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明空,尸布满地,血染黄土,腥味冲鼻,滚石遍地,原本平静的山谷,此时彻底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潘少华紧皱着眉,心里暗道,这颜峰下手没个轻重,弄成这般,当真是令人厌恶。他偏过头去,正好看到了苏沫看着他的视线,心头一沉,眼前这样的场面,让沫儿看到,当真是污了她的眼。
“还不快些进马车!”潘少华冷喝一声,眸底透着一丝着急,隐隐带出一丝不悦来。
“啊~是!”苏沫顿时从自己的思绪里拔了出来,却又不敢看向潘少华,只得马上转身,扯了扯苏张氏那已然被吓得没了魂的僵硬身子,而后,半拉拦扯的带着苏张氏朝着她们的马车而去。
沫儿……潘少华看着她的背后,眸色发暗……
“主子。”颜峰看已经没有一个山贼存活,便再一次回到了潘少华的身侧,若非其手中提着那把沾染着鲜血的铁剑,当真是无法从其沉稳冷峻的神色中看出一分杀气来。
“嗯。送她们去云钦寺。”潘少华也没看这颜峰,只是偏转着自己的视线,看了看这漫山遍地,被染了红色的土地,而后又深深得看了眼苏沫的方向,便直接身形一晃,闪身离去。
“是。”颜峰朝着潘少华消失的方向,轻点了下头,而后转过身去,他看了眼已经坐上了马车的苏沫与苏张氏,然后又偏转过视线,看向了另一旁。
此时那苏陈氏与苏溪脸色惨白,坐在一片血地之上,身上华丽的衣袍也染上了沾着血液的泥土,而那二个陈家姐儿便直接晕倒在她们的身旁,完全没有意识。
这几人,是否也需一并救下?颜峰看着她们暗暗想了一下,心道,主人交待了是她们,大概是包括的吧,而且,似乎与小姐是亲戚。
于是,他便抬步走向了余下,仅剩为数不多的护卫的面前,冷着脸,问:“你们谁是管事的?”
“是我。”几个护卫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可怕,也知道此人是友非敌,所以那护卫队长直接站了起来,向着颜峰躬了下身,带着恭敬道,“多谢壮士仗义相救。”
“与我无关。”颜峰的声音极冷,眼里毫无波动,只是沉着声道,“将你们的夫人小姐扶上车,快些离开这里吧。”
护卫队长看了眼狼藉至极山谷,当下便轻点了下头,叫了那些没有大碍的护卫,扶着苏溪与苏陈氏,以及二个陈家姐儿,上了马车,然后,便重新整顿了下队伍,而整个过程,颜峰均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壮士,已经准备好了。”护卫队长见已然全部准备完成,便再次走向颜峰,轻声询问,“我们是现在出发吗?”
颜峰转过头,看了下停在一旁的三辆马车,又看了下,已然尽数站在了马车旁边的护卫,便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走向苏沫所在的那辆马车,站在马车旁。
“小姐,一切准备完毕,是否可以走了?”
“嗯。”苏沫掀开了车窗窗帘,朝外看了眼,便对着颜峰点了点头,道,“出发吧。”
“好的。”颜峰领了命,而后便直接站直了身体,举起剑,冲着众护卫大喊了声,“出发!”
“是!”众护卫大声应喝了声,便驾着马车,缓步前行。
已然靠在马车之中苏溪与苏陈氏则是紧紧握着双手,情绪极差,她们是怎么样也没有想过,为何明明安排好的一切,却仍是让她们逃了开去,这是为何!
而陈家的二个姐儿在马车在摇摇晃晃下,晃晃悠悠得醒了过来,她们先是精神一凌,看到自己仍在马车之上后,心下一紧,而后快速得掀开马车车帘,当看到外面跟着马车走的,仍是跟着她们一起出发的护卫们。
心情顿时一松,又跌坐回了马车之上,二人对看一眼,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因太过激动,二人却是怎么样也无法开出说出已然在嘴边的话来。
这,是得救了吗?
