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依羞怯地点了下头,没有对上他的视线,恰到好处地垂下了眼睫,她微抿着唇,保持着矜持。
顾锦年面色骤冷,紧绷着下巴,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惧意。他担心,下一瞬,宇文灏就会提议将云长依带走。
宇文灏的视线从顾锦年身上扫过,重新落到云长依身上时,眼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方才,三皇子所说,能制造出绚丽烟花的女子也是你吧?”
云长依谦逊地低头,“雕虫小技而已,在皇长孙殿下面前献丑了。”
“你若是这么说,那让其他女子怎么办?”宇文灏不吝赞扬,夸了她好几句,让云长依的面上不由得浮出动人的笑靥。
说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在宁国的众臣身上流连,觉察到他们古怪的神色之后,他便觉,宁国的人貌似不待见这位绝色美人。
可他们越是不待见,他越是要将她高高捧起。
如是想着,宇文灏待云长依即是愈发热情,“本宫初来金陵城,改日若得了空,想在城中四处走走,不知云姑娘可否愿意给本宫当个引路人?”
他的话一说出,众人皆是骇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邀请异国的女子陪游,这华国的风气会不会太开放了点。
紧随其后的顾锦城,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辉,如果云长依能够得到宇文灏的欢心,那他不介意再将她拉回来。
冯兮和坐在茶馆中,眸光微闪,在她印象中,对云长依动心的男子不计其数。
她猜想着,这宇文灏究竟是真的看上了云长依,还是想借此来让宁国的面子上过不去?
顾锦年的脸色很难看,他轻咳了一声,奉劝道:“一名小女子怎么够格陪在皇长孙的身侧,皇长孙要是想游金陵城,本宫自会让朝中众臣陪同。”
宇文灏却摆手道:“本宫刚就说过,像云长依这般兰心蕙质的女子,不能算是小女子。况且,只要她愿意就好,本宫就不会嫌弃她的身份。”
继而,他似是放低姿态,带着几分期盼,询问云长依:“本宫的盛情邀请,云姑娘不会觉得为难吧?”
云长依仿佛犹疑了一番,最终端庄有礼地回道:“长依只是一名小女子,凡事但凭殿下做主。”
她的心中反复思量,据她的了解,这宇文灏并非顾锦年这等草包,是华国皇帝心中储君的不二人选,前去辅佐宇文灏,可比辅佐顾锦年,要稳妥得多。
何况,她跟宇文灏走得近了,顾锦城自然会再注意到她是不可或缺的。这样一来,她便能在两边都游刃有余。
宇文灏甚为满意地颔首,看了眼顾锦年,“三皇子,本宫让云姑娘坐到车驾上,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顾锦年心中冒火,很想去把云长依拉到身边来。
可是,坐在他旁边的左相轻声提醒,“三殿下,一个女子罢了,切莫莽撞。华国使团刚来,你要是因为一个女子,直接在城门口与他们皇长孙起了争执,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想?”
“请殿下三思!”
顾锦年这才克制着怒气,暂时容忍云长依前去跟宇文灏并列的华盖马车上。
人群中不断地发出感叹声,坐在茶馆中的诸位千金,心中尽是羡慕与愤恨,这云长依声名狼藉,没想到,还能这么就搭上宇文灏。
早知道,她们也勇敢地去尝试一下了。
在她们之中,便有右相周放的掌上明珠周新颜。
周新颜遥望着华盖马车上的流苏被悄然放下,眸中不由多了几分落寞。
冯兮和的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浅笑,云长依想爬得越高,她必会让她摔得越惨。
当云长依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步向那辆华美绝伦的车驾时,人群中的陈复礼也在傻呆呆地看着。
“陈公子!”
须臾,他忽地听到似有位姑娘在叫他,便扭过头来。
看到远影后,陈复礼的面上一喜,“姑娘,是裕王妃派你来的?”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么?”远影强压着心头的恨意,不耐烦地提醒,陈复礼立马噤声,远影复又指了云长依说道:“看到没,如今安乐县主风头正盛,你还不快去跟她拉拢关系?”
陈复礼不解道:“安乐县主虽然风头正盛,但是,她在朝堂上没有任何势力啊。”
远影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你不知道,安乐县主一边跟三皇子殿下情意绵绵,一边跟二皇子殿下暗中来往,还跟众多重臣有所交集,现在,她又搭上了华国的皇长孙殿下。”
“你要是能够跟她保持好关系,她绝对能帮你投石问路。要不然,你以为你一个个地相过来,人家就肯搭理你?”
