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郡王没有出声,只是端起杯来,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一向重情重义,安四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见他这个样子虽说还是有些不满,心中的怨气消散不少。
见楚郡王仍是木着一张脸,安四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我京中的产业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间酒楼我也卖给他人了,你的那份股我也与买家重新签了契书,要怎么处理,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说完又自斟自饮连灌了自己数杯酒,又满上正准备仰头喝下时,一支大手盖在杯口,“衙门里事儿也辞了?”
安四笑了笑,“本就是个虚职,辞就辞了!”
他是安家最明白的人,在安家势大之时就屡劝其父安国公收敛权势,只可惜得到总是劈头盖脸好一顿斥责,因此,他一心经商,朝中只挂了个虚职,引得安国公十分不快。
现在连虚职也给辞了,想来在国公府会受到不小的责罚。
安四酒饮得有些急了,面色渐红,艳丽的脸庞更为妖艳非常,引得苏雨汐频频相望,使得楚郡王狠狠地瞪了她几眼。
安四却眸光暗淡,语带悲伤:“大厦将倾啊,他们总是看不清!与李家的这番争斗,虽说是暂处上峰,可他有没想过,安家被削弱了多少势力!呵,李家安家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最后得利的是谁?真是……唉!是贪念惹祸端!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我就要走了!”
楚郡王目光一凌,低声喝道:“你喝多了,说什么酒话呢!”
说着将桌上的契书拿起来又递到安四手里:“当初见你想经商却无本,借钱与你,这些年你给我的分红早已超过那个数了,再说我没有与他人合作生意的习惯!你出门在外要有银钱傍身,将它兑了钱财,好在路上花费!”
这是不再怪他了?安四轻笑了一声,将契书收了起来,道:“如此,我帮你处理吧!”说完站起身来。双手一拱,“小弟先走一步了,告辞了!”
见楚郡王没作声却点了点头,安四便利落地转身而去,步伐轻快了不少。对于安四的事情楚郡王也就感叹了几声,再也没有多的话了。
楚郡王带着苏雨汐在楚王府下了车架之时,天早已黑了,不远处的侧门停了好几辆马车,看上去导不象王府的车架,一些仆妇侍从在往车上装东西,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爷与夫人回来了?”红念领着几个仆妇在门口掌着灯张望,见苏雨汐下了车架急忙迎了上来,“奴婢见世子妃回府了,夫人却没回来,便差人去苏府问了,才知夫人被爷接去了!”
楚郡王闻言又想起苏雨沁将苏雨汐丢在苏府独自一人回府的事来,不禁满脸厌恶。
苏雨汐暗自感叹,这红念可真是人物,不知不觉地就给苏雨沁又上个眼药,幸亏楚郡王将她给了自己,否则,要想应对她还真要费点力气。
“那是怎么一回?”苏雨汐用手指了指侧门处的几辆马车,问红念道。
红念紧上一步,挨着苏雨汐却又落后些许,低声道:“那是大姑娘的夫家来接大姑娘回去守寡呢!”
“去夫家守寡?”苏雨汐闻言不由脚步一顿,“不是说望门寡么?怎么还要去夫家守,进了夫家的门那可就出不来了!”
红念看了看迈着大步渐渐拉开距离的楚郡王,又压低的声音道:“夫人可知,大姑娘本是守望门寡,只需一年就好,为什么咱们姑娘守了五年呢!”
“为何?”苏雨汐满脸疑惑,难道不是这大姑娘自恃出身王府挑三拣四所致?
苏雨汐知道的是,若是未嫁的闺女未婚夫亡故,那闺女只需返还一半聘礼,为未婚夫守满一年的孝,便可重新嫁人。可是因为定过一次亲,名声上不那么好听,再嫁可能没第一次那么理想的对象,但总比守一辈子的寡强吧!
“那是因为大姑娘的未婚夫是在小妾房里暴亡的,大姑娘觉着憋屈,便想借机扣下全部聘礼,没想大姑娘那婆婆十分厉害,提出要大姑娘给她儿子守孝五年才留下全部也聘礼!大姑娘她答应了!”
苏雨汐不由抚额,这好歹也是王府的大姑娘,就这么没有见过钱财,竟然拿自已最美的年华来换?还真是愚不可及!
“她行事如此荒唐,难道就没人管管?”苏雨汐又问道,这楚王府后院虽乱,可也不会这么薄情吧,还有老太君在呢,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亲孙女.
