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快要正午了，太阳还没有完全直射。
他的身躯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下。
一半温暖，一半冷涩。
听着孩子的笑声，女人的笑声。
温暖和冷涩的情绪都在心腔里打样转。
云烨深吸一口气，走进大门，站在门口把公文包一举，放在了入门处的置物柜上。
“我回来了！”他声音扬得高高的，带着些自得。
一转脸看着厅里地毯上坐着的母女时，笑容绽放得很大。
小豌豆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抱着小兔子，看到云烨时，扶着辛甜的腿一撑就站了起来。
从地毯里跑出来的时候，鞋子都没穿，一手提着兔子，一手张得开开的，还不得云烨弯下腰来，就狠狠的往他怀里冲去！
“爸爸！”
云烨鞋都来不及换，赶紧弯腰接住冲过来的孩子，一下子卡住她的胳肢窝，举了起来！
孩子被高大的男人举得高高的转了好几圈，在半空中笑得欢畅，“爸爸！爸爸！”
云烨把小豌豆放低，抱在手臂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他这种身材的男人面前，就是一小点。
在小豌豆的脸上亲了一下，云烨皱着眉头，“哎呀！怎么回事啊！怎么只有小豌豆欢迎爸爸啊！”
小豌豆眼睛一亮，一转头看向已经站在地毯上的辛甜，朝她招手。
“妈妈！妈妈！你快过来，爸爸回来了！”
辛甜笑了笑，慢悠悠的，像是极享受这个过程，伸脚去穿鞋。
小豌豆急了，“妈妈，你快点来欢迎一下爸爸啊！你不是说想爸爸吗？你再不来，爸爸不想你罗！”
辛甜还是笑着，慢悠悠的穿上鞋子，再慢悠悠的朝着云烨走过去。
云烨就这么看着她，看着这个女人一直抿着嘴笑。
都知道这几天火烧眉毛了，她却还是在笑。
真不知道她是真的笑，还是把难受都藏在心里不表现出来。
是不是也像在新西兰一样，害怕别人为她担心，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
辛甜带小豌豆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扎着头发，没什么特别的样式。
就是一根橡皮筋，把头发扎在后颈窝。
素得很。
云烨是从辛甜二十岁出头就没有看过她素静的样子了。
总是打扮得风情十足，生怕*不到男人似的。
从新西兰回来后，她在家里都穿得很简单，衣服的材质都是棉的。
说是怕小豌豆对非棉质的衣服过敏。
今天她穿的是一套休闲装，T恤，短裤，跑步的时候穿的那种。
真像个从大学里出来的大学生。
“怎么了？真不想我啊？”他看着她的样子，懒懒的，便弯着嘴角对她说话。
“……”她不说话，朝他走过来，走到他的边上，伸手去拉小豌豆的手。
“你不欢迎我，我可不进去坐的。”云烨抱着小豌豆换了一只手，又看着孩子皱了一下鼻子，“妈妈不欢迎爸爸，爸爸还是不要进去了。”
“妈妈！妈妈！你快欢迎爸爸！”小豌豆拉着辛甜的手往云烨的脸上摸。
“欢迎你回来。”辛甜笑着，温声说话。
云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辛甜的肩膀，“知道你们都想我了，所以我赶紧就回家来。”
辛甜在苗家呆得还算自在。
苗秀雅本来就很喜欢小豌豆，再加上小豌豆现在又是她的亲孙女，又是辛甜生的，所以苗秀雅对辛甜的态度好到不能再好。
什么也不让她帮忙，哪怕自己亲自去做的事，也不让辛甜动。
让辛甜照顾好豌豆就行。
搞得辛甜比在莫家还要无聊，只能陪着小豌豆讲故事。
不过她也想多和小豌豆相处，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要和孩子分开？
坐在沙发上，小豌豆坐在云烨的腿上，拉着辛甜的手，问云烨，“爸爸，妈妈说我的头顶上是有白色的圈圈的，你看见了吗？”
“对啊，小豌豆的头顶有白色的圈圈，因为小豌豆是降临人间的天使吗？”
“妈妈真的没有骗豌豆啊！原来爸爸真的可以看见豌豆头上的圈圈啊！爸爸真的是豌豆最亲最亲的人呢。”
小豌豆完全一脸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云烨回来过后，辛甜什么也没问，现在大家坐在一起，她也没问，也没像以往一样让小豌豆出去玩。
而是静静的坐在云烨身边，伸手摸着小豌豆的头发，很宁静。
云烨心想，若有一天，辛甜突然安静，安静得只会笑，笑得宁和的时候，他一定要看牢她。
因为那时候的她，心里一定装着很多事。
否则她就会有情绪表现出来。
云烨在小豌豆的额头上亲吻了一口，“小豌豆，爸爸想妈妈了，你是爸爸的小天使，能不能去找奶奶，让她带你到花园里采一朵最漂亮的玫瑰花给爸爸送过来，爸爸要送给妈妈。”