“沫儿。”苏张氏自缓过神来,便一直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眸色暗淡,并不愉悦的神色,心里也是不太好受。
她明白,自己当日是逼着她离开了山庄,然后,才让潘少华直接断了与她的师徒情份,她原本也只是认为断了便是断了,反正,只要苏沫有了夫家,一切,均是好说。
可是,自刚刚再一次被潘少华所救,苏张氏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为他所救,还收了沫儿为徒,倾囊相授,他,确实是一位好师傅,与他断了关系,当真是可惜至极。
“姨娘何事?”苏沫觉得很累,并不是身体有多累,而是精神上的疲惫,她再一次看到了师傅,也再一次被他所救。
可是,就在她心里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他却偏生再次这样,不带一片云彩得闪身离去,甚至连看都未曾再看她一眼。
“沫儿,你,你师傅……”
“姨娘,已然不是我的师傅了。”师傅再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徒弟了。苏沫的声音极低,带着忧伤与哀愁,眸底一片死寂。
“可是,潘庄主仍是救了你,说明并未对你完全绝了情。”苏张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痛苦,当下移了位置,坐在了她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放宽心,或许,再过段时间,你师傅便会再认你了。”
虽然,她的初衷的确是让苏沫与山庄完全断了关系,可是苏沫伤心,她也是不愿,再者,潘少华对她们二人有恩,当真是断得一干净,也难免落人口舌。
“是吗,姨娘。”苏沫完全不信苏张氏的话,而且,自她逼着她下山之时起,她在心里便隐隐对她带起了一丝不悦。
“这是自然。”苏张氏虽然这样说,心底却是极没底气,更是透着丝丝心虚与不安,甚至是后悔。
只是,此时再言后悔,早已无用。
“哦。”苏沫没有再理会苏张氏,只是转过头,安安静静得看着车窗之外,慢慢后移的风景,心下一阵哀愁。
不消多时,她们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云钦寺,因中途遇到些变故,所以,等她们到时,正好是正午时分,这寺中炊烟正浓。
因苏陈氏等人乃寺中常客,所以,她们才刚走上台阶,便有僧人迎了上来,微笑着询问几人是否仍住进原先的禅房之中,通常这些个寺庙均会为自己的常客,或都要的金主留下一间禅房,甚至是一整座禅院来,以便她们来上香时居住。
苏陈氏与苏溪因为是当朝丞相的妻女,又时常为这云钦寺捐香油钱,故而,她们在这里,便有一处固定的禅院,以供她们前来进香时所用,而陈府的二位姐儿,则是被领去了她们的禅房之中。
她们陈府上上下下均是男子,只有她二人为女子,故而一直以来,也就她们二人前来进香,也因为她们本身月银不多,所以,捐给寺里的香油钱也是不多的,故而也只能住那禅房了。
这一路之上,几人都非常疲惫,不止是身体之上,还有那精神上的疲惫。
所以,一进到自己所住的屋子之后,几人便都躺在了床榻之上,回想着来时的山贼们,除了苏陈氏母女,均是心有窃窃焉。
“娘,你说那青年是何人?”苏溪坐在一处软榻之上,手上捧着云钦寺有名的香茶,沉着眉询问。
“不知。”说起这个青年,苏陈氏一路之上也在思考他的身份,她直觉这人非富即贵,毕竟,其一身的行头,再加上一个极厉害的手下,这样的人,怎么样也不会是普通之人的。
“为何总会有偏差呢?”几年前的刺杀是如此,这一次的山贼也是如此,怎么上天如此偏帮苏沫她们呢?
苏溪心底不甘得想着,暗暗道,莫非她们当真是命不该绝?不,她不信的,不过是jian人贱命的,怎么可能会有得上天庇佑!
“是啊,当真是太便宜她们了。”不止是苏溪心下不甘,这苏陈氏心里,便是更加的不甘,这路上不成,那么在这个寺庙之中,她必要让她们有来无回!
翌日一早,苏张氏早早便起身做起了早课,这是在白霞庵中养成的习惯,而这苏沫则是左右无事,便踏着春意,在这寺中闲晃了起来。
她此次出门,并未带上花莫秋等人,因此,便只身一人,在这寺中,慢慢得逛着,走着,享受了这早晨的宁静时光。
这云钦寺到底是这辰国达官贵人们常来的一座寺庙,无论是这主殿的恢宏奢华,还是偏殿的精美,均让人眼前一亮,但,这毕竟是寺庙供奉着九天神佛,看着那些个镀着金银的备显庄严的神像,苏沫的心,竟慢慢安静了下来,这里仿佛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不得不沉静下来,静静的聆听这悠远的钟声,清脆的木鱼之声。
苏沫就这样走着,没有任何目的地,随性而自在,走了半晌之后,寺中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她不喜人多,便在云钦寺中寻了一处僻静处,站在一棵松柏树下,微风轻轻拂过,她黑色的发丝随风而动,衣袂飞扬,衬在那晨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安宁,透着一股子岁月静好的味道。
“苏墨!”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夹带着惊喜的声音,她闻声转了过去,定睛一看,顿时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