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尧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拔剑就说:“裕王爷,你还我妹妹清誉!”
“大舅子,你每次给本王的见面礼都很特别。”顾时引头疼了一番,照样不跟他打起来,选择落荒而逃。
冯君尧没有放弃,及时地追赶了过去。
顾准趴在门口的一根房梁上,在迷迷糊糊中,他看傻了眼,他家王爷怎么如此不争气,真是有损战神的威名。
只是,王爷好像又没影了。他暗叹一声,即是灰溜溜地去寻找。
冯君尧追着顾时引,越过一处又一处屋舍,始终不肯停步,两道身影在夜空中游走,衣袍猎猎,路上有许多人便好奇地抬头看。
顾时引最终从一家酒楼的窗子里跃入,直接搁下几锭银子,从柜台取了两壶陈年佳酿,让酒楼的伙计吓了一跳。
没过多久,他再次跃出,到屋顶上屈膝坐定。
“大舅子,本王说过,要找你喝一杯的。”他将一壶酒抛给怒发冲冠的冯君尧。
“裕王爷,我不会……”冯君尧前一刻还是怒气冲冲的,在见到酒后,立马换了颜色,到他旁边坐下,两个因为一壶酒而临时结成的好友,在酒楼的屋顶上痛饮起来。
冯君尧边喝,边好声好气地说道:“裕王爷,我也不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担心她如果真的嫁给你,难免会受委屈。”
顾时引不以为意,单手支在瓦片上,说:“本王既然说了要娶她,自然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不是……”冯君尧仍有隐忧,而当他再次转头时,竟发现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顾子裕,你会后悔的!”冯君尧咬牙切齿地将酒壶砸到瓦片上。
与此同时,在赵家,一个接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进来,又出去。里里外外都在为如何解赵初的毒而忙碌。
赵老太只是查看了一下赵初的伤口,但没有立马为他解毒,得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才行。
她不想让别的人知道,她对毒的钻研颇深。在赵家,没有人知道赵老太跟毒宗的关系。
赵初躺在榻上,两眼微阖,面色似铁一般青,唯有眉间的一粒朱砂仍然透着鲜艳的红。
等丫鬟们和大夫散尽,房中就留他一人独歇。
“小侯爷,是谁害你成这样的?”须臾,赵初恍惚之中,仿佛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啜泣声。
他强撑开眼皮,在迷蒙之中,见到在烛火下,身着一件白纱裙的云小妹在朝他走来,掀开床幔,在他的床沿边坐下。
“你不在太后宫中好好藏着,来这里做什么?是想让太后知道你们姐妹跟赵家全都是关系匪浅么!”他的声音沙哑粗糙,已不似平日的清朗。
“我差点忘了,你一直都对我记恨在心。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你大概就是来看我的笑话,你总算是满意了吗!”
“小侯爷,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在太后宫中时的每一天,我都是度日如年,我根本不想在那待,我只想每天都能见到你。”纤细的十指抚过赵初的脸颊轮廓,云小妹的眉头紧锁,心疼地一声声唤着他。
曾经,她是很想要报复他,所以,在云长依给她们姐妹送去信后,她义无反顾地来到了金陵。她想要借着云长依,去爬上一个让他这个小侯爷也只能仰望的位置,狠狠地报复他。
可是,直到再次见到他,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她想要跟他破镜重圆,而不是去报复。
尤其是在见到他这般模样以后,她恨不能代他受过。
赵初听罢,却不屑地将她的手拂开,冷哼一声,“你的真心有什么值得我好珍惜的。你说说你,一个从姑苏城过来的庶女,又是个越狱的逃犯,你能帮我什么?”
云小妹愣了愣,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过些日子,等太后大寿,大赦天下的时候,我长姐也要出狱了,我们都可以帮你。”
虽然一颗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可这个男子想要做的事,她总是想竭尽所能帮他完成。
“你想靠你长姐算什么本事?”赵初嗤道:“你要自己有本事,现在就去给我对付冯国公府!”
