都没有跟在莫菲身边养，关系非常淡泊。

这个事情本来就蹊跷得很，八卦新闻被炒上头条的时候，一切的不合理，都成了合理，大众瞬间就信了。

莫锡山气得砸了书房里的电话！

指着辛传明的鼻子怒声大喝，“我捧在手心里养了二三十年的外孙女！你现在跟我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辛传明！你好大的胆子！”

***

莫锡山的愤怒，更多的其实已经不是因为女婿对女儿的背叛。

在他心里，辛传明为了娶妾休妻，已经是个人渣。

一个男人，责任才是肩膀上应该扛的。

如果为了所谓的突如其来的爱情，抛糟糠，弃幼子，那么不管他的爱情有多伟大，都不值得歌颂。

莫锡山一生都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他觉得家庭仍然很幸福。

虽然莫菲的婚姻是他一生中的遗憾，可是其他孩子也有出息，妻子本份，就够了。

一个家庭，能和原配在一起，生儿育女，并且保证忠贞，这个家庭就没有什么好被外人诟病的。

就算有些问题，那也是像舌头和牙齿打架一样的事，不影响大局。

可是辛传明不同，已经有了妻儿，又招惹莫菲，这是不忠。

莫菲为了嫁给辛传明，与家人断绝关系，这是不孝。

这对不忠不孝的人在他心里，顶多是有个疙瘩，他早已不伤心了。

但他伤心的是自己的外孙女。

四岁。

外孙女四岁的时候那可怜的模样他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看着眼睛特别大，因为太瘦了，营养不-良似的。

那么小的孩子，眼巴巴的望着他，轻声胆怯的喊他“外公”。

拉着他的衣角，不肯让他走，后来他问孩子，“要不然你跟着外公吧。”

孩子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就是不说话。

“外公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你还有个小舅舅，可以陪你一起玩，外公会给你买衣服，买玩具……”

但孩子还是朝着父母那边看。

当天没有带走，过后一周辛甜才到了莫家。

从那过后，云烨买样东西，他都要给辛甜买一份。

就觉得这孩子可怜，大人就算有错，孩子也是无辜的，他就想方设法的对孩子好点。

带着辛甜到云烨面前的时候，他就说，“老五，你不准欺负甜甜，知道吗？不然爸爸会揍人的。”

他从来没舍得揍过儿子，可他想，如果云烨真的欺负了辛甜，他会动手的。

因为那个孩子太可怜了，需要人疼爱。

别人都说外公外婆都是外人，因为有个外字。

外孙女也是一样。

是外人的孙女。

外公外婆贴不热，因为血缘没有爷爷奶奶近，养大也是白眼狼。

外婆带外孙，带出是祸根。

那是老一辈的说法，可他从来都没有信过，辛甜跟云烨一样，很孝顺。

有点好东西，都要给外公留点回来。

那时候的幼儿园放学，老师会发一点小点心，云烨把自己的给辛甜了。

辛甜就一起捏在手里，拿回家给外公吃，那些东西，不过是些饼干什么的，但他吃得很开心。

莫锡山一直把辛甜当成亲孙女，而不是外孙女。

还跟她说过好几次，跟外公姓吧。

辛甜没有改过姓，是因为她对父母还有些幻想。

莫锡山后来也放弃了，姓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不孝顺的，就算是一个姓，照样不孝顺。

孝顺的怎么都变不了，就这样也好。

可是现在，不是一个姓也算了，居然不是自己的外孙女！

莫锡山突然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切齿的声音从这个老人的嘴里溢出来，愠声低沉，“你把跟外面女人生的孩子送到莫家来，让我养！辛传明！我要让你滚出G城去！”

辛传明料到过莫锡山发火后最终的形式，却没有想到老丈人居然要让他滚出G城！

这怎么行！“爸！我错了！但是……”

“你！现在就给我滚！”

莫锡山扶着额角，另一手撑在身侧的书桌桌面上！紧紧压住！

莫锡山在书房里坐了一天，整整一天，不管是谁的电话，他也不接。

一句话不说，云洁送饭来，他也没有动一下。

直到晚上的时候，辛甜赶了回来。

辛甜敲了书房的门，里面没有人应，云洁就站在辛甜边上，低声道，“阿甜，你外公是伤到心了。

他不肯接受这件事……”

是的，伤到心了，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却在努力坚强。

云烨站在辛甜的身后，也听清了云洁这一句。

所以说他的身世，一定不能让父亲知道。

其实后悔了，他和辛甜在听到云洁打电话过去之后，就后悔了。

他以为父亲只会动怒，骂辛传明。

可没有想到他会自己一个人闷着。

其实有些棋走成这样，是他太自私了，不见光又能怎么样？

晚景不长，却让老人本就苍老的心面临破碎，太自私了。

辛甜再敲一下门，“外公……”

她声音轻，耳朵贴在门上，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朝着走廊指了指，头偏了偏，示意云洁和云烨先下楼。

人都走了，里面还是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