“小豌豆自己就可以去采！不用麻烦苗阿姨！”小豌豆说着便跃跃欲试，就要下地，她始终还是改不了口。
云烨抬高下巴，扬着眉，“那当然不行，玫瑰花有很多刺，扎破了我小宝贝的皮肤可怎么办？爸爸要心疼的，一定要叫奶奶帮你采，不可以采了一朵又一朵，先看清楚，哪朵最漂亮，不能换哦。”
“好吧！我去找苗阿姨，她说给我去拿萝卜干了，我现在就去，爸爸等豌豆。”小豌豆顺着一滑，就溜下了地，跑到地毯那里，自己穿上鞋子，就往门外跑去了。
厅里没了人，云烨把身躯往前倾，放低，再回头来看着辛甜，“阿甜，这两天有没有睡不好？”
“睡得挺好。”
“眼圈都发黑了，哪里睡得好？”
“年纪大了嘛。”
“年纪一点也不大，我比你还大一岁，你是想嫌弃我老吗？”
“你才不老，男人四十才一支花，你现在还是花骨朵。”
“你也是花骨朵。”
云烨的嘴，鲜少这么油，听在辛甜耳朵里，酸得很，“吃了蜜啦？”
云烨没说话，看着辛甜的眼睛，看了半晌，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了，他才缓声道，“阿甜，你信我，抚养权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你也会没事。”
辛甜一直都平静如水的眼睛里，这才泛了波澜，她隐藏得再好，再经不起人撩拨那根脆弱的神经。
她把头偏开，就要站起来，却被男人强劲有力的手摁住了她的动作。
他依然前倾着身躯，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阿甜……”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他唇嚅动的时候，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飘进她的耳朵，“嗯。”
“你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情，是什么，你知道吗？”
辛甜的眼睛一眨，眼泪落下来，“不知道……”
“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我后悔过很多事，却没觉得有做错……”
“你做得最错的事，就是喜欢上我，你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是从喜欢上我开始的。”
“那是因为……”辛甜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声，看着他时，眼里的目光悠远纯净，是许多年都不见的清澈如泉，“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我的苦，却没有看到得到过的幸福……人生哪能只有甜，没有苦？”
他心头钝痛之时，直起身侧过去抱住她，揉在怀里的女人身子单薄，他手掌一紧，低头吻住她的嘴，尝到了方才她眼里流到嘴角的眼泪，舌卷入喉，那是什么味道？
哎……
一半辛涩酸苦，一半浓蜜醇甜……
***
小豌豆拉着佣人去找苗秀雅，让苗秀雅给她摘花，要让爸爸送给妈妈。
苗秀雅手里端着萝卜干，又被小豌豆拉去摘花。
忙得停不下来。
苗秀雅把装萝卜干的小篓子递给佣人，拉着小豌豆就去了花圃。
“小豌豆，你要送什么颜色的花啊？”
“我也不知道啊，有没有五颜六色的花啊？”
“呃……奶奶这里没有五颜六色的花，我们每朵花一个颜色好不好啊？”
“不行，爸爸说只能选一朵最漂亮的。”
“那爸爸有没有说要什么颜色啊？”
“爸爸让豌豆自己选。”
“那就挑一个！”
小豌豆是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就对那些粉粉的，红红的颜色特别衷爱。
可到了花圃的时候，满园子的花还是把她的审美打乱了。
“苗阿姨，你给豌豆选一个吧。”
“那好吧。”
苗秀雅的手才要去碰一朵黄色的玫瑰，小豌豆马上拉住苗秀雅，“不要不要！”
小手指咬在嘴里，皱着眉头。
“不要不要！”
“不要！”
“呃……”一连指了好几朵后，苗秀雅蹲下来，“小豌豆，你闭上眼睛，奶奶采一朵最漂亮的，然后抱着小豌豆去找爸爸，那时候小豌豆才睁开眼睛好不好？”
小豌豆终于应了下来，再不去想到底哪个颜色好看了。
苗秀雅摘了一只白色的玫瑰，把刺一粒粒的折掉，然后抱起小豌豆往主楼走去。
站在主楼大厅的门口，苗秀雅看着坐在厅里相拥亲吻的两个人，弯了嘴角。
小豌豆闭着眼睛，感觉停了下来，便疑惑的问，“苗阿姨，为什么不走了？到了吗？”
“还没呢。”苗秀雅忍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