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烨在听到裴锦弦说的那些话后，的确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辛甜在C城，要仰仗刘震松，光靠使小心思是不行的。

有时候人际交往中还是得走心。

像他，像裴锦弦，像林致远。

他和林致远倒是没什么，毕竟林致远是父亲扶上去的，但是他和裴锦弦开始就是利益走到一起。

后来交往，还是靠义气，兄弟情份一直撑着。

不然次次出了事，谁那么肝脑涂地的帮忙想办法，还往自己身上扯一身腥?

裴锦弦有为裴家谋算过，这是肯定的，但是情份义气上的成分绝对不低。

这就够了。

如果这次邹起森真是想借莫裴两家之后侵吞刘家财产，而莫裴两家反而站在刘家那边，邹起森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最重要的是，刘震松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应付着莫家，会对辛甜好很多……

豪华的大包厢里，二十人桌上，只坐着三个人，菜式精美。

云烨果然见到了邹起森的另外一面。

他大姐爱了一生的男人，成疯成魔了这么一辈子。

果然是不值得的。

辛传明再坏，坏的是起头，后来也是百依百顺，辛家那样的门第，硬是和发妻离了婚，把妾扶上位。

以前觉得辛家是为了沾上莫家，辛传明才这样做。

可后来断绝关系，莫家并没有帮辛家什么，辛传明对大姐依然是走哪捧哪。

有些东西，如果早些看清，大姐怕是不用这么痛苦。

邹起森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也可以看到他年轻时候的芝兰玉树，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甚至现在，也比辛传明的长相要高一个层次。

邹起森不算拐弯抹角，他道明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不能够直接把刘家转到自己的头上，因为刘震松这人不能惹。

但是他可以通过这次的事情，稀释掉刘家一半甚至以上的财产。

裴锦弦轻笑，淡睐一眼云烨。

只这一眼，云烨已经看清了裴锦弦眼里的意思分明是，看，果然不是好东西。

云烨和裴锦弦眼里都毫无诧异之色，裴锦弦眼里看着邹起森，一抹赞许，似乎在讲，对，就该这干！这是你应得的，理所应当的！

云烨亦是一派和气，“邹叔叔，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钱不是问题，你的钱肯定也不少，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你的资金流向肯定是刘家人第一个监控的。

所以你按兵不多，钱的事情，我和锦弦这里没有问题。你到时候说要吸多少筹，我们就吸多少。”

裴锦弦摊手补了一句，“邹叔叔想要把刘家吸干都没事，裴氏基金不缺这几个钱。”

云烨摸了摸脖子，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

钻石豪故意装逼讲话的时候，永远都透着一种浓浓的闪闪亮的气质，闪瞎所有人的眼。

邹起森倒也没有眼里冒光，是老谋深算的淡淡一笑，“那一切都有劳二位了。”

云烨道，“那么邹叔叔准备一个星期吧，一个星期后发丧讯，这段时间我和锦弦都要准备一下。

钱虽然不是问题，但是集团公司用钱，必须得经过董事会，这需要几天的时间。”

邹起森点了点头，“这个规矩我懂，你放心。”

“邹叔叔，明天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地方我来定，细则我们再商议，今天主要是裴家爷爷也在，他不想住在我这边的房子，我还要回去给他安排酒店，送他去，太晚了总是不好。”云烨说完看了一眼裴锦弦，“爷爷说要个粥，今天太早赶飞机人不舒服，爷爷平时爱吃什么粥？”

裴锦弦顺着道，“G城这段时间湿气重，红豆薏米吧。”

一来二去的扯闲，云烨和裴锦弦顺利提前离开，并约好明天吃饭的事益。

地方由云烨来定。

裴锦弦和云烨回去的时候没有来的时候那么轻松，因为开始是猜测，可以当成玩笑。

如今是事实，就得认真下棋了。

“等会我给刘震松打个电话，让他找一间吃饭的地方，隔音好，又可以全方位监控的。”

“你想让你姐去？”

“还有刘敏。”

“……”裴锦弦吐了口气，“三十多年，石头也捂热了，有些事情，真不是咱们能理解的。”

“都是命。”……

翌日临夜，晚饭时间。

西臧饭店，三星级，算不得多顶级豪华，但是云烨说这个地方的风格，他喜欢。

所以饭店是云烨定的。

依旧是裴锦弦，云烨，邹起森。

几人谈得十分认真投入，毫无做秀感。

“邹叔叔，我有点担心如果我从裴氏调钱过来，是不是因为走另外一个公司的帐号？否则被刘家查到，我们裴家也难做，是不是？”

邹起森点头，伸手拿了身侧的公文包，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从里面拿出一张纸，上面有诸多信息，“如果你放心，到时候裴氏的钱可以从这里中转，反正我们签合同，我也赖不了你。”

