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梦惠也很平静,她把手上端着的餐盘放到桌子上,没有看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哦,是啊,怎么说呢,二十多年来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惊心动魄也不知道折腾多少次了,所以,就比较淡定了吧。”舒茗溪依旧那么没心没肺。
“嗯,连炸死都能做出来,这世上也没什么能难得了你了。”代梦惠像是换了一个人,不是以前一见到她就恨不得撕了她的那种仇恨,整个人看起来清清淡淡的。
看来,时间是把手术刀,这话果然不错。
舒茗溪思考了一下,也听不出来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嘲讽她,索性耸了耸肩,弯唇道,“也不一定每次都那么好运啊,没准这次就是我的死期呢。”
她说的这句话终于换来代梦惠的一个眼神,但还是淡的跟没吃盐似的。
舒茗溪皱了皱鼻子,纳闷的问她,“你这五年难道看破红尘出家了?”
代梦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没有起伏的看着她,“没有,在一家传媒公司工作。”
舒茗溪也确实饿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端什么防备心了,下了床,坐在她对面,拿起她准备的清淡的食物就开始吃了起来,“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代梦惠看她毫无芥蒂的吃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不怕我在饭菜里下药吗?”
“什么药?迷药还是春药?”舒茗溪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虽然两个人之前有很大的芥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代梦惠身上显而易见的变化,她忽然就感觉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何况,她知道把她弄来的是谁,保存的体力还是应该用到正地方。
所以也就无所谓的笑了笑。
代梦惠看她又往嘴里喂了一口粥,往椅子上一靠,道,“春药吧,毕竟薄俭挺想得到你的。”
“咳咳……”舒茗溪被她的话呛到,咳嗽半天,然后惊悚的看着她,“能不能不要在我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恶心反胃的话题?”
代梦惠摇摇头,“我只是在跟你说个事实,你可能不知道,薄俭恨雷公最大的原因是他也深爱着你的母亲。”
舒茗溪怔了怔,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爱生恨啊,怪不得,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不是我老爹和他之间的风流债吗?”
代梦惠挑眉,“你不知道你和你的母亲长得非常的像吗?”
“我?我都没见过我妈,你见过?”舒茗溪惊讶的问。
“是啊,看过照片,在薄俭那里。”
“所以……”舒茗溪想了一下,生生的打了个冷颤,“真变态啊。”
代梦惠似是也想到了什么,讥讽一笑,“确实。”
舒茗溪自然知道她被薄俭要挟的事,皱了皱眉,“你工作好好地,怎么又跟他有连扯了?”
“他被薄寒初软禁这段时间我确实过得很平静,但是他逃出来后又让他的女儿把我给弄了来,毕竟,我曾经也是给他怀了一个孩子的。”代梦惠说起这些噩梦也是云淡风轻的,但是若仔细的看,就能看到她眼神里的那藏不住的苍白和恨意。
舒茗溪突然就没有了胃口,她放下筷子,冷冷一笑,“看来薄心慈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自然,包括七年前弄得你和薄寒初差点儿破裂的那次绑架,也跟她有着一定的关系,不然你以为薄俭的女儿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吗?”代梦惠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道。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舒茗溪看着她,眸里有着疑惑。
代梦惠缓缓道,“可能是我对薄俭来说,算是特殊一些吧。”
舒茗溪一愣,心里涌上一些莫名的波澜。
“抱歉。”沉默了片刻后,她说。
代梦惠看着她,“跟我说?你有什么抱歉的?”
“我曾经答应米愈老师会帮你,可是却发现好像因为我的关系让你的情况更加糟糕了,所以,抱歉。”舒茗溪认真的说。
如果不是薄俭对雷家的恨,也不会牵扯到无辜的代梦惠身上,不管她曾经如何,她欠的都是米愈的嘱托。
不过刚说完这些,舒茗溪就有点儿后悔,因为从前每次提到米愈的时候,代梦惠都会明显的激动狂躁……
舒茗溪稍稍往后退了退,不知道这次她是会突然掀了桌子,还是会扑过来咬自己。
不管哪个,她都不怎么愿意。
谁知,令她惊讶的是代梦惠只是微微垂了眸,沉默不语,然后站了起来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舒茗溪有些懵。
难道她忘掉了米愈?不可能吧……
舒茗溪正不解的时候,忽然,舱门再次被打开,她瞬间提高了警觉,这次来的不是代梦惠,而是两个黑衣人。
当她被黑衣人架着出了舱门时,她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保镖都要穿黑衣服呢?难道是为了装X?