“你敢吗?不敢就给我滚,滚回太后宫里,做你该做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话落,赵初就径自将她推开,把床幔扯下,不再理会。
云小妹的眼中浸染着一丝丝悲戚,她在赵初的榻边站了许久,心里尽是悲酸苦楚。
良久,她的手攥紧了白纱裙,长叹一声,说道:“小侯爷,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就敢去做。”
“好,那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赵初从床幔里送出一句话,即使还是很无情,但比刚才已经好多了。
云小妹觉得满足了,至少,她在他心里,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她没有更多的言语和更多的停留,转身出门,从墙垣上跃出以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冯府的绿芙院的屋檐上,观察了一会冯清玥屋内的动静。
今晚在绿芙院值勤的两个丫鬟,是安儿和良儿。
“良儿姐姐,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像有什么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看?”安儿从垂花门下站起来,提着风灯,头往四处打量,疑惑地说道。
良儿则打了个呵欠,略感疲惫地说道:“什么飞来飞去的,一定是你太困,眼睛花了。走,跟我睡觉去,反正挽秋姨娘不在了,二小姐也整天闷在屋子里,没人会知道我们有没有偷懒。”
一提睡觉,安儿还真觉得很困了,她犹豫了一会,就兴奋地说道:“好啊。”
于是,她们两个就摇晃着风灯,大摇大摆地去睡觉了。
云小妹见其他人都不在,冯清玥房间的一扇镂花窗子虚掩着,便去小心地开了窗子,进去后,掷出手中的几根冰针,将屋内的烛火全都熄灭。
“冯二小姐……”她幽幽地唤道,然后,到冯清玥的梳妆台前,将一面铜镜击碎,将碎了的镜花扫落到一个檀木盒子里。
冯清玥才刚准备歇下,忽见灯火全灭,不由得生出一股惧意。
等看到黑暗中,如鬼魅一般的云小妹在向她走过来时,她紧张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在锦被里。
“你是谁?”
云小妹的唇角扯开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冯二小姐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我怎么着也在你们冯府借住过一段时间。”
冯清玥听了,更是害怕,她连连摇头道:“你走开啊!我不认识你!”
“冯清玥,你还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云小妹非但没有走开,反而,将冯清玥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缠绕到手指上,目光中有的只是阴狠。
冯清玥怔然,呆坐了一瞬,即是否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快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我不会让你有开口喊人的机会。”云小妹的手一把扼住冯清玥的咽喉,细细低语道:“其实,在上一次,带你到赵家,你三番两次想跑,想给冯兮和通风报信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对。”
“你口口声声地说喜欢赵三少爷,带你去见他,你该高兴才是,逃跑做什么。”
“现在,既然我都知道了,你又何必再装呢?你娘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还真的是用心良苦,说说看,去年的七夕,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冯清玥被云小妹捏的喘不过气来,她的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罢了,我还是送你一程,让你去跟你心心念念的赵三少爷成亲。”云小妹微微叹气,另一只手从檀木盒中抓了一把染血的镜花,往要往冯清玥的口中塞去。
“你不是说要嫁给赵三少爷么?好啊,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把这些镜花都吞进去,就可以永远地闭上眼睛,穿着你自己缝制的嫁衣,躺在棺材里,风风光光地嫁给赵三少爷,与他破镜重圆。”
破碎的镜花在黯淡的月辉下,散发着点点碎芒,混杂在其中的殷红血液令人触目惊心。
血液沿着云小妹的手流下,她却像浑然不知一般,
冯清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一把镜花递过来。
“嘭嘭——”
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云小妹的动作蓦然僵滞住。
“二小姐,你歇下吗?”只听良儿在门外喊道:“大小姐让奴婢送一碗银耳粥给你。奴婢方便进去吗?”
屋内的呼吸凝滞住,云小妹紧紧捏着镜花,警惕地盯着冯清玥。
却听良儿又说道:“还有,林管家也让我转达你,最近出没入城中的贼人变多了,府中增派了夜间巡查的人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喊一声便好。”
“咦,二小姐,你不在屋里吗?”说着,她好像就要推门进来。
继而,云小妹将扼住冯清玥咽喉的手松开一点,轻声说:“跟她说,你歇下了,让她走。要不然,我马上杀了你。”
“哦,我刚刚歇下,就不起来了,你帮我去谢谢姐姐。”冯清玥她清了清嗓子,脆声回道。而她的心一直在砰砰跳着。
良儿这才没有推开门,只不过,她又说道:“那奴婢去禀明大小姐,二小姐你好好休息。大小姐说,明天还要带你去拜访夏大人。”
“好的,我知道了。”冯清玥的眼睛一刻不离云小妹。
云小妹一听夏海晏的名字,心中就生出几分顾虑。
思忖片刻,她即是威胁道:“我暂且饶你一命,但今日的事情,对谁也不准说,否则,来日,我必会杀了你!”
冯清玥惶恐地连忙应下,云小妹才起身,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躲在屋外角落里的良儿见人一走,就赶紧冲进屋内,拍打着冯清玥的背问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良儿,救我!”冯清玥颤抖着抓住良儿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放开。
良儿点了灯烛,细瞧着散了一地的镜花,叹道:“二小姐别怕,一切有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