红念叹道:“怎么没人管,可是毕竟都不是她亲娘,也不会那么上心地苦劝!再加上大姑娘非要如此,谁也拧不过她,也只好由着她!”
苏雨汐不能明白这楚大姑娘的想法,估摸着就算为未婚夫守孝一年后,再嫁的家势定没有第一次地好,便想还不如等上几年,多捞点钱财陪嫁,说不定还能遇上个好人家!更可博个贞烈女子的好名声,为她再嫁添势!
“既是如此,那她夫家为何还来人接她入府守孝,这夫家门一进,那可就不一样了,是要守望一辈子的!”
红念暗自撇了撇嘴,“眼看这五年之期就要满了,大姑娘便出了门子参加了聚会,她原来的那些姐妹们都已成了婚,她又是个要强的性子,难免口不择言,说了不少已故姑爷的闲话,传到了她那厉害婆婆耳中,便派人上门要她入府为亡夫守孝!”
原来是祸从口出,她那未婚夫死得那么不堪,她面上也极不好看,只怕说的不止是红念口中那些闲话吧!
想她那时替绿意出头,态度嚣张,便可以看出是个冲动没脑子却又自恃甚高的人,犯下这错倒也不奇怪。
苏雨汐又道:“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答应,她可是王府的大姑娘,她夫家敢得罪王府?”
“大姑娘自然是不肯,便求着齐恭人给她作主,这事齐恭人也不敢自专便回了老太君。老太君倒是想回护她,可是,大姑娘夫家态度很是强硬,她们言道,咱们府上没有退回聘礼,那大姑娘还是她们家的人,她们自然可以要求大姑娘入府守孝!老太君没办法,也只得答应了!”
苏雨汐惊道:“没退回聘礼?不是说,大姑娘为已故的未婚夫守满五年聘就归她了吗?怎么又有这么一个说法?”
黑暗中红念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些不过是当时她们与大姑娘口头协商好的,又没立个契书,而且这事可没个先例可循,现在大家只知道楚王府没退聘礼,这聘礼不退,婚约可不算解除,大姑娘自然还算是先姑爷家的人!”
苏雨汐又道:“出尔反尔,是小人行径,虽说大姑娘也有错,可她这夫家也不见得是什么良善之家!也是,能惯出那种姑爷来,那种人家应该早些断了关系才是,为了钱财还与他们牵着绊着实在是不智之举啊!”
这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为了点钱财将自己一生都搭进去了,这楚大姑娘现在怕肠子都悔青了,指望老太君为她强出头,只怕是不可能的,虽说以现在的楚王府的权势,不需要嫁女来联姻,可也犯不着得罪人,能与王府结亲,想来也不是什么小家族,老太君绝不会为了一个庶女与人交恶。
二人边说边走,一路上走走停停,楚郡王走得老远,又折身回来,一把拉住苏雨汐的手道:“旁人的人事,操那多心做什么,把心思放在你夫君身上即可!”
这事楚郡王早已知道,可他对楚王府的亲和力不高,对于这么一个做死的庶妹,他满心不喜,自然也不会为了她去违逆老太君的意思。
苏雨汐苦着一张脸,她知道今晚她能有力气叫出救命那都好的了!
次日,苏雨汐果然睡到了午膳时分才起身,这才用过膳,说听人来报说是王爷与王妃从别院回府了。
王爷与王妃回府,齐恭人定会将这段时日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向王爷王妃回禀了,苏雨汐预感年前这王爷定不会平静。
听完齐恭人的话,王爷二话不说便上了老太君的院子,母子二人是不欢而散,楚大姑娘虽说是庶出,可毕竟是王爷的亲女,楚王府若是想保下她,并不十分困难,而老太君就这么让她夫家接去守孝实在令楚王爷无法接受。
母子二人继楚王妃的事后又一次产生了深深的裂痕,老太君狂怒之下,迁怒于齐恭人,以多舌为名令她去跪佛堂。
得知这些消息的苏雨汐丝毫没有因为听到老太君吃瘪而感到高兴,她知道,老太君与儿子失和,便会更想抓住楚郡王这个曾经养在她身边的孙子,而苏雨汐这个对她孙子想法有影响力的人更会令她憎恨。
不久之后,楚郡王便要出征,那时,老太君若是想对付苏雨汐那真是易如反掌,随便找个罪名安上,一碗药下去,一切都解决了。
一想到这些,苏雨汐就冷汗直冒,噩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