走到舱外,舒茗溪似是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和她预料的没错,果然是在海上,只是这片海看起来并不熟悉,四周都是高山,也不知道漂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这船倒是很大,她走了很久,才正式见到了五年前被她踢下楼梯的薄俭。
舒茗溪又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那一脚就应该踢得狠一点儿,直接让他摔死啊,不然也不会现在这么后患无穷的。
但是,当她真正站在薄俭面前时,她又忍不住的震惊。
虽然已经听过薄俭这五年是被阿初软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并且受尽了折磨,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所谓的折磨会这么的狠。
薄俭坐在一个轮椅上,两条裤腿空荡荡的,明显是被截肢。
他的脸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疤,错落的分布,原本就阴森的人看起来更加的令人胆寒。
戴着的墨镜几乎要罩住他半张脸,他看见舒茗溪的时候,唇角一勾,像是一头凶猛的饿狼看着自己的猎物,然后慢慢的摘下墨镜。
舒茗溪倒吸一口气,他有一只眼睛居然是空空的黑洞。
薄俭开口,声音沙哑阴沉,“怎么,不敢相信?”
舒茗溪点点头,“确实挺惊讶。”
“呵,所以,你也能看到,躺在你身边的男人骨子里的血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薄俭慢声道。
舒茗溪歪了歪脑袋,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诚实的说道,“但是,他比较帅啊,谁帅谁有理嘛。”
薄俭皱紧眉头,那好使的眼睛紧紧的攫着她,让舒茗溪感觉到很不舒服。
“你还是没变。”薄俭冷哼。
说到这个,舒茗溪表示不服气,“谁说的,我长高了一公分。”
薄俭听了她的话后呵了一声,“胆子还是那么大,即使没有雷鸣给你撑腰,我看你也不会让自己吃什么亏。”
舒茗溪觉得这么站着有点儿累,反正她穿的是牛仔裤,也不怕走光,就大大咧咧的坐到了甲板上,眼眸清凉,“不管怎么说,我也被雷公养育了20多年,肯定性子什么多多少少像他一样光明磊落,但是呢,你看阿初,就是被你和雷公共同教育的,不可否认他很男人,这个是雷公的功劳,至于他那阴暗面……”
她扔给薄俭一个“你应该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的眼神,然后就去看海上的景色。
薄俭的脸色很灰暗,可能是长期被折磨的缘故,但是声音还是那么不阴不阳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你妈妈很像?”
舒茗溪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不是雷公亲生女儿,都不可避免的像了他呢,我肯定是我妈肚子里出来的,不像她像谁啊。”
“呵,原来,你还真相信了。”薄俭冷笑。
“什么意思?”舒茗溪看了一眼他。
“如果让熟悉雷鸣和天心的人看你,一眼就能认定你是他们俩生的,根本不用怀疑。”薄俭淡淡道。
舒茗溪怔了一下,半天从他的话里缓过来,有点儿傻气,又有点儿孩子气的笑了出来,“所以说,我就是我老爹的女儿啦?我就说嘛,我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也都是又臭又硬,他怎么可能跟我脱得了干系?”
她语气轻松,也带了一抹愉快,可是再看向海面时,眼睛里却瞬间袭上了模糊的湿润,心脏也是在抑制不住的怦怦震动。
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的,雷心宝就是雷鸣的亲生女儿,这个怎么会错?不可能的。
极力的忍住想要哭的冲动,舒茗溪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不愿在薄俭面前泄露分毫。
薄俭在她说完之后,脸上就挂上了阴郁的嘲讽,“雷鸣在否定你身世的同时,可是对你妈妈也是产生了怀疑的。”
“哦,”舒茗溪不在意的摆摆手,“那就是他们俩的事了,反正这么多年我妈也没什么音讯,也许他们俩现在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了,我妈要是知道我老爹犯了这么大的错,肯定会连我那份一起教训他的,这点不用我操心。”
薄俭的神色更加阴沉下来。
“想知道薄寒初的身世吗?”他突然道。
舒茗溪一愣,蹙眉看向了他。
然后又轻轻笑道,“你打算告诉我吗?”