“这倒是小问题。”裴锦弦看了一眼，“我就是怕结仇，冤家益解不益结嘛。”

邹起森一直没有放肆的笑过，想必也是慎重，“我知道，所以我提前也做了这样的准备。”

云烨皱了皱眉，“邹叔叔，其实这一次也不能完全把握能弄掉刘氏的资产，劳心也劳力。现在这种情况，你在刘家和和刘阿姨也能分到一半，何必呢？这件事其实可以简单些，毕竟你和刘阿姨是一家人。”

邹起森嘴角微微浮起一丝苦笑，“总归是寄人篱下，哪能有自己的天下好……更何况……”

云烨马上倒了一杯酒，举起来，朝着邹起森笑道，“邹叔叔，不说了不说了，这件事我们说了帮就帮，反正到时候你自己撑一片天下出来，带着刘阿姨好好享受成果也是好的，反正她也不知道。”

“……”邹起森笑而不语。

而小房间里，监控在大屏幕上播放，刘敏坐在椅子上发抖，双拳紧握着……

莫菲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屏幕上的男人，无喜无悲，唇片轻颤的时候，悲伤的目光里闪烁着莹莹泪光，却没有凝着水珠滚下来。

这样的邹起森和她记忆里的形象完全颠覆了。

好象天天在脑子里都在一个人间仙境，可真当她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才发现那里不过一片废墟，想一点裹腹的草根都没有，全是破坏与摧毁，没有生机。

她脑子里的邹起森善良而上进，英俊又脱俗，总能为人着想，善解人意。

阴险？毒辣？不择手断？

所有的贬义词都和这个人无关。

原本想着邹起森要对付刘家，她心里还有些高兴的。

可是就是高兴不起来，心里起不了涟漪，如果当初是她和邹起森结了婚，那么莫家如今的下场呢？

其实莫菲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在执著些什么，只知道心里，脑海里很多记忆和痛苦都交织着，她解脱不了。

年轻那些年，想死都死不了，辛传明24小时派人监管着她。

后来也不想死了，像个没有灵魂的人。

这时候，她比刘敏先站了起来，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连泪也没有，她朝门外走去，心里那里人间仙境的幻境没了，全是现实社会中的高楼，鳞次栉比。

辛传明就在门外，没有陪她一起看监控，这是云烨要求的，这时候看她走出来，伸手过去拉她。

意外的，她没有躲。

一个星期后，邹起森死讯传出，莫菲早就在云烨口中知道了这个过程，然后准备离开C城，离开前，她去找了辛甜。

敲门的时候，手指屈着紧了又紧，而后她才想起，这不是几十年，现在可以摁门铃。

门铃叮咚作响，辛甜去开门，看到莫菲时，眉头一紧。

“甜甜……妈妈，妈妈……来跟你道别……”莫菲开口的时候，喉间一哽，声音像是步履踉跄的人，站不稳，虚浮。

辛甜从莫菲嘴里听到这段断断续续的话，心智瞬间崩溃，那一刻的慌乱和欣喜，让她的眼泪像倾泼的大雨，滚了下来！

***

辛甜看着眼前的女人，想回头不看。

可是转身才一步，她又回过身来。

眼睛向上看，向左看，向右看，就是不向前看。

然后她靠在入门靠左边墙的大鞋柜柜门上，偏头看着门口的女人！

辛甜一直没有哭出声音，心里的五味瓶翻得她全身都不是滋味。

她偏头瞪着门口的女人！目光里有些故作强悍的凶狠！

无论她的眼睛瞪得有多大，眼里有多少恨，但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她多大了？

有时候她都忘了自己今年有多少岁。

她只记得女儿三岁多了。

她只想记得自己四岁以后在莫家生活中那些快乐的点点滴滴。

她努力不去想自己曾经多么想自己的母亲多看自己一眼。

不去想曾经自己天天幻想着自己的母亲如果哪天大发慈悲，喊她一声，那该有多好。

三十多年，也没有等来。

她一直小心翼翼等，没有等来。

等到她觉得自己被自己的血亲抛弃了的时候，那个让她爱恨不知如何适从的母亲走到她的面前，喊了她一声，甜甜。

真的是奢侈品。

奢侈到她争取了三十多年，才得来这么一声。

莫菲看着辛甜瞪她。

她从未想过，原来女儿这么大了，女儿的女儿都有三岁多了。

云烨告诉她，小豌豆三岁多了。

她记住了，曾经那些好象都记不住了。

人有时候挺不负责任的，那些给过别人的伤害，想要忘记就真的忘记了。

女儿瞪着她，是恨是怨，她都受着。

“甜甜，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你……”

莫菲站在门口，万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