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赶车的小厮便恭敬地请示:“主子,引领的管事来了。”

每次还要再穿过一条小路,才会让车马去单独的院子。李玉川冷哼了声,没想到李朝华的警戒心不是一般的重,层层把守着,想将好好的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饶是如此,也给他们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管事太监跪下行礼,随后李玉川才极淡地吩咐小厮:“去栓马,等我回来。”

“是。”小厮领命,低头随另一位小太监走了。

李玉川瞥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眼中暗芒闪过。

管事小太监是个生面孔:“八皇子,摄政王已经在偏殿等您了。”

他袖子一摆,指着前面的回廊,此刻已经是李朝华的势力范围,他也没有多加掩饰,刚才还毕恭毕敬地,现在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漠然。

李玉川即使没了手臂,皇子的威严仍在,他无意地一个眼神,小太监原本还有些鄙睨之意,却在接收到他颇具威严的眼神后,下意思地瑟缩了下。

这么一个眼界低微的下人,李玉川没有必要和他一般见识,大步流星地朝着大殿而去,脊背英挺。

“不知死活。”小太监在人影消失的时候,才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这四个字。他嘲讽地看了偏殿一眼,转身退下了。

不过他既然敢来,小太监虽然生出几分敬佩,但也觉得他是在做垂死挣扎,摄政王心中早有筹谋,岂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究竟谁在算计谁,没到最后,还不能定论呢。

李玉川见到一身华服的李朝华,却是愣了下,片刻后他收敛面容,淡定道:“摄政王,不知我该不该道声恭喜。”

宫侍将一样样水果点心摆放整齐,又倒了热茶才退下去。

李朝华雍容华贵的敲敲细白的手指,看着一派从容的李玉川,心里已经泛起冷笑,不过她也要卖他几分薄面,毕竟他尚且还是个皇子,暂时不放忍让一二。

于是她斟酌着开口:“八皇子说笑了,昨儿下午听说你要来看皇上,但是陛下最近嗜睡,时常晨昏颠倒,偶尔还要忙着应对繁琐的奏折朝事,这两日也没空,我怕你扑了个空,所以安排的今天。可是不凑巧,陛下此刻在寝室睡着。只好暂时委屈你,在偏殿用个早膳吧。”

说完,她率先吃了两口粥,一面吃,一面观察李玉川的神色。

李玉川原本也没抱有希望,不过看她的表情也没甚变化,对于丰盛的宫宴,他确实不敢下口的。谁知道这个蛇蝎女人有没有下毒,他不动声色地推拒。

他在这里和李朝华虚与委蛇,马车里的孟逸真早借着小厮和太监说话的空档,和巨蟒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了。

进京城的时候,李玉川已经知道李孝川所在的行宫,因为还有众人把手,她和巨蟒颇费了翻功夫。

先是巨蟒利用自身的优势,唤出宫中隐藏的同类,众蛇收到驱使不敢不从,迅速聚集到李孝川的寝宫里,巨蟒化成原形,在屋檐隐蔽处呼啸着发出指令,其他小蛇纷纷效仿,在院子里乱窜乱叫。

巨蟒是精蛇,声音里还夹杂血腥之气,又有几分可怖的煞气,一时间寝宫的侍卫如临大敌,朝着几条失控的蛇乱刺乱砍。

趁此机会,孟逸真从屋檐滑入室内,巨蟒在她下落的瞬间,席卷她的腰身,一人一蛇迅速落于地面。

屋子内根本没有宫娥看守,小太监早被蛇群惊吓,将李小川的寝室门一关,便逃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等侍卫说安全才能出去。

看守这么一个傀儡皇帝,他也很郁闷,如果慌乱中,李孝川被咬了,他自然逃不了干系,可是没准摄政王会奖励他呢,宫里人表面不敢出声,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皇帝已经被摄政王李朝华牢牢控制住了。

孟逸真趁乱摸进里间,床榻上的人早已闻声醒过来,迷茫的眼神定定地望着来人。

“孝川,是我,逸真。”

孟逸真水光潋滟的眸子,柔情款款,看着他消瘦的俊脸,眼眶瞬间红了,伸手抓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掌,喃喃道:“跟我走吧,孝川。”

李孝川看着她,入手的触感滑腻冰凉,可他却不觉得讨厌,甚至光是看到她精致的眉眼,心里便激荡着说不出的情意。

他空着的左手按在左胸口,那里心跳如鼓,他的手心忽然滚烫,脑子里排山倒海的记忆似要冲闸而出,不甚清明的眼,精光乍现,他喉咙涌上湿意,甚至微微带着哽咽,他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答应了她:“好。”

孟逸真没有料到,事情进展的会这么顺利,咬唇扑进他怀里,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两个人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

盘旋在外间的巨蟒无奈地叹口气,有些破坏气氛地道:“逸真,我们要抓紧走。”

李孝川眉毛微挑,似有所觉地看着外面,受惊般地河道:“谁?”