靠一个女子上位?陈复礼一开始是想表现得有骨气点,直接拒绝的。
只是,下一瞬,他的心思一转,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算什么。
“姑娘,可是,我跟安乐县主素不相识,跟她保持好关系,谈何容易。”
远影一皱眉,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今日,安乐县主就在城门口,你且等着,看待会有无机会下手。”
陈复礼便恍恍惚惚地继续观望。
此刻,云长依刚移步到车驾,正带着一脸的欣喜,想要踩着车夫的背上去,却听得一声马蹄忽地响起,像是要划破天际。
原是牵着宇文灏所乘的那辆华盖马车,马车不知为何,突然失控,抬起马蹄,将车夫甩到了地上,载着宇文灏往四处狂奔。
马蹄扬起一阵厚厚的灰尘。众人甚是慌乱,纷纷后退,禁卫军则是立即上前,欲要制服发狂的马匹。
“皇长孙殿下,小心!”华国的使臣心神一凛,急切地望向华盖马车内。
只不过,宇文灏并没有表现出的多少慌乱,他的眸色深沉,在细思当中。
云长依一转眸,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接下来,在禁卫军赶来之前,她已是奋不顾身地跑到马匹前。
马儿的四蹄高高扬起,随后,在一点点地落下。
众人都为云长依捏了把汗,怕这名弱女子真的葬身在马蹄下。
“长依!”顾锦年悲痛欲绝地叫唤。
然而,当马蹄几乎要踩到云长依额头的一刹那,云长依的嘴唇翕动,喃喃地念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马儿竟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
马蹄擦过她的发梢,终是平稳地在地面上驻足。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宇文灏甚为有礼地叹道:“多亏了云姑娘,云姑娘竟然还懂马语,本宫真是觉得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着,他即是命令车夫继续驾车。
“殿下请再等片刻,这马的烈性还没完全收敛。”云长依走近一步,俯下身,贴在马的耳朵边。
发鬓上的翡翠点蓝步摇微微晃动着,马儿如铜铃般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显得分外乖巧,众人皆是因她失了神。
华国的使臣和侍卫抚定心神,百姓们纷纷前去打着下手,收拾着狼藉的地面,不希望因着突如其来的小意外,让华国看了笑话。
陈复礼还陷在深深的迷茫当中,远影见悄然道:“你看到没,安乐县主一个弱女子,独自应付马匹,多不容易,你快去帮帮她。”
“正巧,我们家王爷和王妃平日里也喜欢驯服烈马,都让我随身背着驯马鞭。算你走运!”
说罢,她暗中递了一条驯马鞭过去。
陈复礼心觉疑惑,怎么远影随身带了驯马鞭,宇文灏的马匹又真的出事了?
旋即,他又是一想,马匹又十分凑巧地被云长依驯了下,云长依跟冯兮和应该不存在串通的可能。
“请姑娘代我谢谢裕王妃。”他的神思微转,当即会意,取了驯马鞭,趁乱走到云长依的身边。
“安乐县主,让在下来帮你一把。”陈复礼殷切地笑道。
云长依被这个突然蹿出的生人吓了一跳,她冷冷地与他保持着距离,“这位公子,你还是快点到一边去,否则,等会,禁卫军可能就会以惊扰了皇长孙殿下为由,将你缉拿。”
“只要能帮到县主,被缉拿也值得。”陈复礼没有气馁。
他矮身,低调地绕着马的侧面,不让禁卫军的人瞥见他。
手中的驯马鞭抚过马背,马尾巴如同一把粗大的鬃毛刷子,一甩一甩的,在他脸上拂过来拂过去。
宇文灏的视线穿过流苏,看到陈复礼,眸中的深意更甚,看来,来掺和的不止云长一个。
云长依拧着眉,回眸见禁卫军已差不多赶到,眸中有过狠色。
这个人敢不自量力,在这个时候来碍她的事,她不会饶了他。
陈复礼兴致勃勃地在马身边转悠,完全没有觉察到云长依对他的厌恶。
冯兮和往下探去,看到云长依一直站在马前的位置,颊侧的笑意更深。
还陷在美梦中的陈复礼,在突然之间,又听马儿撕鸣,马蹄再次扬起。
他的手打哆嗦,当即将驯马鞭都丢了。
云长依避之不及,捂了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马儿狠狠地踹了一下她的头,她的整个身子便歪倒在地。
在云长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她的感觉头上一空,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