“我的朋友,出去再解释给你听。”说完,孟逸真便退出他的怀抱,拉着人就要走。

“可是我要和朝华说一声,而且我们……”他作势要甩开她的手,脸上甚至出现陌生的警惕表情。

可他的手,却仍死死拽住她,好像他要分开的只是两人的思想,但身体却本能地要同她在一起。

孟逸真诧异他的态度。

刚才他明明好像记得她一样,忽然扭转了态度,孟逸真一愣,笑容瞬间落下,她皱眉再度劝着:“孝川,你是认得我的,对不对?”

正当两人拉扯之际,外面的声音愈发喧闹,很快刀剑声响起来,巨蟒眼里发出幽暗的光,信子更红了:“来了。”

只一句,孟逸真就知道,李朝华赶过来了。

果然,下一刻,房门“嘭”地被撞开,巨蟒飞速地围在二人身前,李孝川难掩震惊,看着凭空多出的庞然大物,但是他瞬间恢复冷静,眼神若有所思地望着身边的人,孟逸真眼神对着进来的李朝华,根本没空注意到他的表情。

可是李朝华却将二人的神情看个透彻,她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眼眸一眯,却缓缓进来,她身后的李玉川,被侍卫牢牢按着动弹不得,他嘴上却不闲着:“逸真,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孟逸真怎么会抛下他?可是身边的李孝川,她同样割舍不下。

巨蟒似乎感应到她左右为难,踟蹰地不知该不该攻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孝川却直直地望着李朝华,看不出用意。

“孝川,你当真要撇下我吗?”李朝华声泪俱下,孟逸真发现原本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俏脸煞白。

难道他还是不记得她吗?

李孝川果然重新回到李朝华的身边,他望着被侍卫牢牢困住的孟逸真,默默垂了眸子。

“押入天牢。”李朝华一声令下,孟逸真便锒铛入狱。

孟逸真和李玉川都被李朝华打到了天牢,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李朝华竟然把李孝川给放了出来,孟逸真向李玉川询问:“不是让你拖住李朝华一阵吗,怎么才这么一会时间,她便从府里赶了过来,而且还带了这么多的人。”

李玉川看了看孟逸真有点责怪他的意思,急忙上前解释说到:“孟逸真,这可不能怪我啊,刚才我可是费尽了我的唇舌在拖住李朝华,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理会,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仅抓了我,还传令下去,带几百兵士前去天牢截住你,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啊?”

孟逸真仔细的听了李玉川的阐述,说道:“好了,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捉了。”

李玉川听的有些懵,说道:“看你说说,我们为什么会被抓。”

孟逸真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们早就中了李朝华的奸计了,她其实早有准备,为的就是让我自投罗网,看来她的心机不简单啊!”

李玉川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难怪我刚刚拖延她的时候,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一口一口的品着茶,现在想起来,我也觉的她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现在孟逸真和李玉川都被关在牢里,所以想要出去的确是比登天还难,现在孟逸真只能在心里希冀李玉川能够不受李朝华的迷惑,保持清醒,这样才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事情并非像孟逸真想的那么简单。

李朝华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让李孝川对她的话唯命是从,一旁的丫环和太监清楚的知道,李朝华是使李孝川进食了一种毒药,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李朝华的心里还是喜欢李孝川的,想起自己和李孝川几年前的点点滴滴,心肠毒辣的她也不禁潸然泪下,

还记得自己刚刚和李孝川成婚的时候,房间里那根蜡烛还点着,发出昏黄的光,影影绰绰。李孝川走到新婚的床前坐下,把文人纸扇放在手边,深情的看着泛着泪光的李朝华,这时的李朝华十分的漂亮,娇柔没有心机,然后李孝川就对他许下承诺,说要一生一世照顾她。

李孝川不自觉的把头往窗边看了一下,突然好像发疯了一样,用手狂拍自己的脑袋,还从墙壁上拿起剑就是一顿狂砍,李朝华感到有些瑟瑟,他不知道李孝川为什么会这样。

李孝川的剑落在了李朝华的身上,血的腥味让李朝歌胃痉挛起来,说起来,对她这个有向来有看不得血的习惯的人来说,看到血的滋味实在是太可怕了,李朝华剧烈地喘息。

李朝华夜坐在黑暗里,一边看着因为杀戮后疲惫倒在地上的辽传在慢慢的哭泣,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过了整整一时辰,她站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了一盏香,然后用微弱的火光点燃了这一炉香,想要用这香味来充斥着这血腥的味道。

而后她来到了李孝川的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没有所谓的爱情,更没有迷恋的情愫在里面,有的只是冷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